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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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程之陌在自己位子上还没坐稳，就被踏着早自习铃声进教室的苏黎玥强硬的带来了一个爆炸消息。
——路尧野要转进二班。
“什么？！”程之陌一秒清醒，“换、跟谁换？”
“还能有谁，你看桌子都收拾好了。”
程之陌顺着苏黎玥的视线转头，姚书林的书桌已经空了。
苏黎玥不喜欢姚书林，按她的说法，就是纯粹觉得这人装，脑袋始终仰的高高的，看任何人都斜瞪着眼，一脸的清高，也不知道究竟在高贵个什么劲。
可再高贵的天鹅总会为一个人低头。
她早早就去了五班，但路尧野却始终没进二班的教室。
直到早上第一节课下，二班整班都在心里打鼓，对于路尧野究竟会不会来二班这个话题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主角登场了。
黑裤子，浅卫衣，校服外套，没背书包，两手空空，别说书本了，连半根铅笔都看不到。
模样不像是来上课的，比王维华还像教导主任。
夏全老早站起身冲他热切招手，路尧野仿佛看不见那么大个挥舞的胖子，他一只手插着兜，吊儿郎当，薄薄的眼皮抬着，不耐烦的这么往下一瞥，视线在唯一空着的一张桌子略作停留，很明显的皱了下眉。
二班整班心里咯噔一下。
不好，他看上去像是动了杀心。
乱杀倒是不至于，路尧野抬脚，径直越过那张空桌子，熟视无睹的迎着全班人的目光走到最后一排，抬手，在人家课桌上“扣扣”两下——
“麻烦。”他屈着腿，慵懒的嗓音从头顶漫不经心落下，“换个位子。”
坐在最后一排外侧的那个男生瞬间像是一只掐住嗓子的小鸡仔，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仿佛咽下了千言万语，最终来了一句：“好嘞，稍等。”
然后抓起自己书包，麻溜的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请人落座。
整个教室安静如鸡。
只有莫名其妙与路尧野成了天降同桌的那个男生，止不住的抖腿，连带着课桌“哐当哐当”，跟个邪门摇篮似的。
气氛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路尧野回忆了一下，确定他刚刚确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说换位子的时候还加了“麻烦”两个字。
看，多有礼貌。
他沉默两秒，试图扭转自己的固有形象，于是转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同桌，破天荒的主动开了口——
“贵姓？”
两个字落下，气氛好像越发诡异。
同桌战战兢兢：“魏……”
刚起了个头，又猛然想起，魏斌也姓魏，前一个魏至今还在医院躺着，这简直就是在这位大佬雷区上蹦跶。
同桌脸都白了：“不是魏斌那个魏……不，是魏斌那个魏，不不不、只是字一样，我叫魏长源，跟魏斌没关系，至少一百年内是扯不上亲的……”
路尧野眉头皱的深，问“贵姓”只是客套，算是对得起王维华苦口婆心的一顿交代。
但眼下，他确实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着实好奇。
魏长源刚松一口气，没过两分钟，他就敏感的察觉自己这位大佬同桌时不时的要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果不其然，一个冷淡的嗓音再次悬在他头顶。
比“贵姓”两个字还要让人出乎意料。
路尧野问：“魏斌是谁？”
魏长源：“……”
他甚至眸色中透露出一股不理解：“你很怕他？”
魏长源：“……”
难道你没发现我更怕你吗？
夏全及时出声解救：“魏斌，躺医院那个。”
路尧野回忆了一下，然后——
“……哦。”
也太平淡了。
仿佛人魏斌是自己摔了个跟头进医院的。
在场只有夏全一个明白人，他这哥们看人不顺眼打就打了，从来就不麻烦记名字。
说来奇怪，路尧野IQ120，几乎过目不忘，但就记个人名怎么就这么难。
时间久了，魏长源渐渐发现，路尧野这个人虽然话不多，耷拉着眼皮看自己的眼神很多时候都仿佛是一副在看傻逼的错觉，但抛开这些不谈，他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
你问他问题，虽满脸不乐意，但最后都做了回答。
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晚自习也从来不上，整天来去无影，同桌形同虚设，久而久之，先前还残留的那点恐惧早就不复存在。
当然，某日当魏长源不小心瞥见他书包口若隐若现藏着的那把刀柄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每日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与他一同崩溃的，还有他们的数学课代表沈清。
沈清怀里抱着一沓刚收上来的数学作业，频繁的往后偷瞄了好几次，路尧野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就是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凭心而论，他其实挺帅，不是那种肤白双眼皮高鼻梁常规意义上的帅。
怎么说呢，性感又或是性感之中还带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但好看归好看，一般人真没那个胆量欣赏。
沈清踏着小碎步挪到程之陌身旁，小声的开口：“之陌，能不能帮个忙？”
“嗯。”程之陌抬起头，问：“什么？”
“数学作业。”沈清指着作业本，一脸的生无可恋，“咱数学老师你也知道，年纪轻轻不知怎么就提前迈入了更年期，作业本每次拿过去他还要当面数，少一本瞪我一眼，能当场去世的那种，你能不能跟路尧野要一下？”
程之陌回头往教室的最后一排看了一眼。
路尧野两手抱着胸，整个身体往后仰着，眯着眼，桌面比他脸还要干净。
程之陌：“你觉得他这个样子，是像会写作业的人？”
沈清思索两秒：“不像。”
程之陌：“不像你还让我跟他要？”
“好歹得让他知道我们还有数学作业这回事不是？”沈清有点想不明白，“他好像每天来学校纯粹是来补觉的，这人晚上在干嘛，偷挖野菜吗？”
程之陌：“……”
沈清：“还有啊，你看他现在这样，虽然两只眼都闭着，但我总觉得，他还有第三只眼在盯着放哨，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对人的敌意非常大，像动物园里被圈养起来的一头猛兽，狮子？或者是老……哎呀妈呀，老虎睁眼了！”
沈清一不小心扯了个高嗓，紧张的下意识掐了两把程之陌大腿。
程之陌吃痛，再抬眼，与路尧野看过来的视线直直撞上。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一双眼简直恹到了底。
沈清说的没错，他好似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
好半晌，路尧野才有了下一步动作——
慢吞吞的抬手，目光抵着她，曲着指尖冲她点了两下。
是个挖眼的动作。
又凶又野。
仿佛在说：“再看，再看把你眼睛挖掉。”
这社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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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二班班长匆匆忙忙的从教导处回来，宣布了一件大事。
“江城一中一年一度校运动会现在开始报名了，老王发了话，每个班尽量每个项目都得有人参加，跟班级总评分挂钩，这是报名表，大家踊跃一点。”
报名表从前排一路顺下来，苏黎玥第一个哀呼：“啊，我是运动废材怎么办？”
她扭过头问江宁：“你呢，有没有擅长的？”
江宁摊了摊手：“你觉得呢？”
“算了，白问。”
苏黎玥差点忘了，八百米体测，二班有一半以上不及格，这其中翘楚当属江宁，说他是菜鸡都有点侮辱人家鸡了。
“之陌，你呢？”苏黎玥又问。
“不知道。”程之陌对这些不太感兴趣，“抓阄吧，抓到哪个勾哪个。”
报名表在她手里捏的皱皱巴巴，程之陌咬着笔帽，跟那皇帝翻牌子似的最终在“铅球”那一项打了个勾。
看上去似乎、稍微、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的斯文。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之陌！”
程之陌抬头，是二班班长。
“班主任让你下课了找他一趟。”
“好。”
英语竞赛的事。
他们这一届当时报名参赛的总共有十人，只有两个过了初赛，程之陌就是其中之一，而且，她的成绩较另一位还高出不少，更有可能拿名次。
程之陌随口一应，竟然一整天都把这件事给抛掷脑后，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了，下了课她就直奔过去。
出乎意料的，在办公室见到了消失一下午的路尧野。
他没穿校服，黑裤子黑外套，外套里面还塞着一个男士小黑包。
像是逛街被王维华当街抓回来似的。
王维华铁青的脸色同样也在证明着这一点，扭头看到程之陌，愣了半晌才忽然想起人是他叫的。
“进来。”王维华勾手，“叫你过来是英语竞赛的事，我跟你们班主任商量了一下，距离复试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内每周抽出两个晚自习来，给你们单独冲刺英语。”
程之陌没什么意见，应了一声：“好。”
“嗯。”王维华点头，下一秒跟变戏法似的眉毛一倒，指着路尧野，声音都大了两分，“现在我们来说你的事！啊，路尧野，我已经批准你晚自习可以不用上了，你知道我为了这件事在校长那费了多少口舌？你别给我得寸进尺！”
唾沫星子溅了一尺高。
程之陌看到路尧野面无表情的往左边移了两寸。
“还有这次的校运动会，你们二班的报名情况我看了，你交个空表上来做什么？”
王维华骂的尽兴，像是忘了程之陌还在。
反正他没说让她出去，程之陌便光明正大的站着接收第一手八卦料。
“那么多项目，就没你感兴趣的？你们班就连……就连程之陌都报了铅球，你看她那细胳膊细腿，拿不拿得起来都是个问题！哪怕就这样，人家也报了！这是体育精神！”
程之陌：“……”
吃瓜突然吃到自己头上。
路尧野偏头，视线还真在她胳膊上停了两秒，几近不可闻的一声嘲笑从她耳旁飘过。
王维华伸着脖子，跟狼外婆似的，眼巴巴的问：“要不给你也报个铅球？”
程之陌试着想象了一下，铅球可能得扔裁判脑袋上，搞不好都得归类为社会新闻。
得不到回答，王维华跳起来大拍桌子：“问你话呢！”
路尧野施舍般的赏了王维华一个眼神，开口：“不感兴趣。”
王维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眼睛一瞪，唾沫横飞：“不感兴趣就出去，站这碍眼，你们俩都出去！”
程之陌无辜遭殃。
出了教务处，路尧野步子迈的大，程之陌小跑才能勉强不跟丢人，而他走的那个方向，明显就不是要回教室。
“你去哪？”程之陌喊。
一如既往的不会有回应。
程之陌小跑追着他：“路尧野，你知不知道我们每天都会查晚自习，缺人是会扣班级整体分的，还有校运动会，你连参与都不参与，集体荣誉感都没有吗？”
“程之陌。”
走在前的人忽然停下，路尧野回过头，垂眼盯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程之陌一怔：“啊？”
“如果你跟我一样，吃完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的话，你也会明白，集体荣誉这四个字半毛钱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