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华章公主的这一声,打破了福王与靖王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两人几乎同时转头。

    靖王看到女扮男装的华章,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有这个小机灵鬼在,今朝危机可解。

    而福王又是另一番心肠。他生性头脑简单,鲁莽直率。跟那几个人均八百个心眼子的兄弟相比,他就像个傻子一样。跟他们相处少不了被调侃、被嬉笑,就只有跟这个妹妹相处他才没有压力。况且华章自幼生得可爱,性格讨喜。又跟他没有利益关系,所以他们兄妹关系相当不错。

    “你怎么这身打扮……”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华章的一箩筐话给打断。

    “你们干啥呢?堵塞京畿要道,想干嘛?拦路抢劫吗?”

    她指着被堵得水泄不通街道痛心疾首:“你们看看!快看看!都堵成啥了!这得耽误人家多少事啊?!”

    又冲着围观群众连连摆手,“别看了,散了散了!”

    见没了热闹可看,人群慢慢疏散。

    靖王揶揄道:“可惜你来晚了,没瞧见十哥的威风。”

    华章唯恐福王还口两人再吵起来,顺着话茬转移话题:“嗐,我十哥生得就威风!”又对着田建德等人道:“你们还跪着干嘛?赶紧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再这样该堵到午门去了!”

    靖王顺势扶起田建德,道:“田大人受委屈了,赶紧回去歇着吧。别想太多,好好当差!这事儿自然会给你个交代的。”

    福王冷哼一声,正要还口,华章赶忙拉住他走向马车。

    “诶?”华章冲他嚷道:“十哥!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骑马的吗?择日不如撞日,快走快走!”

    福王被她闹得没法,无奈一笑,也跟着上了车。

    靖王与田建德见状后退两步,让出车道。马车刚起步,突然见华章撩开帘子,指着不远处的馄饨摊对他说:“十三哥,我吃馄饨忘记付钱了,你帮我结下帐!”

    马车骨碌碌的向前行驶。

    靖王摇头叹气,动作熟练掏出一块银子扔到方桌上。

    随着这一场闹剧的散场,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目睹了全过程的男人也转身离去,只留下高挑威仪的背影。秋风乍起,吹起他赤色的衣摆,拂过他腰间的绣春刀。

    时近中秋,早晨渐渐寒凉,露水也越发的重了。长安宫花圃里盛开的月季上凝结着一颗颗晶莹饱满的露珠,太阳一出,渐渐的没了踪迹。

    雕梁画栋的室内,华章公主倏地从梦中醒来,双手捂着心口缩成一团。

    她分不清这心悸,是梦境残存还是真的。缓了好大一会,身体才渐渐松弛下来。

    华章仰面躺在床上,盯着上方的藻井慢慢平复。

    仔细算算,今年已经是她穿越到大顺的第五年了。

    她原本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妥妥的社会主义大好青年。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程序员,却在工作第三年猝死在一个加班的深夜里。

    应该是死了吧……

    她最后的印象就是胸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之后就人事不省了。再有意识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感觉很空茫,似梦似幻。有时会听到有女人在叫她,一声一声好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隐隐约约的不甚清晰,但能听出声音里的惶恐与悲切。

    有时还能听到门口有人来回徘徊,脚步声很沉重。

    不用想,肯定是为她担惊受怕的双亲。

    扪心自问,父母养了她二十多年,她似乎还什么都没为父母做过,就这么死了吗?

    脑海里突然出现妈妈以泪洗面、爸爸整日唉声叹气的画面,心如刀绞之下,让她生出强烈的求生欲。努力了很多次之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目瞪口呆。

    奢华古朴的卧榻,层层叠叠的帷幕,逶迤精巧的珠帘,无一不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在病房吗?她的父母呢?

    她惊恐的赤足下床,撩开帷幕珠帘,看到的是一个古装侍女打扮的秀丽女子。

    原本背对着她的姑娘回身,惊叫了一声:“公主?!”

    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惊讶与喜悦,之后哽咽着念了声佛道:“半个多月了,您总算醒了!”

    公主?

    她还来不及发问,一阵剧烈的头痛向之后一股陌生的记忆涌来,勾勒出一个陌生姑娘短暂的一生。

    她消化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原来自己穿越了!

    这是一个没有被后代史书记载的朝代,国号大顺,当今皇帝年号亨泰。

    她这具身体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女儿,母为淑妃乔氏。她出生时正值清平盛世,国运昌隆。皇上觉得她是盛世之华章,因而封号华章。

    原主跟她长相相同,名字也一样,都叫李令仪。

    令仪二字出自《诗经·小雅·湛露》:其桐其椅,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单从封号与名字就可知,华章是一个备受父母宠爱的姑娘。

    原主十二岁那年出了天花,高烧不退。昏迷半个月之久,连御医也束手无策,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怕是不成了。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人人都说她福星高照,吉人自有天相。却没人知道,醒来的是她而非她。

    最开始,李令仪没有丝毫穿越后的惊奇与兴奋,有的只有对这个世界油然而生的恐惧。

    翻翻史书可知,大顺朝女性地位远没有她以为的那么低下,甚至前朝还出过女将军,但这仍是一个男尊女卑的父权社会、仍是一个生死不由己的封建王朝。

    可后来转念一想,似乎害怕也没有用,既来之则安之!

    上一世自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有钱有闲还不用工作吗?这辈子一出生就实现了还emo个什么劲?

    于是,缠绵病榻三个月的华章公主从床上起来,又躺到了摇椅上。每日除了喝茶看书晒太阳,几乎什么都不做。除了偶尔有些无聊,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只是后来恭懿太子暴毙,李令仪开始认识到这这个世界远远没有自己看到的那么友善。深知以自己的智商在宫斗剧中活不过片头曲的李令仪,开始无差别抱大腿。

    她上拍皇帝老爹的马屁,下在众皇兄中化身端水大师。后宫中见人三分笑,跟谁都客客气气的。

    总之,立誓要做一个滑不溜手的琉璃蛋儿,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

    五年经营,她跟紫禁城里的野猫都能聊上几句。

    只是,偶有深夜,一切喧嚣归于平静,当她仰望星辰时,内心深处总会有一种淡淡的悲伤。

    另外一个时空的父母现在怎么样呢?

    这些她都不敢深想。虽然在她没有真的死去,但今生今世与父母无法再相见,心揪着疼。

    她觉得,或许这世界存在怪力乱神。不然她出现在几百年前,该怎么解释呢?

    于是她多次在神佛前暗自祈祷父母平安喜乐,无病无灾。

    在这封建的时代,她是身份尊贵的华章公主,有很多亲如姐妹的宫女,有很多关系不错的兄弟姐妹,也有爱她疼她的父皇母后。

    可她内心仍觉得孤独如影随形,仍会觉得活着很难。

    她的三观与这个时代的人有着巨大的差异,她压抑着不敢表露,她害怕自己的标新立异会带来不可控的后果,也不敢生出妄图改变时代的心。

    就这么混吃等死的活着,也挺好。

    白天混在人群中嬉闹,没人知道她来自未来,也没人知道她十七岁躯体中住着二十五岁的灵魂。

    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李令仪从思绪中抽离。

    之后茶茶端着水盆撩开帘子走了进来,见李令仪睁着眼睛怔了片刻,突然走到窗边向外看,故作惊异的道:“咦?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升起啊,公主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李令仪被她这一连串的操作给气笑了,抄起一个枕头朝她丢去,“你这叫什么话?!”

    谁知会茶茶不慌不忙闪避到一旁,等时机一到,脚尖轻轻用力枕头就又被踢回到了床上。枕头的位置与方才还分毫不差,李令仪默默竖起了大拇指,算你牛!

    用过早饭之后,李令仪带着茶茶和云雾去了乔淑妃的永和宫。

    李令仪所居的长安宫有四大宫女,雪芽、茶茶、云雾和惠明。因着雪芽是管事大宫女,事务繁忙,几乎很少在跟前伺候,基本都是由其他三人伴着李令仪。

    宫中没有皇后,太后在慈宁宫中常年礼佛,平时不许旁人打扰。所以李令仪几乎不用晨昏定省,只需隔几日去看看乔淑妃即可。

    长安宫与永和宫同属东六宫,距离不远,很快便到了。刚进去,迎面碰上了乔淑妃身边第一得力的大宫女秋霜。

    秋霜刚要行礼请安,李令仪慌忙伸出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禁声。

    永和宫正殿主屋珠帘摇晃,李令仪探头往内室看,乔淑妃正埋头在临窗的桌边描花样子。

    秋霜一看便知道公主要作怪了,遂拉着茶茶和云雾到廊下吃茶聊天去了。

    李令仪撩开帘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后,伸手蒙住在她的眼睛上。笑嘻嘻的说:“猜猜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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