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

    秦晚很少轻易向别人许诺什么。

    特别是在和楚朝的感情出现问题之后。

    “永远”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却一眼望不到尽头,太难实现。

    可这个晚上,冲动压过了所有的顾虑。

    她抬起手,轻轻回抱住他,温柔地对他说:“好。”

    “我就在这,哪里都不去。”

    “我会陪着你的……”

    风在吹,雨在落。

    每一次雷声惊起,时渊都无意识地收紧手臂,用力将她揉进怀里。

    秦晚被他箍的身体发疼,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却始终忍着,没有将他推开。

    手里的耳机只剩下一个了,另一个掉到地上,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时渊。”她的声音很轻,怕吓到他似的:“我帮你把耳机戴上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

    好半晌,才有所回应。

    仿佛秦晚的话走了一段十分艰难的路,这才终于送入了他的耳中。

    他微微松开了环抱着她的胳膊,只是手依旧横在她的腰间。

    秦晚向后退开了一点,不期然地对上了时渊水光盈动的一双黑眸,眼底被泪水涤荡得干净,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跪的久了,她的腿有些麻,稍微一动,便支撑不住似的倒向了旁边,手掌撑在地上的时候,倒是意外摸到了另一只耳机。

    她拾起,塞进他的耳朵里。

    为了隔绝雷声,她放的是节奏很劲爆的歌曲。

    秦晚:“声音会不会很大?”

    时渊的目光凝在她的唇上,沉默地抬起手欲摘下耳机,却被她拦住。

    她解锁手机,将刚刚的话在备忘录里写下,给他看。

    时渊微微摇头。

    雷声渐弱,降噪效果加上音乐的声音,他已经不太能听得到了。

    秦晚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视线落到时渊的脸上,他漆黑浓密的睫毛上还悬着眼泪,眼角潮潮的,有些红。

    秦晚看着,不觉皱起眉头。

    她不及细想,下意识伸出手去帮他擦拭,温软的指腹触及到他的那一瞬,他敛眸,睫毛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

    他侧过脸,颊边贴近她的掌心。

    秦晚恍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暧昧时,便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时渊僵住。

    他缓缓地抬起眸子,眼中有梦醒之后的悲凉。

    秦晚站起身时,他想都没想就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留下她,可最终却只是指尖擦过她的手背,落寞地攥拳收回身侧。

    冲动,需要失控。

    理智还在的时候,围绕他的只有压抑。

    秦晚并没有走,她只是去拿纸巾给他。

    和时渊并肩靠坐在床边,她看着窗户上的雨滴一颗颗地汇集在一起,再顺着玻璃流下,慢慢地出了神。

    雷声是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失的,她不知道,时渊是在什么时候将头枕在她肩膀上的,她也不知道。

    总之就是右肩忽然一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呼吸间便萦绕着淡淡的白檀香气。

    是日渐熟悉的、时渊的味道。

    因为怕吵醒他,所以秦晚没敢动。

    也许是雨声潺潺,催人入眠,又或许是因为时渊睡着了,她也被传染得有些困了,不知不觉间陷入了睡梦当中。

    窗外风雨已停,明月依旧,但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

    第二天早上,秦晚是在时渊的床上醒来的。

    当然,只有她自己。

    他不在。

    只有靠墙那边的沙发上,有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秦晚疑惑地走出客房,并不怎么意外地在餐厅看到了时渊。

    他像平时那样在做早餐。

    昨天的残局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神色淡然地向她道“早安”,又变回了平时那个强大又斯文的时渊,如果不是他主动向她解释她在他房间留宿的原因,秦晚甚至要怀疑是她自己梦游了。

    时渊:“抱歉,昨晚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贸然让你睡在了我的房间。”

    他注视着她,目光坦荡:“我怕夜里再打雷。”

    秦晚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反而更关心其他:“你……还好吗?”

    他点头:“有你在,睡得很安稳。”

    “……那就好。”秦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昨晚过后,哪里怪怪的。

    时渊:“先去洗漱,然后下来吃饭。”

    “嗯。”

    若有所思地上楼去,秦晚洗漱的时候一直在回忆时渊昨天的反应,电动牙刷都停止工作了,她还满嘴泡沫地站在洗手台前愣神。

    下楼吃早餐时,她一直在犹豫,纠结自己到底要不要向时渊问一下情况,以便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她好提早有个心理准备。

    而且,她有些不放心他。

    见她一块儿一块儿地揪下油条扔进豆浆里,时渊眸光微动,深深地望着她。

    她没有这样的饮食习惯。

    他才会把油条泡进豆浆里吃,她从来不会。

    薄唇微抿,片刻后,时渊忽然开口:“是童年阴影。”

    秦晚猛地抬眸看向他。

    他淡定回望,语气平静,甚至有些稀疏平常:“记忆里,每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总是在雷雨天,慢慢地,就开始排斥下雨,再后来,排斥就变成了恐惧。”

    不堪回首的童年,被他几句话轻描淡写地揭过。

    而他说得越是模棱两可,秦晚就越是不敢想象他的过往。

    也许雷声并不可怕,是过去恐怖,令人不安。

    无意识地捏紧手里的汤匙,她问:“……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嗯。”他并不排斥就医,很早以前就接受治疗了,效果也是显著的。

    在国外的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是偶尔在雷雨天会觉得胸闷,呼吸不顺畅,但只要听听音乐、或是做些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情况就会有所改善。

    大概是回国后又重新踏入了从前的生活环境,所以病情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时渊:“裴川你还记得吗?我们结婚,他有来参加婚礼。”

    秦晚点头:“他就是你的心理医生吗?”

    “即将是,我今早约了他。不过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负责给我做心理治疗的人,是他的导师。”

    “那……你什么时候去……”说到“接受治疗”的时候,秦晚明显语塞,似乎是想找到另外一个词来代替。

    时渊了然,并不介意,说:“这个周末吧。”

    “我陪你去!”她的语气有些急切。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也许时渊并不希望她介入太多他的事情。

    毕竟“心理治疗”这种事,是蛮私密的。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能再收回来,她抿了抿唇,轻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需要的话……”

    “晚晚。”

    “嗯?”她疑惑地挑了下眉。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让你认为我会不需要你?”

    秦晚愣住了。

    时渊将她扔满了油条块的豆浆碗端到自己面前,再把自己没有动过的豆浆和油条递给她,声音沉沉地说:“我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

    “……不耽误的。”

    她埋头喝了一口豆浆,刚刚好,是温的,脸颊却忽然有些发热。

    ***

    周末的时候,秦晚像之前说的那样,陪时渊去了裴川的心理咨询室。

    她在接待室等他。

    那过程有些漫长。

    他从裴川的办公室出来时,神色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她将他的手机递给他,他伸手来接时,她才看到了他掌心被指甲扣出的痕迹,像一个个小月牙,醒目地烙在那。

    秦晚当即便沉了眸子。

    她拉过他的手,欲言又止。

    想问他“还好吗”,又觉得这似乎是一句没有意义的空话,他一定会回答“还好”,然后让她别担心。

    时渊哪里见得她这个样子。

    食指轻轻点在她紧锁的眉间,他温声道:“治疗过程当中不可避免的要回忆一些从前的事情,心情是会有些波动,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

    她仍旧拉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印记,像是想要抚平他内心的伤口。

    时渊顺势将其拢入掌中,牵着她往外走。

    秦晚微垂着头,说:“时渊,一个人最富有的,也许就是拥有未来。”

    “从前”两个字,在被念出口的那一刻就已经成为了过去。

    时渊脚步一顿,他的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异色,声音低低的回道:“可是晚晚,我只有现在。”

    他不确定,她会不会出席他的未来。

    秦晚微怔:“时渊……”

    “未来难以预料,而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假的。他一心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知道,有些flag的存在,本身就是用来打脸的。

    只是他甘之如饴而已。

    因为时渊的“病情”,秦晚原本打算的“和他适当保持距离”的计划胎死腹中。

    非但如此,他们的关系似乎不退反进。

    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餐桌上的公筷成了摆设,他开始用自己的筷子给她夹菜,而她居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

    有时早起遛狗回来,她急着喝水,他递过来,她就接,喝过之后才发现,那是他的杯子。

    几次之后,连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了。

    她晾在阳光房里的衣服,总是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收,它们就已经被整齐地挂进了衣帽间里。

    甚至——

    “你生理期快到了,别再吃冷的。”他的语气很温和,却动作坚决地“夺”走了她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淇淋。

    秦晚看着他“独断专行”的表现,恍惚间想起结婚前他说的那句“婚后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莫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话说回来,他们现在的这个状态真的没有问题吗?

    踩在沙发边缘上的脚丫上下轻轻晃动着,秦晚忽然语出惊人:“时渊,你……是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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