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泼

    “不明白!我只知道你这辈子别想做他的正头夫人!”织秀看君梨有些愣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决定再给她添点堵。

    她扯开自己的领子,恬不知耻的露出脖颈上的一团淤色,斜睨着道:“看到了吗?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男人都一个德性!你以为你识文断字很了不起吗?到头来,还不是编着法的想要人家睡你,话说你那下贱的娘亲有没有……”

    “你放肆!”君梨怒极,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

    母亲是她的底线,她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织秀再次吃她一掌,居然笑了,紧接着飞起一脚将旁边坐凳栏杆上的盘子踢翻,丁零当啷,酒菜瞬间撒了一地。她一屁股坐下,躺在那片狼藉里撒泼打滚,“不得了啦,君小姐打人啦,大家快来看啊!”

    君梨大吃一惊,连退了好几步,手指着她道:“你快起来,莫要这般无赖,今日来了许多外客,万万不可如此莽撞,失了体面!”

    织秀冷笑,“有人说我是个下人,我还要什么体面!”说罢继续鬼哭狼嚎,上演她的把戏。

    附近那些传菜的人听了吵嚷停下脚步,探头看向这里,很快就有人去通知管事了。

    云裳看着那些忙乱的背影,眼下又这般光景,意识到自己家小姐要吃亏了,赶紧去拉扯织秀,“你起来,不要胡搅蛮缠,快起来!”

    织秀哪肯理她,不仅不理,还把自己的手搁在碎渣上翻滚,几个回合便鲜血淋漓,场面变得有些骇人了。

    “你别这样!别这样!”云裳急的都要哭了。

    夫人方氏一直不待见她的主子,此刻织秀这般使坏,事情闹大起来小姐的日子岂不是更难了?

    织秀忍着痛恶毒的笑,“我倒要看看是你嘴硬还是我后台硬。”

    下一瞬又高声叫嚷,“君小姐,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要追打奴婢还把酒菜踢翻?这都是夫人指定要的东西,您这是何必呢?”

    “你!你!”君梨被她倒打一耙气的声音都抖了,“织秀,你要是有点脸,你就给我起来,快!”

    “要脸有什么用!能吃还是能喝啊?”织秀一边抓乱自己头发一边扯着脖子叫喊,“快来人啊,君小姐打人啦!”

    “小姐,我们……我们快跑吧!”云裳没了主意,拉着君梨要逃。

    跑也无用,刚才那些人都看到了,也许管事的都在路上了。

    君梨冷着脸,下唇都被她咬出了牙印,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快快快!都打起来了……”

    “是哪个不省事的小贱人?”

    “人呢?”

    “在那!在那!”

    嘈杂声起,长廊那头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

    领头的是后院管事刘嬷嬷,一个矮胖的老妇。她听了下面人的禀报立即带着一帮人风风火火的杀过来了。

    只见她一张脸又黑又肥,五官都挤到了一处,一路行来横肉抖动,粗莽而又凶悍。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隔着一段距离,大嗓门已经到了。

    织秀蜷缩在地上,满手都是鲜血,捂着脸呜呜的哭。

    众人见她长发散乱,满身菜汁,脸上、手上都是血水,再看君梨和云裳两个清清爽爽的站在旁边,心里自然有了定论。

    “君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刘嬷嬷一双倒三角眼紧盯着她,“织秀再怎么说也是大少爷房里的人,是咱们家夫人亲自挑选的通房丫鬟,你这样做不合适吧?”

    君梨平日常受这个婆子的气,不指望她能向着自己,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刘嬷嬷,是她自己洒了酒菜在地上打滚,与我无关。”

    “对,与我们小姐无关,是织秀故意的!”云裳昂着脖子为主子证明。

    刘嬷嬷嗤笑,“她为何要故意啊?还把自己伤成这样,图什么?”

    “刘嬷嬷明鉴!”织秀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抱住刘嬷嬷腿脚道,“是……是君小姐,她恨我做了大少爷的房里人……故意跟我过不去……趁我……趁我路过的时候伸腿绊我……又打又踹,还砸了夫人要的酒菜,想让夫人罚我。”

    “胡说!我没有!”

    “你就有!就有!”织秀哭的眼泪纷纷,还把领子掀开来给刘嬷嬷看,“她是气我昨夜和大少爷宿在了一处,所以……所以……”

    刘嬷嬷是个老人了,那脖子上是什么东西自然清清楚楚。其他人眼睛一扫,暗暗揣测,很快回过味来,一个个神色怪异的看向君梨。她在宋家待了十年,虽说曾被老爷承诺婚约,到底不被主母认可,眼下织秀受伤在地,人心向背立时显现。

    “君小姐,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在我们这种人家,善妒可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你名分未定,如此莽撞实在不是大家小姐该有的风范。”

    “刘嬷嬷,我没有动她,请你细细核查,不要听她一面之词。”君梨双拳紧握,面上仍努力的保持平静。

    小时候母亲教导过她:遇事莫慌,越慌则越乱。

    刘嬷嬷是方氏的人,方氏什么态度她心知肚明,所以君梨做与不做又有什么要紧,她压根不会花心思在这个落魄小姐身上。

    “君小姐,我劝你实话实说,不就是拈酸吃醋乱了方寸嘛。你没有父母,在我们府里等了十年,是挺辛苦的,但是一个姑娘家,思春是要不得的,这种事还是别翻到明面上来,低头跟织秀赔个礼说几句好话也就过去了,一会夫人那里也不至太过难堪,否则你这样赖着不认,夫人脾气再好也会动怒的。”

    思春?认错?

    这话无异于打她的脸!她若再忍,一辈子都会被人耻笑。

    君梨瞅着刘嬷嬷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目光再徐徐扫过那些好事之徒,声音提高了一些,铮铮有声道:“我没做过的事,认不了!”

    “那就只有到夫人跟前论理了。”刘嬷嬷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下巴,“走吧,我的君大小姐。”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她看着君梨煞白却倔强的一张脸,心里暗笑。夫人正愁找不到她错处呢,今日正好,天大的功劳被我老婆子得了……

    三个人被带到了后面的庭院。

    片刻之后,当家主母方氏微笑着进来了。

    今日她穿了一件楮色缎织彩纹对襟袄,领子和袖口绣着一圈雅致的芙蓉花,气质端庄又不失贵气。头上的珠翠更是走一步晃一步,闪的人不敢直视。

    “什么事?”方氏稳稳坐下,眼睛一扫跪在地上的三个人。

    方才刘嬷嬷已经跟她说了原委,这一问不过是走个过场,让那些下人看清府里的风向,不要站错了队,自讨苦吃。

    “夫人,您让奴婢去取酒菜,奴婢去了,半路遇上君小姐,她恼恨奴婢与大少爷亲近,故意使坏让奴婢摔跤,您看,您看。”

    织秀恶人先告状,把她的双手抬高了给方氏看。

    其实方氏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看着织秀血乎乎的模样,有那么一瞬,眼睛像刀子一样剜着君梨:臭丫头,大喜的日子我不寻你麻烦也就罢了,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找死!

    她当即说道:“君梨,你八岁入我府门,这些年吃穿用度一样不少,我没有对不住你吧?”

    君梨抿唇,摇了摇头。是没少,但微薄的可怜,无论吃食还是衣料都是府里最次的,每回缺斤少两去找管事要的时候都要准备一堆笑脸,一箩筐好话,得到的却是无尽的抱怨和无情的讥讽。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你是个外人,你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方氏继续道:“没指望你知恩图报,你竟这样对待从我房里拨出去的人,你让我很为难。织秀虽然是个婢女,却与一般奴婢不同,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兰舟已经及冠,如今又有功名在身,需要人贴身伺候,我这个做母亲的肯定要为他安排好生活起居,不让他有后顾之忧,这番苦心你可懂得?”

    君梨在心里哀叹一声,她素来都是这样,温柔的看着你,温柔的说着话,话里却藏着刀子,不见血的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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