哭泣

    蛇祖自觉领了个麻烦回来,又因年龄尚浅、混迹江湖几年也不过磨去一些外现的燥气。内里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的。于是心中生出许多烦躁来,有些不愿搭理她。可那双明目总在他的脑海中忽闪忽闪,好像赤着脚走过芦苇荡时的触感,微微瘙痒。

    他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了半天,烦躁的气无处可泄,一会儿是那幻想中的眼睛,一会儿是女人略带落寞的神情,再凝神看现实中的她。她不曾移开停在他身上的视线,一直耐心的等待,之前的烦躁便突然地化绵了一些:虽然仍旧烦躁,但不至于上火了。

    他闷闷道:“足够了,你不必再给。”就是应承了女人提议的意思,再背过身去,意图断绝她施加的影响。

    他的目光在屋内随意寻觅着,念头也如傍晚的飞虫般缠成一团。一个女人,他并非没有与其他女人相处过,那些江湖儿女,除去性别,其他的差分都不大,有时纠缠起来还令人烦。为什么会从不过一双眼睛中,生出了这些不自在?

    塘火已将近熄灭,橘红的火星如有生命般明灭着。是了,往往这个时候可以开火造饭了。想到这一点,他心神一振,俯身拾起搁置在石栏里的火钳,信手伸进火塘捣弄,却把火弄熄了。他顿了顿,才转出要添柴这个念头,下一瞬,他就扔了火钳,又直奔门口去了。

    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你要作什么去?”

    就剩一只脚落在门内。他暗自叹息一声,没回头,扔下一句话:“砍柴,造饭!”

    女人立即接道:“现在么?”声音有些犹豫。

    他斩钉截铁道:“嗯,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在屋里等着。”

    他捡起门口靠着的砍柴刀,拉过一个长篓,就又匆匆出了门。

    而被他留在屋子里的女人此时满头问号。

    廖文姜先是呆坐了一分钟。她有些闹不明白这个民国时的少民男的是个什么情况。如果要砍柴,刚才就能砍啊?瞧他步履稳健,行动起来颇快的样子,根本不怕那点柴火的重量吧?而且他难道平时不攒些柴禾么?

    她古怪地盯着大门。门外的阳光正好,照出来时的小径,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油亮油亮,正是草木繁茂最好的时节……这坐垫坐得屁股疼,动一下——糟糕,脚有点麻了,哎哟……

    她扭曲着一张脸,腾挪了一会儿,搬起自己被压在底下的一只脚,缓缓舒展。

    凹淑女姿势凹得腿麻,好难受啊啊啊啊!

    她扫了扫四周,确定没人,又向门口探头探脑,蛇祖没回来。这才放心的龇牙咧嘴,慢慢活动麻了的脚。半晌,直到彻底卸了那股难受的劲儿,她才松了口气站了起来,先从旅行袋里掏出手机,给它关了机省电,接着试探地在屋内走了一圈,想给自己找点什么打发时间。

    她有些好奇药柜里装了什么,但实在不好意思未经允许开人家的东西。良好的教养在这时带来了好坏难明的影响,她毕竟对他还放不下心。哪怕这高中生年纪的小弟弟够嫩,看起来对她没什么坏心……但谁说得准呢。

    她又看了一遍屋内,玩了好一阵火钳,企图把火弄旺一些,结果和蛇祖之前一样,火星子被弄没了不少。见状,她讪讪地归位火钳,假装自己不曾动过,又噔噔噔地来到后屋处,发现有一左一右两扇门。右边的门上头定了个钉子,挂上一圈草叶制成的环。她踮起脚,仰着头闻了闻,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左边的门蒙着漆黑带鳞甲的皮,她努力辨认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是什么动物的——只能说大概是蛇或者蜥蜴?

    咦,云南有蜥蜴吗?

    转完这么一遭,她又觉得无趣。屋内的其他东西不好动,也许会被发现痕迹,那屋外总可以吧?她就走出了屋门,来到院中,好整以暇地观察起这座房屋。

    ——结果第一眼就看到杵在一楼小门内、隐藏在阴影里的柴禾。

    她:“……”

    她很慎重的——作为一名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孩子——思考,是不是长一些的柴火烧饭就不好烧?得另外捡一些细枝来?还是这些柴禾湿了,短时间不好再用?

    她想起蛇祖嘱咐她别往那下面去,那靠近一些,看一眼总不成问题吧?

    一楼的空间并非如以前她看到的照片与其他房屋那样,这儿有着一圈厚厚的栅栏,似乎是拿某种藤蔓编织的,非常紧实,只留了一扇小门,供人低着头走进来。

    她低头在院中的泥土上踩了几脚,很好,夯得很硬,那就不会暴/露她的踪迹,但里头实在太黑,手机又得省着用,只能随便看一眼了。

    她做贼心虚地蹑手蹑脚靠近了小门,但也没敢太近,约莫一米半开外,她眼力劲儿好,借着打进去的光亮,大概瞥见里头是无数个宽肚大翁,与屋内的一般无二,还有一些叠成一摞的木箱盒,这些东西散发着一种古怪的腥味,混杂着阴暗潮湿的泥土味,非常不好闻,让她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蛇祖没回来,再看小门与其背后的漆黑一片,浑身上下起了一阵冷颤,仿佛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在看她似的,这让她匆匆远离一楼,回到院子里。

    院子右边有一根树桩子,上面插着一只大斧头。旁边还有一板随便斫的小矮凳,做工很粗糙,也就凳面磨平了些,她蹲下身,发现凳子腿上面的毛刺肉眼可见,不由得叹了口气。

    从现代社会来到过去,还得被迫担惊受怕,让她满腹牢骚。她不爽地用力弹了弹木桩子,这木头不愧是能卡住斧头的,弹得她手疼,眼眶直接一热,深埋已久的委屈混杂着惶恐不安,让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咽起来。她甚至不敢大哭,也不敢忘情地哭,最可气的是,这时她的理智还惦念着不能叫蛇祖发现,生怕哭太久被他发现、以此露了怯。她想爸妈,想回家,可是努力回忆穿越的细节,不过一个转身,就来到过去了。

    想到这儿,她更想放声大哭,自暴自弃地想,让蛇祖发现也无所谓了!他对她有坏心思就有吧!死了就死了吧!穿越时空一次就算奇闻了,她以后肯定都得在民国孤苦伶仃的活下去了!她捂起脸,低低的痛哭着,哪怕附近没有人,她也不想让任何东西瞧见——唉!后面还有接连而来的战争,她那时该怎么办?

    如此五分钟不到,她就抹去了眼泪,昏头昏脑地往屋里去了。只是她没发现,有一个人影隐藏在灌木后,窥看她毫无形象的哭泣多时了。直到她进屋去了,此人绕了几棵大树,脚步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出了浓浓的绿荫,朝一条他知晓的小溪去了——那是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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