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我之前不是和你讲过吗?EMK公司不靠谱,给人感觉不踏实。你知道EMK的大股东里有谁吗?夏富尚。南华实验中学以前的校长!”

    “夏校长?”

    “是啊,对哦,你就是实验中学的!许锐今也是。”

    “他退休了,找点事情干,也不见怪吧。”夏校退休从商不奇怪,让陆衿震惊的是许锐今竟然在他的公司里做事。许锐今知道吗?今早自己猛然想起的关于夏凌工作的事在此时也建立起一根模糊的链条。夏家不顾许锐今的反对,安排好所有婚事的那份强势也说得通了。

    “关键不在于他退休从商,而在于他对外界的说辞。EMK这匹黑马,简直是天降神兵。不同于泰客厚积薄发,瞄准机遇才迎来的成功,EMK几乎一亮相就资源飞升。之前我听说EMK的股东其中一位卧病已久,好像就是这位夏校长。可小道消息说,他身体一切正常,前段时间还有人在南华大饭店看见他和家人们聚餐,硬朗得很。弃教从商是个人选择,光明正大的就好了,为什么要隐瞒呢?除非他要隐瞒的是更大的秘密。”

    “更大的秘密?”我的天呐,陆衿很难想象那个体面严肃站在几千学生面前拿着话筒告诫他们诚信做人的夏富尚校长竟然有一天造了这么大一个谎。他要隐瞒的是什么呢?

    “总之,我们杂志社已经收到要求,不准报道EMK的相关新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EMK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宁静。我看啊,你还是和许锐今说一声,让他尽早离开比较好。”

    如果EMK已经到了不能登上杂志的地步,作为内部高层的许锐今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风声呢?如果知道,他为什么不走呢?莫非,他和夏富尚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是上了贼船不能回头了?还是已经成了贼的同谋,抑或是本来就是贼。

    陆衿坐在布艺沙发上,四周平静如水,她的心却掀起惊涛骇浪,颇不平静。

    上次点点在咖啡厅和她说EMK的事情,她还说不可能,许锐今不是这样的人。

    点点怎么说的?

    十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许锐今过去的模样,他在一张张皱眉凝神的面孔中抬头对着窗外的自己笑,书桌一侧堆着高高的参考书,每一本都密密麻麻写好笔记。踏实、低调,是许锐今一直以来的代名词。现在的确感觉不一样了,他变得很急躁。在EMK,陆衿短暂见过他工作的一面,打电话寒暄,谈笑间讲生意,桌面上都是一份份等待审核、签名的文件。这些和他过去接触的物理、化学通通没关系了,一串串数字,就是一张张钞票。

    这是他要的吗?

    如果是,自己这通电话会不会显得过于天真以及幼稚,那还该打吗?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华实验中学的校长竟然做了EMK的股东?

    晚上九点,许锐今如约到达冰点酒吧。

    这个酒吧装饰偏美式复古风,门口摆着一个大大的木桶,上面是一个醉汉的雕塑。

    约他的人是邹纪语。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错愕。毕竟上次闹的不太愉快之后,两人再没有见过,更别提像以前一样相约打球。那家伙也不再叫他今哥,干脆直呼大名。这里面的情绪,他看得明白。

    他居然会找自己喝酒?

    “喂。”许锐今进去就看见独自一人猛灌酒的邹纪语,失意潦倒,像是受了很大打击。

    邹纪语还没醉,满嘴酒气地和许锐今打招呼。“来了?”

    “公司有点事耽误了,抱歉。”

    邹纪语笑着挥挥手,表示无所谓。“你来了就行,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他竖起骨节分明的食指朝酒保说,“再来一个杯子。”

    “威士忌,谢谢。”许锐今说。

    “你都叫我来了,我还能不来?”

    邹纪语苦笑一声,“有的人怎么叫也叫不来。”然后,又猛灌一口酒。

    许锐今明白了,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的人”说的就是陆衿。

    “你和陆衿吵架了?”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邹纪语眼睛里闪过一瞬的光芒,他期盼从许锐今口中听见的答案是:哦,我知道啊,是陆衿告诉我的。

    可惜不是,可惜没有。

    “我在医院碰巧看到你们在一起,挺好的,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不要因为一点小分歧就闹矛盾,她最近情绪是有点不稳定,但肯定都会过去的。”难怪陆衿那天找到自己要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原来是两人吵架了吗?还好自己没有回应陆衿说的在一起的话题,她只是想以此气气邹纪语吧。

    等等,陆衿又不是夏凌。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把这么幼稚的思想按在陆衿身上,陆衿是什么样的人?她是即使心里想了这种烂招也不会付诸实践的人,她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许锐今刚接过冰冷的威士忌,没来得及喝第一口,就震惊地重复了一遍邹纪语的话。“可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为了什么分手啊?”

    该不会是我吧?许锐今小心翼翼地喝着酒。

    “一两句说不清楚。可能是我小肚鸡肠,自尊心作祟吧。”邹纪语喝得越来越多,语气也越来越苦涩,好像喝的酒都变成一种可以量化的悲伤。“你刚刚说她情绪不稳定?她还好吗?是还会做噩梦吗?”

    “做噩梦?这我不清楚。她经常做噩梦吗?但经历了这种事情,谁都会崩溃的。换了我,也许比她更崩溃。”

    邹纪语意外发现原来自己又比许锐今更了解陆衿的地方,心里竟然觉得甜滋滋的,但他说的“这种事情”是指孔非的离世吗?自己在网上看到了消息,才知道自己当晚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是多么残酷无情,什么叫“不要来招惹我”,他怎么说的出这么可恨的话。他于是又喝了一杯酒,像喝水一样。

    “哎,毕竟夏凌和她一直都不是很对付,事情都撞在一起了,她肯定不好受。仇恨是会淹没人的,看她这架势,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夏凌?等等?夏凌不是你女朋友吗?什么新账旧账?”

    “原来这事你不知道啊。”许锐今犹豫着,却抵不过邹纪语不听真相不罢休的劲头,连那封情书的故事都告诉了他。

    没成想,他沉默了。良久,从喑哑的嗓子里发出低沉的一句。

    “靠。我真是个混蛋。”

    看着邹纪语一脸凝重的样子,许锐今不知道说什么好,用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你之前说的加入EMK的事情,还作数吗?”

    “嗯?”许锐今惊喜地看着邹纪语。“你想通了。”

    邹纪语又埋头喝了一杯酒,酒保一杯杯的给他续上。他低着头,捏住酒杯,好像说出这句话要花费巨大的勇气。

    “想通了。”

    “只要你愿意,随时欢迎。”这对许锐今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薪资方面······”

    “和之前谈的一样,以你的能力,年薪百万不成问题。”

    “嗯。”邹纪语摩擦着喉咙嘟囔了这一声,好像这声音本来就不属于他,只是误闯进他的身体一样,迅速地逃离出去了。

    “泰客那边,都谈妥了?”

    邹纪语耸耸肩,“会谈妥的。”

    然后,两人碰杯,冰爽的酒晃荡着,泛起小小的白沫。

    两口下肚,没人在意杯中那些虚幻的泡沫······

    头顶灯光闪烁,邹纪语感觉天花板在旋转。他记得许锐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醉了”。

    世界黑了。

    宿醉之后,还没完全睁开眼,邹纪语就被强光刺到眼睛,又闭上眼。

    迎面而来的第一个感觉是陌生。陌生的床单触感,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

    梳妆台?他在床上微微抬起头,看到左手边床头柜正对着的那个梳妆台,上面摆着瓶瓶罐罐,看不太清。

    他彻底迷糊了。这到底是哪?

    他掀起被子,检查自己的衣物是不是还在。

    确认一切正常之后,双手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疼痛。人菜瘾大。明明根本不怎么会喝酒,还硬是喝了这么多。

    他听到脚步声,房门轻轻地打开了。于是应激地闭上眼。

    那人小心翼翼地在门口驻足,他猜那人可能在张望、观察自己。

    脚步声又近了,他觉得嘴唇很干,却不敢舔。他很想睁眼看看面前的人,直觉又让他保持着闭眼的状态。直到他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气味,就像在炎热的夏天闯入阴凉的器材室里会闻到的那种很深很深的气味。是的,很深,只能这样形容,那种清爽的空气分子会挤满你的肺部,让你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呼吸。或者说,在什么幽静的山谷里,经过一条小溪,一处瀑布时闻到的那种气味。让你什么都忘了,只想呼吸。

    是陆衿。他知道。

    那人只是站在床边,并不说话,也不打算叫醒他,就静静地呆着,也许在看他,也许没有。

    他装作要醒的样子,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睁开眼睛,然后假装惊讶地看着陆衿并且装蒜地说:“我怎么在这?”

    “你早醒了吧?”陆衿一脸看穿他小把戏的样子。

    邹纪语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打算承认。“没有啊,刚起。”

    “你在怀疑一个作家敏锐的观察能力?一个人如果睁眼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他的第一反应应该是‘你怎么在这?’。你说的却是‘我怎么在这’,能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他方,很明显已经对环境有所观察了啊。”

    “陆大作家。”邹纪语肯定地点点头,竖起两个大拇指,臭屁小孩的样子。

    陆衿注意到他的鸡窝头,太生活化的场景让她觉得既真实又虚幻。真实是因为这的的确确在此刻发生着,虚幻是因为这个画面不该是她可以持续拥有的。

    邹纪语直勾勾地盯着陆衿,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很像一只等人投喂的小狗。

    “干嘛看我?”

    “没干嘛,就想看,不行吗?”

    “睡了我的床,你还想干嘛?难道还想睡······”紧急刹车。啊!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啊!是刚刚写的那篇小短篇尺度太大了吗?

    “什么?”邹纪语是明知故问,陆衿最讨厌也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劲。

    陆衿拍拍他被子的一角,“赶紧起来,把我被子叠好。”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邹纪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他好像很喜欢这样拉住陆衿,每一次握住她的感觉就像是这一次没握紧,就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一样。好像陆衿是一把细沙,必须握得牢牢的,才不会跑掉。

    他把陆衿拽到床边,陆衿只能顺势坐下,她感觉自己几乎是被甩上来的。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

    陆衿一脸无语。

    “你刚刚在想什么?”

    “啊?”

    “以为我没醒来,静静站在床边看着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

    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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