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来福客栈住下,明日一早就要去查看那尸首,是以今夜都早早各自回房休息,一切等明日看过尸首再讨论不迟。
只是风不微翻来覆去地有些睡不着,客栈隔音不是很好,连床的质量都不是很好,她轻微一动,这床就咯吱咯吱地响,忍了一番,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敢再动弹。
边上适时地传来声响。
“哎呀,别这样嘛,会被人听见的,方才我都听到隔壁咳嗽的声音了。”
“她咳嗽归她咳嗽,我们归我们的。”
“哎呀客官~”一些软语淹没在之后的□□中,以及那张床卖力的咯吱声中。
这厢徒留风不微的一声叹息。
风不微喝了口酒,心想,酒和色果然是连在一起的。
随即闭上眼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当初可是亲眼见过这种场面呢,当时边上之人是谁?
哦,是叶无怀,看也不敢看她,闭着眼睛,连耳根都是红的。
一阵风透进来,风不微反射性地坐了起来,一身防备,“谁!”
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个身影像是跟某个熟悉的人重合了。
“怎么是你?”
岑朔。
月光之下,窗台上的桃花枝随风颤动,她抬眸,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
只闻得他语气低沉悦耳,“师姐这是在想谁?”
他的眼神过于直白,可是风不微完全陷在另一段回忆里,没有发觉,直到被咳嗽唤回。
“你......咳咳,你怎么来了。”
边上适时传来激烈的声音,风不微尴尬地扭过头假装咳嗽,然后......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
连身下这张床都随之颤颤巍巍发出了不合适的声响。
岑朔靠近,大掌抚上她的后背轻拍。
风不微只感到一股暖流自背后涌进身体,方才舒了口气。
岑朔在将酒葫芦打开,递在她嘴边,只需她一张口,就有辛辣的味道灌进喉咙口,冲淡那抹不适感。
隔壁传来对话声。
“这该死的痨病鬼,咳得快死了都不忘这档子破事儿。”男声嫌弃道。
风不微不太习惯别人的伺候,匆忙接过酒葫芦喝了口,压制住了咳嗽。
岑朔听得这话,眼底划过一丝凉意,嘴上却无限温柔,“师姐,可好些了?”
风不微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去,“好多了,小师弟这么晚了怎么来我房间?”
“我瞧着窗户大开,怕师姐夜间受凉,这才想过来提醒一下。”
他背着月光,看不清神色,耳朵上毛茸茸的,透出些月光,他和声细语道。
风不微应了一声,“多谢,夜深了,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查案。”
岑朔转身将大开的窗户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缕亮光,“好的,师姐好好休息。”
风不微几乎有种错觉,仿佛他关的不是她的窗户,而是在将她锁进这个房间一般,幸好,岑朔关完窗户后,也如他所说一般,走了。
边上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许是白日赶路太累了,风不微依旧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床边的桃花枝依旧粉嫩,房间也如昨天第一次进入一般,干净整洁,她都有点怀疑,昨夜看到了岑朔是不是她在做梦。
估摸着时间不早了,赶紧洗漱一下,抓起酒葫芦就出门。
刚一出门,正看到岑朔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手里还托着一份早点,见到她,唇角微扬,“师姐终于醒了?”
他对她真的很喜欢说“终于”二字,终于找到你了,终于醒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风不微羞赧,昨夜还提醒人家早点睡,今日自己却起晚了。
“他们二人已先去了柔香阁,师姐还是先吃早点吧。”岑朔道。
“抱歉,你等很久了吧,怎么不叫醒我?”风不微道。
“我怕师姐像昨夜一样被我吓着,咳疾又要犯了。”
吓着倒是真的,咳疾倒是可真可假。
她不欲多言,正要请岑朔进门,吃点东西,好快去查案,一缕清香飘了过来。
隔壁门扉打开,出来一男一女。
女子轻纱裹身,男子则插簪,一身黑衣,通身上下都是装饰,风心远的装饰华丽却不失协调,而这男子几乎是把能装饰的地方都装饰了,活脱脱一个移动的百宝铺子。
见到她,脸上神色饶有兴致,看风不微的时候还带着点怜悯,见到岑朔的时候眼神急不可查地一顿,却扬起一抹讥笑。
他半拥着女子经过他们身边,留下一缕香,以及一个不屑的眼神,走过了,还飘来一句话,“映紫,看清楚了,这就是时间短的男子模样,以后接客可要擦亮眼睛。”
???时间短??风不微脑子嗡嗡的。
岑朔双眸微微一沉,将风不微与那二人隔绝开来,“师姐,吃早点吧,再不吃要凉了。”
“哦,好。”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风不微道:“怪我,昨夜若咳得久一点,他就不会误会你了。”
岑朔笑了,难得笑得连托盘子的手都在颤动,眼睛亮亮的,似乎蒙上了一阵水汽,“谢谢师姐,这般为我着想。”
风不微觉着这事涉及他的自尊,此刻定是强颜欢笑,按住他的还在颤动的肩膀,“放心,师姐替你报仇。”
岑朔眉峰微扬,似乎很期待她到底要如何替他报仇。
临出门前,风不微找到掌柜的,半威胁半强迫地道:“掌柜的,昨日夜里,我听到一些不雅的声音,据我所知,官府明令规定,除了青楼,其他地方是不准做此等营生的吧?今日我见那女子着轻纱,手臂透出纹身,定是青楼女子,你可要狡辩?”
掌柜的乍听,忙道:“客官,客官,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实在是前段时间那柔香阁出了事情,整个镇子的青楼都关门了,那姑娘给了我一些银子,我这才......利欲熏心,我再也不敢了,可千万别上报,否则我得吃官司了。”
风不微趾高气扬,“上报不上报的,还得看掌柜的你的表现。”
掌柜的一副我懂了的样子,忙从袖子里捏了银两就要塞到风不微手里,在刚要触及风不微袖子时,一把未开锋的剑横在了二人中间。
掌柜的吓了一大跳,看向执剑的岑朔愣了愣,又知趣道:“我还有我还有。”说着又掏银钱。
风不微知道他误会,拿开那剑,道:“掌柜的,你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接下去,万不可做此等营生,那间房也不可再租给他们了。”
掌柜的没有不从的,又不必掏银钱又不必吃官司,忙不迭答应下来。
风不微朝岑朔眨眨眼,意思是,看吧,帮你报仇了吧。
岑朔眼里带着笑,“还是师姐厉害。”
既然风心远他们去了柔香阁,风不微二人便去了停尸庄,这样,也可节省一些时间。岂料四人却在停尸庄门口碰头了。
“你们不是去柔香阁了么?”风不微道。
“别提了,柔香阁关门好一阵子了,里头的姑娘都自己出去接活了,管事的也不在,听说下午才有人回去,我们便想着先来看看尸体。”风心远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道。
颜玉嫌弃道:“才这么点路就把你累坏了?”
“你试试看,一大早被人从床上拎起来,御剑飞行,围着镇子绕了好几圈,美其名曰查看敌情,后来又不相信别人说的柔香阁关门了,非要我爬上爬下,把柔香阁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才确定没有人,能不累么?”风心远就差哀嚎了。
“行了行了,下次我来御剑飞行载你不就好了,而且不是你说,大白天不便抛头露面,我这才清早喊你起来的。”
“谁稀罕啊!”
两人又是一番吵闹,风不微知道了事情始末,便转身进了停尸庄。
里头果然罗列着好些尸体,这些尸体在未查明真相前,不准家人领回,里头还有看守人。
风不微查看了一番,发现尸体确实不像普通被杀。
“咦,死的都是老人么?”颜玉掩着鼻子道。
“你忘了,委托我们的是柔香阁的,说是里头的姑娘被害么?”风不微指着一张床上的尸体,一个垂垂老矣的尸体,穿着轻纱,戴着珠宝头钗,做的是姑娘的打扮,手臂上青楼女子特有的纹身都皱在了一起。
“你意思是她的姐妹是老人?”风心远震惊道。
颜玉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这些人本身都不是老人,是中了某种法术,一夜之间老死了。”
看守人在旁道:“这位姑娘说得对,这里好几个都是我们醉时镇有名的人物,这位是柔香阁的头牌,虽身为青楼女子,但平时乐善好施。”
说着又指了指旁的尸体,“这位是葛大员外,也是有名的大善人,每年冬日都给乞丐送冬衣,这位是教书先生,为人清廉,从不收礼品,还有那位是个乞儿,倒是没怎么听说。”
颜玉惋惜道:“看来做太多好事也没什么用场,到头来都是一抔黄土。”
风不微道:“做好事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这些人可未必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