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2)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薛竹隐觉得彻底摆脱了那群刺客,方才在河边下马,用顾修远的剑刃划破自己的衣服,撕了几块布下来。

    她搀着顾修远下马,顾修远毫不客气,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

    他身上的血迹沾到她衣裳上,薛竹隐向来讨厌自己的衣物不干不净,此时也没有心思管这些。

    薛竹隐扶着他在河边的石头上坐下,见他身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她没想到,顾修远竟会为了护她而任由刀锋刺入他的皮肉。

    她尽力稳住心神,沉声道:“我帮你把衣裳脱了,给你包扎。”

    顾修远点点头,安静地坐着,任由薛竹隐给他除去身上的衣裳。

    薛竹隐提醒他:“我不会伺候人,也没有学过包扎,这儿也没有药,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说完轻轻褪去他的外袍,攥了攥拳,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剥去他的上衣。

    只露出肩头,薛竹隐倒吸一口凉气,顾修远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血肉和衣裳黏连在一块,剥都剥不下来。

    顾修远自知身上的情况,沉声道:“直接脱,不用管我。”

    这种痛无异于刮骨疗毒,虽不是施于薛竹隐身上,她头皮还是发麻,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扯着他的上衣,黏连着血肉的衣物在她的撕扯下与皮肤分离,就像给他脱了一层皮。

    顾修远浑身绷紧,额上青筋直跳,眼底发红,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

    薛竹隐看得心疼:“要是痛的话就抓着我的手。”

    顾修远从善如流,双手握住她的手腕,却又在她继续撕扯的时候突然放开,攥紧自己的拳头。

    上衣被褪尽,露出顾修远精壮的上半身,薛竹隐看得惊心肉跳,因为刚把衣物脱下,伤口处的皮肤溃烂,红肉外翻,又重新开始流血。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要大大小小的旧伤,深浅不一,形状各异。

    也是啊,在边地扎扎实实地待了五年,身上怎么会没有点伤口呢?

    顾修远看薛竹隐惨白的脸色,笑了笑:“没吓着你吧。”

    薛竹隐摇摇头,努力找回思绪:“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能忍疼。你来大桥村这一趟,真是亏大了。”

    “哪里亏了,我不是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吗?”顾修远含笑道,“还好没破相,不如竹隐岂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还有心思说这些!”薛竹隐瞪他一眼,瞄到他发白的脸色和紧绷的手,意识到原来他是在分散注意力。

    她想了想,认真答道:“你生得确实好看,尤其是眼睛,要是破相了有点可惜。但我要是喜欢一个人,破相了我也喜欢。”

    “那竹隐会喜欢我吗?”顾修远攥住她的手,眼睛如盛了一泓秋水,清泠乌黑,沉不见底。

    往日他那双眼睛里总带点调侃和漫不经心,现在神情却格外认真,眼底的情意像滔天巨浪,要把薛竹隐淹没在洪波中,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薛竹隐与他对视良久,方才避开眼,起身自言自语:“这布不干净,我去河里洗洗,一会给你包扎。”

    河水凉意沁人,翻涌着浪花欢快地向前流,薛竹隐把那几块布搓了又搓,一双手在水里浸了又浸,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没有静下来。

    要不是顾修远还在一边等着他包扎,她真的很想在河边心斋坐忘,调性养心。

    薛竹隐偷偷地回身看顾修远一眼,显然他一直盯着自己,见她回身,眼睛蓦然亮了,笑意直达眼底。

    薛竹隐立马转身别开眼,手中的巾布被她在水里漂了十几次,她一边想,顾修远这是什么意思?他是转性了吗?

    他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她等下还怎么心无旁骛地给他包扎啊!

    她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见他身上的伤口,顿时收敛心神,他伤得这么重,她怎么还有心思想别的!

    薛竹隐说道:“你坐直些,我给你包扎。”

    顾修远依言坐直,薛竹隐俯下身子,将洗净的巾布绕过他的胸口,包住他的伤口,动作稳妥,细心认真。

    他忽然说道:“你头发好香。”

    薛竹隐眼皮一跳,为他包扎的手一滞,头也不抬:“闭嘴。”

    经这么一出,直到日头西下,两人才赶回顾府。顾叔一见顾修远脸色发白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连带着对薛竹隐也有几分意见。

    万筠堂内。

    不管顾修远千说万说,顾叔一定要顾修远脱衣给他检查伤口,甚至还自己动手扒他的衣裳。

    顾修远无奈,只好给他看,顾叔一见,心疼地捂着嘴说道:“哎哟我的乖乖,这是好几百道口子呀!还有命回来真是你的福分!”

    “就四道,顾叔你莫担心了,竹隐她会照顾我。”顾修远拍拍自己的肩膀,假装若无其事,“我好得很!”

    “秋云,还不快去请大夫!”顾叔着急忙慌中还不忘瞟薛竹隐一眼,“当初别人生病的时候我家公子可是又延请名医又亲自抓药煎药,现在公子受这么重的伤,别人却毫发无损,这伤口还包扎得这么粗劣,一看就是别人对他不上心。”

    听着顾叔一口一个“别人”,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薛竹隐不说话,顾修远是为她受的伤,她有一点心虚。

    倒是顾修远慢悠悠地开口:“顾叔,你嗓门再大一点我就要被你震聋了。我问你,我出去这一趟是为了谁?”

    顾叔莫名其妙:“为了夫人啊。”

    “那我为她受伤岂不是很正常,你还在这说什么!”

    顾叔扯扯胡子:“好啊好啊,公子有了媳妇就忘了老奴了,搬弄是非是老奴的不是,明儿我就收拾收拾出府,不在这碍眼了。”

    薛竹隐忙道:“并非如此,是因为当时形势紧急,又寻不到药,我也没有学过包扎,这伤口才包扎得如此粗陋。顾府离不开顾叔,还望顾叔不要意气用事。”

    见薛竹隐主动解释,顾叔不情不愿道:“我先前性子是太急了些,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秋云进屋说道:“小姐,大夫来了。”

    顾叔:“既然大夫来了,我也在这,夫人便先回去歇着吧,我来照顾公子。”

    顾修远偏头看她,薛竹隐避开他的眼神,冲顾叔点点头。

    她对沾有血污的衣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这一整天她都被血腥味萦绕着,这会儿闲下来了,恶心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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