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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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叫……想干点别的？
程之陌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您还有这业务？”
闻言，路尧野转身的动作一滞，似是被她给问住了。
他眸色轻轻往下按着，看人的时候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就在他身后，探头探脑的站着个小姑娘，稚嫩的一张脸仰头望着她哥哥，似乎也想问：哥哥，是不是还有我不知道的业务？
倒是不怪程之陌瞎想，主要是屋内光线太暗，昏昏沉沉的，总有一种地下洗脚城的那种意思。
“哦，我是说，辅导作业之类的。”
生生拐了个弯，拐的生硬。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眸色。
黑而凉，如同吞噬万物的漩涡，凉的毫无温度。
“没有就算了。”数秒之后，程之陌泄气，识趣的别过这个话题。
她仰着头看他，一张脸少了初见时浓重的血色，在老式台灯那道暗黄色光的折射下，简直像是洒了一层白.粉。
“你是不是病了？”她问。
显然对方并不打算回她。
一双稍显疲惫的双眼轻轻往下压着，唇角抿成一条锐利且清晰的线，在无声沉默的禁锢里，互相僵持。
就在程之陌怀疑她要是先不开口说句话两个人可能得这么一直互相望到明天的时候，路尧野却忽然勉为其难的开了口——
“关你什么事？”
少年语气从来就不善，倒是在程之陌意料之中。
“我……顺路，恰好买了一点药。”程之陌将手腕一抬，伸到路尧野跟前，视线刻意避开他的眼睛，落在一旁小姑娘身上，开口：“你妹妹好像受伤了，这里面发烧止咳消毒水以及绷带药膏都有，可能用得上。给，拿着！”
她刻意将话题放在小姑娘身上，减少了一些蓄谋已久。
对方预料之内的没有伸手来接。
路尧野视线定定落在程之陌伸过来的纤细手腕上，沉默良久，他才转头问身后：“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问的是他妹妹。
不知为何，程之陌在那一刻莫名松了一口气。
“这里。”小姑娘指着自己一双熊猫眼，往下憋着嘴，说：“很丑。”
“丑点好养活。”路尧野毫不怜惜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问：“笔再往脸上画不画了？”
“不画了。”小姑娘咧着嘴笑，又弯腰指着自己脚腕，“这里也疼。”
两道褐色的疤痕，落在小姑娘白皙的脚腕处，很是显眼。
路尧野目光在她脚腕处略一停留，眉头眼见的一皱，问：“什么时候弄的？”
“就爸……”
“爸爸”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小姑娘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跟做错事似的往程之陌脸上瞥了一眼，不吭声了。
好像那两个字不能提一般。
“受伤了怎么不早说？你没长嘴？”
少年语气很燥，动作却是很温柔。
他蹲下身，翻起半截裤边，来回看了两遍。
却浑然不知，自己身上的伤疤远比小姑娘的要多，要深，看上去也更触目惊心。
半晌，路尧野抬头看向程之陌，问：“有祛疤的吗？”
程之陌慢半拍的回神：“有。”
“等一下，我去找钱。”
路尧野起身，转身进了屋内。
小姑娘依旧仰着头，咧着嘴冲程之陌笑，自我介绍：“我叫路筱筱。”
她低着头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张十元的现金来，举着小手：“姐姐，我哥哥昨晚烧到了四十度。”
某一刹那，程之陌差点有点没绷住。
她将一整袋的药一股脑的塞到了小姑娘手里：“有，什么药都有，你都拿着。还有，帮我给你哥哥带句话，这是一个叫杨施的让我送的，我只跑路，不负责别的，钱的事让他找杨施，自己给。”
然后，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转身就走。
不管怎么样，东西交到他手上，也算是能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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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堂里吆喝声四起，正值夏日午后，空气燥热的紧，程之陌躲在一片浓郁树影之下，给杨施发了个“任务已完成”的消息，然后不等对方回复将手机塞回包里，前脚刚动，后脚就察觉到不对劲。
就在她的正前方，有一个耸起的小土堆，土堆上坐着三个中年男人，其中两个还光着上半身，除了大腹便便的肚子吸引人目光之外，还有他们胳膊肩膀上的纹身。
看不出来是凤凰还是野鸡，反正，那画面仿佛就把“不是好人”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程之陌若无其事的抬头看了一眼正高挂在头顶的太阳，心说这青天白日的，应该不至于吧。
不料下一秒，那三人一看到她，互相对视一眼，一副终于等到了的神情。
这显然就是冲着她来的。
程之陌满头问号：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转眼间，三人已走到她跟前——
“你认识路尧野？”其中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率先开口，说话的间隙打量的视线毫不顾忌的落在程之陌身上，从头到脚，最后停在程之陌露出的半截小腿上，半晌忽然吹了声口哨，扭过头笑着对身旁另外两个人道：“这小妞长的不错！”
“别动没用的歪心思！”他身后另一光着膀子的抬脚踢了那人一脚，“你要是不想死就别动那疯狗的人！”
“喂，小姑娘！”三人之中唯一一个穿着上衣看上去稍微斯文那么一点的一个，冲着程之陌喊：“你是不是认识路尧野？”
程之陌攥紧了手指，强迫自己对视着那三人，无论心里多慌，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她定了定神，淡定摇头，说：“不认识。”
“呸，放屁！”其中一人偏头啐了一口——
“不认识你刚站他房门口聊了那么久？难不成路尧野还是什么暖心菩萨吗，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那闲工夫跟个陌生人攀谈？行了，我们不跟你扯别的，看你这穿着，不像穷人家的孩子，既然你跟他熟，那路尧野欠我们的钱，怎么着，姑娘你替他还？”
原来是要债的。
程之陌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周围环境——这条巷子又窄又长，恰好现在就是午睡时间，空荡荡的，一眼望到头只有他们四个人。
况且，那三人长的人高马大，拳头握起来可能都有她脑袋那么大，就是有人看见了，估计也不敢多管闲事。
再若是，她大喊路尧野的名字……
这办法转眼就被程之陌否定了，路尧野那脾性，她不敢保证他是否会想管她死活。
“他欠了你们多少钱？”程之陌问。
“这个数。”其中一人伸了两根手指，冲程之陌比了个八。
“八千？”程之陌问。
“八万。”那人瞪着她，唾沫星子朝天溅。
程之陌默默摸了一把脸，顺着裤缝擦了一把手。
谁出门会带八万在身上，别说她还是一个学生了。
可这些人也奇怪，明明知道路尧野就在前面，要债却不跟他要，半路堵着她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他们其实怕路尧野。
说时迟那时快，一旦想通这点，程之陌瞅准机会扭头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路尧野——路……哎呀！”
没跑两步，就被后面人拽住了书包带子。
“啪”的一声，书包肩带断裂，程之陌往后扬着，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再抬头时，三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其中一个还非常不怜惜的对着她小腿狠狠踢了一脚，那力道，差点给她踢断——
“再跑啊，跑一个我看看！”
“不跑了，但我没钱。”程之陌仰着头，吃痛的皱了皱眉，半晌乖乖的举起手问：“能问一下吗，路尧野干什么了欠你们这么多钱？”
其中一个纹身大叔一听这话，眉毛瞬间皱成一个倒八字，唾沫横飞的吼：“他老子欠的！”
程之陌拉着脑袋，试图讲道理：“各位大叔，俗话说这个冤有头债有主，他老子欠的钱你们应该去找他老……”
“他老子都他妈嗝屁了！”大叔偏头吐了一口，“就留了路尧野跟路筱筱这么两个一穷二白的未成年，别的没有贱命倒是两条，欸你说奇不奇怪，就路尧野那条命我还得替他保着，他要是再死了，我们上哪讨债去？”
话是没错，但程之陌很委屈：“那你们也不能抓我。”
“两天了！”大叔竖着两根手指头抖，“整整两天他那屋子就你一个人进去过，我们不找你找谁？”
程之陌连连摆手：“我没进去，我就到门口，真的，我真的不认识他！”
“少他妈废话！”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是个狠人，当机立断道：“我们蹲了两天，就蹲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先绑了，快点别墨迹！”
程之陌慌了：“你们不能绑人啊，绑人犯法，你看我肯定逃不掉，我们再想点别的办……”
“喂！”
就在这时，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在巷尾响起。
仅一个字，却掷地有声，威慑感十足，不容任何人忽视。
伴随声音落下的，还有半瓶矿泉水，“哐”的一声，精准的砸向其中一人脑门，那人踉跄两步才堪堪站定。
路尧野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理发了，前额碎发落下来，将他那眉眼尽数遮了起来，倒是减少了几分的凛冽感。
不过即便如此，只要认识他的人都没有那个勇气在这个时候往前走上一步。
他黑色背心上面套了一件白色衬衣，衣服袖子卷着，露出一截冷白且瘦的手腕，手里握着一把折叠军工刀，这么不轻不重有一下没一下的颠着。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似已经提前结束了一切。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放在程之陌身上，眸色之中尽是满不在乎的神态，半小时前给他送药的情分那是半点都没留。
就在程之陌怀疑这人大概永远都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还不过来，要趴到什么时候？”
这话应该是给她说的，虽然没有主语，来的突兀，但说来好笑，在场这些人里就她一个人是趴着的，对号入座对的也是没什么悬念。
话虽依旧不好听，但好歹没冷血到这种程度嘛！
程之陌仿佛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的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可怜巴巴的仰着头问：“你听到我喊你名了？”
“没有。”
生疏且冷漠，这种时候距离感拉的满满。
看得出来，他非常的不想认识她。
程之陌这会才不要什么死面子，她死死揪着他的裤腿不撒手，竭尽所能的攀亲：“我刚真的喊你了，很大声，真的没听到？”
“没有。”路尧野偏头看着她，皱眉：“松开。”
“不行！”程之陌抓的更紧了些，她实在是吓坏了，生怕路尧野一看打不过扭头就走，这似乎是这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她跟一滩泥似的死死拽着路尧野，“你先别动，让我靠一……”
“松开！”
厉声落下，程之陌来不及反应，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路尧野抓着她一只胳膊将人整个人抡起，少年骨头硬，下手没轻重，程之陌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后脊背撞向粗粝凹凸不平的墙砖，瞬间失去了痛觉。
她忽然很想哭。
这是什么人呀这是！
但还没等她真的哭出来，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其中一位纹身大叔面朝墙壁，贴了两秒，才跟烂泥似的滑下来，整面墙，划出两道鲜红的印记。
程之陌有那么一瞬间的慌神，一个病恹恹的人，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紧接着，少年动作没停，大步往前两步，再次单臂将另一人抡在墙上，垂着的另一只手成握拳状，毫不顾忌的砸在那人肚子上。
他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欺压下，游刃有余。
纹身大叔衣领还被人揪着，勒的一张脸通红，豆粒般的汗珠不要命的往下滴，吃力的吐了四个字：“野哥，松手……”
语气软了不止一个度，“野哥”两个字都上了，但路尧野似乎不吃这一套，抡起的拳头没在中途停下，顺着那人的左脸颊重重落下。
“佟”的一声，人倒了。
路尧野随即转身一脚狠狠踩在那人胸腔，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双眸子狠厉至极，灼眼逼人的红。
程之陌没敢转身看，只觉随着这一套动作，他的衣摆被吹起一角，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很快又吹散在风中。
恰在这时，就在程之陌紧身后，落下一个沉闷的声音——
“听说了吗？”他咬着牙问。
“听、听说什么？”
“我老子，昨晚死了，骨头连着筋，差一点脑袋就得分身——”路尧野勾唇，用折叠刀刀背拍了拍纹身大叔的脸，“啪啪”两声，紧接着短促一声笑散回风中，低声问：“要是愿意，我送你们下去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