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宋渊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宋声域始终低着头坐着,无尽的落寞像窗外的灯光隐隐洒落在身上。宋渊看了一眼宋声域安静的脸庞,在他身边坐下来。

    窗外依旧雷声大作,轰鸣声不停止地席卷这个城市,犹如呜咽声痛苦地蔓延。好像一刹那心底撕开了一道口子,雨大的像奔涌不知的血流出,越来越多。

    “你手上和脸上的伤怎么样了?”宋声域哑着嗓子打破了沉静。

    “没事。”宋渊回答。

    宋声域笑了一声:“打架?果真是年轻。”

    宋渊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这句话说出来和宋成国妻子那种口吻都有点像,他很是不爽,于是他故意反呛一句:“他死的时候也很年轻。”

    宋声域颤了颤,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里迷茫和星光一片。宋渊躲开他的注视,看向窗外:“二中的谣言不少,听来的。”

    宋声域叹了口气,一只手揪着头发,埋着头痛苦地揪着。宋渊看他那么痛苦和白天判若两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宋声域晚上比白天要失态很多,是因为这一夜的雨声比平时都要大吗?宋渊淡淡地说道:“我就是一个混混,从前在青武街得罪了不少人,他们都干不过我,现在我跑到这里,再遇到他们还是青武街那一套,打,打过了就认错走人,打不过就攒着以后反击,我们这号人的惯例。你们把我带到这里就想过这样的后果。”

    宋声域没说话,宋渊继续说:“不过,我惹出什么乱子对于你们来说也无所谓,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他自嘲地说完这些,说着说着觉得莫名地惆怅起来,心里的口子撕裂得有点刺痛感。

    宋声域笑了:“这一点,你和他还真的有点像。”

    宋声域喝了点酒吧,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挂着一点迷离错乱,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收敛住了他平日里的冷峻气态。宋声域这一点和宋渊不一样,和宋渊比起来,宋声域倒像是戴着巨大的面具生活。

    宋声域的回忆也就这么娓娓道来。

    二中的岁月像是无情的青春一刀,二中的教学方式永远是严苛,揪着学生的分数和成绩,宋成国没有发家之前,对宋声域的成绩特别在意,压得也很紧。宋声域从小接受的就是严厉的教学。

    他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态度,对身边的事情都漠不关心。顾拾不一样,顾拾是烈日,炙热得可以发光,他厌恶严苛和死板,追求自然和快乐。顾拾是第二个学期转来二中的。

    来的那天宋声域就坐在座位上,和林速昇寒暄几句,就打开书准备早读,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师对顾拾的介绍,顾拾大方地笑了笑。宋声域抬眼一眼,笑容灿烂眉眼清晰的少年,有一点不染世事的干净。顾拾就安排在他身后的位置。

    过了几天宋声域对顾拾的印象就变差了,顾拾太吵了,他喜欢聊天,喜欢和身边一堆人搭讪,喋喋不休地聊着喜欢的动漫和游戏,在二中这个压抑的环境里吸引了不少跃跃欲试想要发泄的人,下课的时候身边总是围了一圈人。宋声域用耳塞挡着声音也盖不住顾拾欢快的笑声。

    他唯一的朋友林速昇也不知不觉和顾拾走近了,偶尔宋声域和林速昇走的时候林速昇也会提到顾拾,令宋声域有点反感。

    顾拾还总是用笔戳他,同学,借一下卷子我订正用。

    宋声域去和班主任说要换位置,如果不换顾拾宋声域就自己坐到教室后面去。班主任颇有点头疼,教室里的每一处都早已经成为不可撼动的团体,连每个人的位置都是为了提高学习成绩而特意安排的,一旦挪动位置其他想换座位的就也会来找班主任换,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宋声域没再坚持,他回到教室,顾拾还坐在位置上拿着笔画画,宋声域走到他位置边上敲了敲他的桌子,顾拾抬头看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宋声域?怎么了啊?”

    宋声域冷淡地说:“教室里不是所有人都想玩,不学习,你以后麻烦收敛一点,不要总是在教室里大声地没完没了地聊天,很吵。”

    顾拾听罢又是笑了笑,随口“哦。”了一声,又低头画。宋声域怀疑他很敷衍,又提高了嗓音问了一句:“你听明白我的意思没有?”

    顾拾被他声音提高吓了一跳,他手抖了抖,纸上的线条也弯曲了:“我知道了知道了。”

    宋声域不做声坐到位置上。

    顾拾后来真的变得小心了很多,不刻意大叫,聊天也变得少了很多,偶尔有事情要和他商量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宋声域再生气。连林速昇也看出来顾拾的收敛,和宋声域说起。宋声域自己心里也隐约有点过不去。

    后来呢?

    宋声域不说话了,宋渊忍不住问。

    宋声域的眼睛眯了起来。视线模糊。

    喝了的酒的威力似乎上来了。他也问自己,后来呢。

    后来的故事怎么都会超出人的想象,怎么都会让宋成国和他妻子接受不了。宋声域眼神迷离地看向远处,勾勒出了一幅一幅悄无声息的画幅。

    宋声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宋渊解释,说明,也许宋渊十七岁在青武街长大的人生还没有遇到这样的经历,还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人。宋声域捏着易拉罐越捏越紧。

    有一天他放学,在很黑的角落里,听到酒瓶撞在墙上碎了一地的声音,他快步走到角落里,一盏很微弱的灯照着地面,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带着明显伤痕的,眼角都挂着泪痕的一个他不认识的顾拾。顾拾抬头看到他第一个反应是抬手去擦脸上的血迹和泪,顾拾的父亲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地冲过来。

    宋声域明白了,他也一语不发直接迎了上去,在顾拾父亲攥着那个瓶子想往顾拾那个方向砸去的时候,宋声域攥住了顾拾父亲的手腕,死死地捏住。

    顾拾父亲还想动,宋声域紧紧地攥着他的两只手腕不让他动,顾拾父亲眼神几乎要冒火了,顾拾站了起来,对着已经喝的没有多少清醒的意识喊了句:“爸,你快回家吧。”

    顾拾父亲手里的酒瓶砸在地上,液体滚滚而出,破碎的玻璃渣子跌落在地上,宋声域手松了松,顾拾父亲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顾拾说:“你,你小子,给我等着,等着……”

    灯光下,淡黄色环绕了他们一圈。

    宋声域不说话,顾拾也不说话。他们都静静地走着。

    宋声域转头看了一眼顾拾,少年干净的脸上落上了好几道明显带血的伤痕,连同手上和裤子上都蹭上了血迹,宋声域第一次在路灯下如此清晰地看他,发现顾拾的耳后有一道应该很多年的伤疤。

    顾拾这一刻就好像一个沉默苍老的老人,和他在教室里欢乐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宋声域犹豫之后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你父亲,一直都这样吗?”

    顾拾像是一直沉浸在某一时空里猛然被惊醒,他愕然抬头,看着宋声域盯着他,眼睛里一片柔和:“谢谢你。”

    “我和我妈都习惯了。哦,说来,幸好今天晚上我妈加班。”顾拾回过神话也多了一点。

    宋声域挺同情他的:“啊,你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我没想到……”

    “我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顾拾忽然像是被刺痛了某种神经,语气变得冷漠起来,“是什么样?”

    宋声域被他有点吓了一跳:“我没别的意思。”

    顾拾苦笑,笑得冷漠和无奈,随机他的声音颤抖:“我能选择吗?我要是能选择我肯定不会出生,为什么我会生在这样的家庭?为什么我不能和你们一样拥有健康的成长环境?为什么我明明这样长大还要在外人面前装成一副开朗的样子,再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

    顾拾伸手扶着宋声域的肩膀猛地晃动着,一声一声地逼问:“宋声域,你说为什么?”

    宋声域看着顾拾路灯下痛苦的眼睛,那么悲痛的眼神,好像被所有悲伤都压住了,宋声域说不出一个字。

    那一夜在宋声域平淡的青春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也痛苦无奈也无法给顾拾一个答案,告诉顾拾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少年之间的爱也是,就像飞蛾扑火,但是军临城下也要赴汤蹈火。这个不公平的世界,从来都没有给他们这样的人群一处容身之所,没有支持,没有同情,只有看不起和异样的眼神。

    宋渊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宋声域说不出口的那个故事是什么了。

    “我也没有想过,我会喜欢顾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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