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扎

    沐浴洗漱完,秋云早已为她备好热乎可口的饭菜,她想到这一天两人都疲于奔命,连热饭也没有吃上一口,便让秋云准备了食盒,索性提过去与顾修远一起吃。

    万筠堂灯火通明,主子受伤是大事,府里的奴仆都听候吩咐,进进出出,热闹不已。

    薛竹隐提着食盒出来的时候风风火火的,这会到了万筠堂反而在门口踌躇,她不知道顾修远吃过了没有,秋云准备的菜都是她爱吃的,也不知道顾修远爱不爱吃。

    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一阵又尖又细的女子的声音,像是一群女子在嬉笑打闹,她凑近了在门口看,果然,一群莺莺燕燕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争相竞演才艺,有唱歌的,有吹笙的,有弹琵琶的,有跳舞的。

    没想到顾修远伤成那样了,还有心思寻欢作乐,这精力真是忒强了。

    而她甚至还在担心他吃过了没,她的饭会不会不合他口味。

    屋内吹笙鼓簧,绮筵绣幌,热闹不已,屋外竹风飒飒,寂然无人,越发显得孤身一人拎着食盒的薛竹隐冷冷清清。

    她气得转身就走,又回到了赏翠轩。

    秋云迎上来,问道:“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薛竹隐平息心头怒气,淡道:“顾修远那边人多吵闹,我就自个回来了。”

    一推门,顾修远仍是一副姿态闲散的样子,坐在桌子边笑吟吟地看她:“等你好久,可算来了,我都饿死了。”

    薛竹隐看向秋云,秋云也是一头雾水。

    一阵莫名的欢喜涌上薛竹隐的心头,回身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万筠堂,奇道:“你没在万筠堂?”

    顾修远掏掏耳朵:“不知道是哪个歌姬听说我受伤的消息,非要鼓动那些歌姬一起来看我,她们聚在万筠堂叽叽喳喳,吵都吵死了。”

    薛竹隐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偷笑,她坐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修远冲窗子扬了扬下巴:“所剩的力气不多,都用来翻竹隐的窗子了。”

    薛竹隐一惊,要他脱衣看他伤处,正色道:“你想来的话直接从正门进来不就好了,碰到伤口怎么办?”

    顾修远笑笑,慢悠悠地解开衣带:“我一向有分寸得很,不会伤到的,顶多有点疼而已。”

    薛竹隐站在他身后,帮他把上衣褪了,白色的绷带被鲜血染红,伤口崩开了。

    她着急地唤秋云:“秋云!叫大夫来!”

    顾修远转头攥住她手,抬眼看她:“不要大夫,我要你给我包扎。”

    薛竹隐想到白天包的那个破破烂烂还挨顾叔一顿说的伤口,下意识拒绝:“我不会,别给你包扎坏了。”

    顾修远哄她:“你会,我看着呢。”

    拗不过他,薛竹隐只得喊秋云拿来药箱,自己给他动手包扎,给他的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又把厚实的绷布绕着他的伤口围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打一个紧紧的、漂亮的结。

    薛竹隐看着,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她这次更加得心应手了,比白天包得好多了。

    顾修远得意得像是自己包扎的,高兴得扯了扯她打的结:“你看,包得多好啊,白天是因为没有包扎的用具,才不是你没有对我上心。”

    得到身经百战之人的认可,薛竹隐还是很高兴的,对他又在口头上占她便宜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坐下来,递筷子给他:“都是些口味偏甜的菜,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竹隐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顾修远给秋云使个眼色,秋云会意退出赏翠轩。

    他给薛竹隐夹了一片蜜藕,又给她夹一个鸡腿,还嫌不够,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夹到她碗里。

    薛竹隐的碗堆成了一座小山,她护住自己的碗,无奈道:“我不怎么饿,你吃你的吧。”

    顾修远蹬鼻子上脸,兴致勃勃地说:“那你给我夹。”

    薛竹隐:……

    吃个饭非要搞这么麻烦吗?夹个菜还互相夹来夹去的?腻腻歪歪,不成体统!

    “哪那么多事儿,自己管自己。”薛竹隐把自己盛满菜的碗推回去,自己夹一口菜,不咸不淡地回一句。

    顾修远放下筷子,赌气道:“那我不吃了,饿死我算了。”

    薛竹隐不理他,继续自己吃自己的,顾修远眼巴巴看着她,像一条看着肉骨头的哈巴狗。

    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薛竹隐叹一口气,认命地给他夹菜:“想吃什么?”

    “竹隐给我夹什么我就吃什么。”顾修远说道,顺便把薛竹隐推过来的碗又推回去。

    薛竹隐一样都给他夹了点,两人对坐,唯有咀嚼声。

    顾修远的右臂受伤了,他乖乖地用左手握着调羹夹菜,大口吃饭,嚼得很香。他要是提出让竹隐喂他,竹隐能把他从这屋子里赶出去。

    吃完饭,秋云进来收拾,薛竹隐说道:“我一会还要整理昨日记录下来的民情。”

    此话已有逐客之意,顾修远却似浑然不觉,点点头:“你写吧。”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见顾修远没有领会,她直接了当地说。

    顾修远捂了捂太阳穴,眼中有央求之意:“万筠堂人太多了,那歌舞班子实在吵得我头疼。”

    薛竹隐不理解:“你可以让她们回去啊。”

    “那……万筠堂待着太冷了,赏翠轩坐北朝南,温暖宜居,适合养伤。”顾修远环顾四周,继续死皮赖脸地编理由。

    薛竹隐起身:“是我考虑不周,那咱们换一下,我去万筠堂吧。”

    顾修远拉住她的手,捂着心口:“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在这照顾我吗?”

    她觉得好笑:“你白天不是还说你不会死吗?”

    “那我现在感觉要死了。”

    薛竹隐乐不可支,重新坐下:“如果你真的感觉你要死了,能不能在死前做件善事,告诉我苏泠烟在哪。”

    “等你死了,我给你写墓志铭,还可以给你作传,保证你在青史上留名。对了,你爹,你祖父,我也会一并写进去,让你们定国公府发扬光大,万世流芳。”

    顾修远:?

    她继续补充:“如果你很在意你无后这件事的话,我去旁支为你过继一个男孩,培养他成人,振兴定国公府。”

    顾修远手指轻敲桌面,提醒她:“我死了的话你要为我守孝三年。”

    大齐礼法,妻子需为去世的丈夫守孝三年,方可谋改嫁一事。

    薛竹隐本就赋身闲职,她需要尽快回到御史台,耽搁不起。要是真的为顾修远守孝三年,她的仕途从此也就到头了。

    她认真想了想,说道:“那你再做件善事,给我一封放妻书,这样我就不用为你守孝了。”

    “放妻书你就别想了,你不如求我活着。”顾修远咬了咬后槽牙,皮笑肉不笑。

    “求你活着。”薛竹隐从善如流。

    顾修远得到满意的答复,在桌边大爷似的闲坐,看薛竹隐誊抄昨日记录下的文稿。

    薛竹隐滕录文稿的时候,背挺得尤直,宽大的袖子下露出一截皓腕,悬腕提写,笔下的字婉若游龙,风骨天成。

    她眼睫低垂,目光随笔尖游走,沉浸在纸上的世界里,专注认真。

    顾修远歪头看她,看得入了迷,见砚里的墨快干了,索性拿起墨来替她研磨,磨到墨汁都要溢出砚池了,方才满意地停下手。

    薛竹隐闻他举动,淡淡瞥他一眼,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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