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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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下，教室不剩什么人。
五班两名女生挽着胳膊准备回去取东西，刚到门口，瞥见里面人，跟见了什么阴神鬼差似的，转头就走。
“怎么了？”其中一人问。
“路尧野在！”另一人脚步放的很快，“妈呀，他刚抬头看我一眼，冷箭嗖嗖的！”
声音不大，教室俩人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夏全扭头问：“她们这么怕你？奇怪，杨施他妹怎么不怕？”
路尧野坐姿散漫，一双大长腿几近无处安放，一张单人桌子被他毫不留情的怼到前排，整个身子往后仰着，闭着眼听夏全喋喋不休的讲相声。
他也不穿校服，特立独行，路过五班教室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却不敢明目张胆。
桌上放着一堆的消毒水绷带，是夏全刚买进来的。
“喂，包扎一下，你简直就是个移动血腥源。”
夏全看不下去，刚准备自己动手，路尧野忽的一下睁开眼。
他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胳膊，旧伤，伤口第几次重新撕开，已经数不清了，就是有些麻烦。
路尧野抓起一卷绷带，粗鲁的往伤口处怼。
夏全配合他：“嘶——”
路尧野按一下他就嘶一次，一声比一声拉的长。
路尧野皱眉：“这你肉？”
“渲染一下渲染一下。”夏全挤在一个角落，龇牙咧嘴，“你这么一声不吭总觉得缺点什么，话说，真不疼啊？”
路尧野手中动作一滞，没吭声。
夏全别过眼，低头盯着自己一双脚，半晌忽然开口：“我跟我妈吵过了。”
路尧野转过头：“房子的事？”
“嗯。”夏全闷着声，“她太过分了！”
“没必要。”路尧野道：“我自己同意搬走的。”
“她都那样说了，以你的性格，怎么可能还继续待着！”夏全有些激动，“那跟赶人有什么区别，就像那市面统一渣男作为，分手不主动提，却总在冷暴力，更他妈可耻！”
路尧野抬眼：“那是你妈。”
“就是因为我妈我才……”
“阿野？”
猝不及防一个女声响起，打断夏全。
路尧野懒洋洋的抬眼，拧了一下眉。
姚书林个子很高，唯二大摇大摆不穿校服的一个，浅色连衣裙，小高跟皮鞋，长发散着披在半腰，发尾还带卷。
身上的香水味浓的夏全连打两个喷嚏——
“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的是你，也是高一？”姚书林有半刻的惊喜。
“嗯。”一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路尧野没什么兴趣，别过眼，恹恹道：“也没人问。”
“也是。”姚书林挑眉，“我今天刚到校，教导处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路尧野：“不知道。”
夏全：“……”
哥们你刚从教务处回来的，这么快就忘了？
但路尧野摆明了不想应付。
却在撤回视线的那一瞬莫名的眯了下眼。
姚书林正纳闷，下一秒，路尧野忽然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有些沉，一步、两步、……径直朝姚书林走过来，然后抬手，把她往旁边推了一下。
姚书林：“……怎么？”
“这么矮，你躲后面干什么？”路尧野忽然开口。
猝不及防被抓包，程之陌发愣。
他刚刚说什么？这么矮？！
程之陌挺了挺胸，谁矮？
余角瞥到前面站着的姚书林，算了，是真矮。
姚书林几乎要与路尧野齐肩，而且，那裙子腰线都到程之陌胸的位置。
程之陌大概比划了一下，光腿就有一米。
简直太可怕。
路尧野垂着眼，看她一会皱眉一会又仿佛如释重负，如此往复，他终于没忍住，吼——
“你变戏法呢！找我有事？”
程之陌眨巴下眼睛：“我没找你！我找他！”
被指到的夏全一时僵住：“你找我干什么？”
“今天你值日。”程之陌指着他：“我不找你找谁，你不会是想逃避劳动吧？”
夏全一声“我靠”梗在喉。
杨施他妹怎么比杨施还爱多管闲事！
夏全脖子一仰，开口就非常大爷：“你问问野哥，老子什么时候做过值日？”
路尧野回过头看他。
面色明显不善。
夏全：“老子……老子现在就去倒垃圾还不行吗？”
目送俩人离开，路尧野刚准备回头，屁颠屁颠跟在夏全身后的人忽然回过头来，蜻蜓点水般的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路尧野：“……”
“程之陌，你认识她？”姚书林问。
程之陌？
第一次知道她名字的某人眉毛懒懒一抬：“你不也认识？很奇怪？”
“我们同班，而且……”
路尧野抬眼，颇具耐心的等着她的而且。
“而且，校门口行政楼一楼那面玻璃窗电子显示屏下有年级排名表，程之陌第二，也是我们这一届前十名里面唯一的一个女生，你也关注年级排名？”
这就怪了！
不是路尧野风格。
“嗯。”路尧野淡淡应了一声，再不看人。
好学生啊。
怪不得这么爱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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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书林要去教务处找王维华，最后还是程之陌给指的方向。
——“从这边楼梯下去往右拐，被一大片香樟树围起来的那栋就是，王维华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手第一个。”
姚书林说了声谢谢，程之陌回了教室继续盯着夏全值日。
这人这么大力气，倒个垃圾却一副半死不活样，虚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江城一中教室卫生实行分组轮流制，程之陌很背，与夏全同组，另外还有苏黎玥以及苏黎玥的同桌江宁。
江宁和姚书林一样，都是特招艺术生，典型的南方男孩子长相，眉眼生的柔，薄唇，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要眯着，让人一度怀疑这人高度近视，但却没见过他戴眼镜。
开学这些日子，程之陌不是在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班里相熟的没几个，但江宁的确是个例外。
不仅仅因为他是苏黎玥的同桌。
主要是因为他比女人还八卦。
就比如刚刚，他郑重其事的问她：“你在五班那个老相好最后怎么处理了？”
苏黎玥拎扫帚追着打人：“什么老相好？我们之陌跟那什么野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吧。”
“没有一天往人家五班跑十趟？搞得五班男生集体都在窃喜，二班那个小美女究竟看上哪个了，好几个跟那孔雀开屏似的头上还打了一圈发胶，试图支楞起来，这下好了，路尧野一来，答案揭晓，又蔫下去了。”
“不准胡说！”苏黎玥一扫帚下去尘土满教室飞，呛的人想打喷嚏。
不过江宁也并非胡编乱造，哪怕是八卦，他还是非常考究其真实性。
五班男生眼瞅着那个天天趴在他们教室门口的小美女再不来了，有几个按捺不住的开始本着你来我往的原则往二班跑，明里暗里的打听程之陌的情况。
为此，江宁还笑话她，五班男生都快轮流来一圈了，你那老相好怎么连个影都不露？
苏黎玥仍旧追着江宁打。
程之陌打小就是美人胚子，这些年越长越出落，俨然小美女一个，追她的人从来就没断过，苏黎玥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性格一路替她挡了多少烂桃花。
并且乐此不疲，发誓杜绝任何一个臭男人靠近程之陌半步。
何况那个路尧野。
等教育完江宁，苏黎玥从后排踮着脚凑到程之陌耳旁，问：“你听说了吗？就那件事，教导处给路尧野记了一次大过，保不好还是要计入档案的。”
程之陌回头：“给路尧野记大过？不是因为魏斌先校园暴力其他人吗？”
“什么呀！”苏黎玥抿嘴，“人陈彦荣自己都说了，根本就没有的事，他那桌椅板凳从开学第一天就是坏的，跟魏斌扯不上什么关系。”
“陈彦荣是谁？”程之陌问。
“就路尧野杜撰的那个什么校园暴力事件里面的主角。”
那个唯唯诺诺连一句道歉都不敢当面说出口的男生？
程之陌还记得他的模样，应该是高度近视，十米之外分不清人，不然就不会当时用手捏着两片镜片看人了。
“那他那眼镜呢？”程之陌问，“镜框自己碎的？”
“哦，这个倒不是。”苏黎玥耸肩，“镜框是路尧野摔碎的。”
“什么？！”
“陈彦荣自己就是这么跟老王交代的，而且，”苏黎玥道：“五班路尧野是待不成了，估计得换班。”
“为什么要换班？”
“五班班主任太年轻，还是第一次当班主任，总不能为了一个路尧野就换班主任吧。老王正在逐班调查，有没有谁自愿往五班调的，不过我看悬。五班那是什么班啊，魏斌的小团体基本都在五班，谁不要命了乐意往那个火坑跳。”
这可真是程之陌始料未及的一个结果。
谁能想到陈彦荣会这么说。
好巧不巧，就在当天中午，程之陌与苏黎玥还有江宁三个人一起在食堂吃完饭，刚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瞥见了一个叫得上名的熟人。
“陈彦荣。”程之陌喊他的名字。
听闻声音，陈彦荣端着餐盘扭过头来，他剪着略显笨拙的锅盖头，单从厚厚的眼镜片推测，怎么也得上千度，镜框是新配的金色。
很明显，他并不认识程之陌，那日本来就没戴眼镜，何况，当时注意力全在路尧野身上，整个人都吓的抖抖索索的，哪还顾得上看别人。
陈彦荣推了下厚厚的眼镜片，问：“你们是？”
程之陌走近，开门见山的问：“你那副黑色的眼镜框是路尧野打碎的？”
陈彦荣明显脸色一变，结巴：“是……是他，怎么了？”
“他欺负你，打碎了你的眼镜，你还要追到教务处，跟他说一声谢谢，陈彦荣，你是什么现世活菩萨吗？”
被这么一问，陈彦荣如同那什么蔫了的皮球似的，不吭声了。
他垂着脑袋，一双手被他搓的发白，好半晌，才鼓足勇气抬头：“我说的、说的都是真的，我、我没骗人！”
一旁江宁实在没忍住笑出声：“兄弟，别这么眨眼睛，显得你怪心虚的。”
被无情拆穿，陈彦荣一张脸红透，看样子快要哭出来。
“我知道你怕魏斌。”程之陌道：“但路尧野帮了你，你却转眼在老师面前反咬他一口，陈彦荣，这跟你是不是处于劣势没关系，这是做人的基本……”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猛力拉着她的胳膊将人一把推到一旁。
余角里一个高大的影子当头落下，遮了一半的阴。
紧接着，“砰”的一声，眼前人将一个手提袋一巴掌拍在陈彦荣肚子上，“啪啦”落地，从里面掉出一部崭新的苹果手机。
同时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厚重落下——
“谢谢两个字怎么吐出来的就给我怎么咽下去！还有你这份大礼……”路尧野无所谓的踢了一脚地上的手机盒，“知道他们为什么盯上你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要跪着当什么烂好人，跪久了连怎么站都不知道，别妄想用蠢到底的善去感化什么人，对方无止尽的得寸进尺，只能说你他妈活该！”
一片寂静。
程之陌抬眼，目光从他刀刻般的侧脸扫过，再到屌炸毛的几根头发。
寸头长长了些，发尾粗硬，野蛮生长，倒是与他这个人极度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