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刘纤阿

    如果把46亿年历史的蓝星浓缩为一天,人类历史出现在0.01秒。

    六千年的人类文明不过是蓝星的一粒微尘,却偏偏有这样一个民族,他们勤劳、勇敢、坚韧、不屈;在扬长江与悬黄河畔,创造出熠熠生辉的中夏文明。

    ——前言

    暨国,武圆十年,按照现代的公历纪年来算,是公历396年。

    三九天,正处小大寒交替,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荆州南郡,江陵县;

    天,茫茫亮;高大威猛的驷马辎车走上寂静的街道。

    晨钟响起,十岁的阿纤掀开厚重的车帘,冷风呼在她的面颊上。短短几秒时间,她脸颊冻得发麻,眼睛吹得发涩。

    后颈衣领被提起,她身体不自觉地后倒在对方柔软的氅衣上。她还有些发懵,氅衣的主人笑了声,开口,声线霸气又兼具温柔:“阿纤,小心着凉。”

    “......是,姑父。”

    阿纤双手撑起身体,重新坐好;双手放于膝上,姿态端正。

    辎车中间放着一尊雕着蛟龙的炉子,里面正烧着银炭加温;她拍了拍冻僵的脸颊,朝坐在中间的氅衣男子露出甜甜的笑。

    男子面容俊美,剑眉斜飞英挺,双目狭长,似出鞘的利剑;锦衣华服,外披鹤氅,内衬雪貂大裘,雍容华贵。

    此人是荆州南郡公扶丞,三十不到的年纪,早已是门阀溪山扶氏的族长。

    看着把脸搓来搓去,把自己搓成糯米团子的阿纤,扶丞解下大裘,裹上阿纤的脸,只露出她的一对莲花眼。

    坐在阿纤对面的南郡主簿封理往炉子里多加了几块银炭,车内温度又升高了几分。

    这时候,无人说话,柔软的雪貂毛触感让人昏昏欲睡,阿纤眼睛半阖,望着烧红的炉子,渐渐失了神。

    她是荆州南阳刘氏贵女刘纤阿;也是来自22世纪的孤儿刘纤。

    两年前,她觉醒前世记忆,但始终记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中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乱世——九国之乱。

    公历206年,北方胡人南下、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夏”灭亡,九国之乱掀开帷幕。

    诸侯国并起、南北对立,这是中夏历史上局势最混乱的时期。

    此时,公历396年,距离鹿怀雍氏结束乱世,还有300多年。

    天降神人,终结乱世,显然痴人说梦;

    史书上有记载:九国之乱,易子而食,北方胡人将南方夏人当做储备粮,取了个“两脚羊”诨名。整整五百年,中夏大地沦为人间炼狱。

    阿纤很幸运,胎穿的身份是南阳刘氏嫡长女。南阳刘氏号称“荆州第一世族”,与暨国三大门阀都有姻亲联系,她避免了流民的悲惨命运。

    但是,伟大的辩证主义告诉我们“凡事都有好坏两方面”,这个身份是幸运,但也留下了足够不幸的祸根。

    简单来说,这三点尤其致命。

    一,南阳刘氏是亡夏的宗室,颇受暨国皇族忌惮。

    二,今天是腊日,下月就是安隆元年,距离暨国灭亡还剩五年。

    三,灭亡暨国之人,正是阿纤姑父——扶丞。

    只是,灭人者,人恒灭之,暨国破灭不到两载,扶丞被义军逼杀在王座上。

    杀死扶丞之人,正是险些平定九国之乱、被后人称赞“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猛男刘御。

    那么作为亡夏宗亲的南阳刘氏结局如何呢?

    史书上提到:同样是亡夏宗亲的刘御基于多方考虑,没有绞杀阿纤一族。甚至阿纤的父亲胞弟得到了足够的官职优待;父亲刘柳得以出任三州刺史,晋升尚书令,死时赠官开府仪同三司、左光禄大夫,荣耀一生。

    死去的,只是扶丞一家三口;灭掉的,只有溪山扶氏全族。

    可是!

    她做不到。

    做不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阿纤出生时,没有携带前世记忆。她真正以南阳刘氏嫡女的身份与扶丞一家生活了八年。

    等同于刚进入游戏就掉机,失去上帝视角,重新做人,在游戏世界里做了八年纯土著,和身边的NPC们都处出感情了。

    结果一个名叫“天道”的家伙企图用历史拍醒她,指着视她如掌上明珠的扶丞,摇头大喊:那NPC是反派Boss,你快消灭Boss,趁早抱上主角(刘御)大腿。

    阿纤呵呵一笑,动手开砸:滚你的蛋!

    他是不是好人,我会不知道?敢灭我家人,我就灭了你!

    从接收完记忆的那一刻起,如何改变扶丞的命运,如何阻止他被刘御斩杀,成为她一直坚持的目标。

    今天会面,便是她铺垫两年之久,谋来的第一次转机!

    她的剧本,她自己书写!

    刚想到这里,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郡侯,诸位大人都在门口候着了。”

    扶丞掀开盖在膝上的皮毡,拢了拢阿纤的披风,防止寒风吹伤她的身体:“他们到了,出去吧。”

    想到接下来面对的一切,阿纤呼吸一紧,心跳不受控制得飞快加速。

    “是。”

    扶丞的马车停靠在刺史府门口,巨大的驷马辎车威风凛凛。其他人的马车只能退避三舍,停在不远处,离刺史府百来步的距离。

    那些家世身份略逊一头的荆州世家、郡守们披着氅衣、手握暖炉,乌压压一片站在扶丞马车门前。

    阿纤跟在扶丞后面,走出车门,一眼就寻到了目标人物之一。

    他站在所有人去前方,披着狐氅,年龄约莫四十左右,长眉沾着积雪,眉下眼神精光凌厉,一眼便知不是好想与的角色。

    此人名讳杨权,身兼荆州司马、南郡相两职。他为人圆滑精明,时常与荆州刺史眉来眼去,可面对扶丞,就是一副听调不听宣的摆烂态度。

    阿纤的突然出现,杨权显然始料未及,长眉在第一时间拧成“川”字,下一秒又很快松开。

    自幼练习骑射的缘故,她的眼神绝佳。轻易地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不屑、还有一闪而过的算计。

    算计?

    阿纤肚里打着小算盘:她同杨权真可谓“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个表面笑嘻嘻的家伙,不约而同地在背后摸出一把刀。

    且看是杨权借她之手;还是她棋高一招,借杨权之势,完成第一次布局。

    “郡公。”尽管心里并不乐意,杨权还是朝年龄比自己小上一轮的扶丞躬身行礼。

    杨权身后的十几号人,有荆州八郡的郡守,也有各郡世家代表。

    随着杨权喊出一声,这些世家贵族也同时弯下腰来,动作整齐划一:“郡公安好!”

    大夏虽然灭亡两百年,体制的大框架还在。其中“郡国并行”就是一条还在沿用的制度。

    大夏建国之初,为安定辽阔的疆土,结合分封与郡县两种制度,将天下分为“郡”和“国”。

    “郡”直属中央;“国”是诸侯王的封地,这些封地统称为“郡国”。

    比如荆州南郡,它不只是荆州的郡;还是扶丞的封地,是小块的国。

    在南郡,身为南郡公的扶丞就是“王”;杨权就是南郡国的一国丞相。

    宰相见到王,必须得行重礼。其余人则是身份不如扶丞尊贵,按照礼数,位卑者先行。所以才会出现乌压压的人头埋下来朝扶丞行礼的奇观。

    “郡相无须多礼。”

    扶丞虚抬杨权的胳膊,将他拉起来,满脸堆笑。笑容真不真诚,就仁者见仁了,但扶丞显然在挑不出语病的同时,又暗藏一分阴阳怪气:“三九寒日,连农户都闭门不出,没想到郡相如此用功;我荆州南郡能得郡相这般兢兢业业的官吏,简直是南郡百姓之福啊!”

    “不敢当不敢当。”

    杨权呵呵笑着,与扶丞携手往刺史府门口走去,边走边叹,一副忧天下之忧而忧的清官面孔:“地方年税是一年最重要的大事。莫说刺史大人,就是陛下准我休假,我也是不敢的。”

    “说到此事,三九过去,快到除夕了,新皇祭祖登基,咱们暨国又赢来新气象呵。”

    杨权想到准皇帝程平“冬夏不分、蠢笨木楞、胆小如鼠”的传闻,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副同喜同喜的模样。

    阿纤提步跟上,便听到右侧方传来“咦”的一声。

    “南阳女公子?”对方试探地问出心里疑惑。

    阿纤转头望去,眼睛不自觉的眯起;她回到荆州两年,借着“修养生息”的名号躲避荆州各大世家,暗中积蓄力量;不止如此,她还多次拒绝南郡世家的宴会邀约,所以并没有见过这群荆州八郡的代表。

    还没说话,就见到对方面色涨红地对着自己行了个重礼。

    “江夏孟氏,祝女公子安好。”

    后面的世家代表立马朝阿纤靠拢,各个学着小娘子躲在屏风偷偷想看良人的娇羞模样;一眼,低头,又忍不住偷看一眼。

    无论是年龄、排场、还是通身卓绝的气质,都和传闻中的女公子如出一辙。江夏孟兴等一众荆州世家都坚定的相信眼前的女童就是两年前搅得扬州名士圈天崩地陷的南阳刘氏嫡女。

    “吾等,共祝女公子安好。”八人拱手作揖。

    “诸公安好。”

    被八个“小娘子”簇拥在中间,“良人”完全没有坐享其人之美的暴爽。

    此刻得到世族“小娘子”的善意,阿纤心中估算可否利用一番,开始拆解一部分既定的话术,添加世族的存在感。

    回完礼后,顶着荆州世家们热烈火辣的眼光,阿纤镇定自若,边大脑飞速运转,边抬步追上扶丞。

    按照尊卑秩序,她站在两方人马的中央。

    此时人群分布成了这样:扶丞和杨权携手站在首位,南郡主簿封理落后一头,阿纤一人次之,后面是荆州郡守与世家。

    一行人跨过刺史府正门的门栏,杨权忍不住回头,扫了身后阿纤一眼,假笑试探道:

    “今日大伙上门是为商讨荆州年税这头等大事而来,郡公怎么把自家女公子带出门了?”

    阿纤耳朵一动,心里不免哂笑,杨权这句话,既是试探,也是警告。可是今日这荆州一年一度的州税会议,她是一定要参加。

    乱世难太平,各地都是敛财之人;九国时期的税收奇高,但生产力低下,钱财不容易流通,粮草又昂贵,举国上下收缴的就是实物。

    比如有“暨国粮仓”之称的荆州,这实物就是粮食;鱼米之乡、养蚕缫丝的扬州会提供一大批丝绸;既可以产粮,又能织布的益州可以用蜀锦替代一部分粮食。

    每到年末腊月,就是收缴实物税的日子;收缴各门各类的税后,荆州八郡的郡守和世家代表就会一起来到南郡。上交税务报表,理清财务后,就是押送粮车入京了。

    实物税事关荆州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想达成目的,她就必须在这次会议上获取主动权。

    “不瞒郡相,我家阿纤自两年前那事之后,一直郁郁寡欢,难得出门,我岂能有不应之理?”

    两年前......

    扶丞话音刚落,荆州世家们立马想起某件并不美好的事,原本火辣的目光转眼间被怒火所取代,更有甚者,已经开始低声咒骂起来。

    杨权耳朵一动,眼神往后一扫,第一时间注意到身后世家们暴动的情绪。短短几眼,长眉拧成深深的“川”字,心中立马敲响警铃。

    扶丞这厮不过三言两语,荆州这群精明的家伙便着了道,指哪骂哪;可想而知,这南阳女公子对于荆州的意义过于特殊。难怪先帝陛下四处防着南阳刘氏,不惜多次下重旨,逼迫南阳刘氏从豫州迁往广梦府,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倘若不是必要,他还是别轻易招惹这女娃娃,要是一个不慎,惹得一身腥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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