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杂志社内，大家都在忙碌。因为前几天陆衿的小风波，现在的工作量前所未有的大，每个人脸上都显疲态。

    “我这是什么命啊，刚放完产假，一回来就有这么多活干。”在一群人里，胡姐率先表达不满。“这个陆衿也真是的，自己的破事害得我们所有为她加班，你们说这人吧，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孔非也是，这么一个青年才俊，偏偏要和陆衿搞破鞋。可怜他的小孩和家人。”

    “胡姐，你讲话要凭良心的啊。”点点冒出头来说话。

    “我怎么不凭良心了？她自己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写点春风秋月的文字，岁月静好，我们一群人在这忙得跟条狗一样，这叫什么事？”

    “你怀孕期间，《领先者》的采访稿还是陆衿帮忙写的，薪资她也一分不要，全打回你的账上。再说，这么多年，我们杂志社很大一笔收入都是靠她的作品。现在说这些话，不合适吧。”

    “小姑娘，一码归一码。她私生活混乱，导致我们工作量剧增，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不是吗？你这么上赶子地护着她，怎么？她给你什么好处了？”

    陆衿听了，推门走进去，手里还提着她买的奶茶和咖啡。

    成年人应该揣着明白装糊涂，这种口头上的小事不该计较，但今天陆衿不想忍，也不想粉饰太平，她就想拿着机关枪统统扫射。

    这个胡姐还真是两面派。以前对陆衿笑脸盈盈，赞不绝口，声称谁追到陆衿都是天大的福气，每次在杂志社总是像知心大姐一样握着陆衿的手，聊着家常。原来背地里对陆衿满是埋怨，对陆衿的私生活指指点点，冷嘲热讽。

    人生里的每一次低谷都是人际关系最好的炼金石。

    以前，陆衿待胡姐好，甘心为她写稿，还一文不收，孩子出世，又寄过去自己挑选的衣服，就连今天买的喝的，都是想着胡姐身体还不如以前，没有选浓烈的咖啡，特意点了较温和的奶茶，跑了两家店。

    “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买了一些喝的。”陆衿在众人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拎着饮品走进来。大家都在猜测她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胡姐已然变了脸色。“太贴心了，加班的时候就想喝一口热的。”满脸堆笑，讨好地说。其实她一时嘴快，心里也十分不安。

    “我没买你的。”

    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拿了饮品还不回去。

    “我不喝，没事，我也没恢复好，还是你心细。”胡姐脸色一僵，又皱着脸笑起来，活像一个川剧变脸表演艺术家。

    “我没那么心细，我就是走到半路，突然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喂了狗好。”

    “陆衿？”点点拉拉陆衿的衣袖，被她开口的火药味呛到了。胡姐再怎么说也是长辈，陆衿就算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也不会大动干戈。

    “胡姐，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关于我的事情，网上澄清得已经很清楚了，你要是还有想法，管不住你的嘴，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吃一场官司，让你尝尝诽谤是个什么后果。我搞没搞过破鞋你不清楚，等到你赔的倾家荡产只能穿破鞋我倒是清楚。你有空嚼舌根，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我，才能教出不像我这样搞破鞋的小孩，不是吗？”

    胡姐一脸吃瘪，说不出话来，在场人人都觉得爽快。这陆衿竟然变得这么凶猛了？

    “别说了，别说了。”点点小声拦住陆衿，想给胡姐留点体面，陆衿倒是火力全开。

    她又转过身去，对胡姐说。

    “哦，对了，下个季度要出版的新书主编，我选了点点。毕竟您还身体抱恙。”

    “什么？陆衿，你要不要这么狠？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有必要这么记恨吗？”新书主编涉及到职位晋升和薪资待遇，胡姐作为前辈，是大家眼中的第一人选。论资历，还轮不上点点。

    “是啊，我也是和总监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陆衿嘴角拉直，露出一个笑容。

    其实今天陆衿来南华杂志社就是要和总监谈这件事。之前总监有提过，新季度的主编可以由点点担任，一方面她更了解陆衿的作品，另一方面她思想活跃，新点子多，思维更加年轻化。而胡姐虽然资历在那，但做起事来马马虎虎，缺乏热情，反响不大。陆衿考虑到胡姐生产之后有经济压力，比点点更需要这份工作，一直犹豫不决。有些时候，你把别人放在第一位，处处小心，人家倒是把你看作地上的狗屎，处处鄙夷。

    情义是留给懂情义的人的。

    胡姐怒冲冲跑进办公室，竟然哭了。眼泪一落下来，看客们通通心生同情，倒显得陆衿像一个不通情理的侩子手。

    无所谓。

    “你今天怎么像吃了枪药一样。你以前也不会这么意气用事啊。”下班后，点点和陆衿一起在城市里漫步。秋意渐浓了，天气很舒适。

    陆衿双手插在灰色帽衫外套的口袋里，目光停留在一旁公园里嬉笑打闹的孩童身上，他们在肆意地奔跑。“没有意气用事，本来就是你做更合适，我和你谈过原因的。”

    “你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

    “以前你很温和，基本上不和别人撕破脸，经常让步，时常妥协，通常放弃。”

    “经常让步，时常妥协，通常放弃·····”陆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头望着悠远的深空。天色渐暗，人们的脸都变得模糊。

    “那样好吗？”

    点点摇摇头。“说不上来。”

    “很多经验证明那样的生活方式不足以让我们生存下来。实话和你说，点点。孔非的死让我思考了很多，照理说我应该透过死亡看淡更多，放下更多，可是很奇怪，我其实没有那样高尚伟大的感悟。像过去那样行事做人，没有让我们的人生更好，只是让那些不要脸的人更加得寸进尺。我受够了让步，受够了妥协，既然那条路行不通，我为什么不做些所谓过分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只是受够了。”整件事过于复杂，陆衿还没有和点点讲的打算，她把目光移开。点点会怎么想她，觉得她无可救药，行事偏激？还是自私自利，令人费解？

    “挺好的。”

    嗯？陆衿没有妄想任何人理解自己，可是当这样的理解真的发生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这让她感到不在那么孤单。

    “每个人都应该要有为之战斗，为之疯狂的东西。我其实蛮喜欢你这副爱憎分明的样子。”

    为之战斗，为之疯狂的东西。这句话久久盘旋在陆衿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对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邹学弟怎么样了？”

    “我们分手了。”

    “分手了？”点点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丑闻？”

    “也许吧。可能谁都没法接受自己的女友曾做过这样的事情。”陆衿耸耸肩，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悲伤。

    “可是你并没有做过啊，这是谣言啊。”

    “很多时候，真相是次要的，除了当事人，还有谁会真正在意。你知道吗，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他说我不该招惹他。是啊，自己明明没有处理好过去的陈年旧事，却偏偏要和他纠缠在一起。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两人走了很长的路，在一个地铁站口相互告别。

    道别的时候，点点说，面对感情，要勇敢一点。

    陆衿挥了挥手，转身埋入人群。她根本不知道还要用多少的勇气，走到爱人身侧。

    陆衿洗完澡打电话和徐真真讲了自己今天办的傻事。

    “为了报复夏凌，所以和许锐今在一起？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我知道啊。我当时真的是被气昏头了。”

    “我怎么觉得你跟演狗血剧一样，好多年没看过这么炸裂的剧情了。”

    “那我该怎么做？我有多恨夏凌你知道吗？我巴不得亲手剥了她的皮。这么多年，我一忍再忍，忍让的结果是什么，你看到了，孔非就躺在北京。”陆衿情绪激动。“要我说，演狗血剧也无所谓，睡了许锐今，和他爱得死去活来，都无所谓，夏凌有一分不爽，有一分痛苦，我就畅快。”

    “陆衿，你不要和我说笑。”徐真真严肃起来，陆衿连忙告诉她自己绝对不会这样。

    “绝对？”

    “绝对。”

    “但除了许锐今，还有什么事情能让夏凌痛不欲生？”

    陆衿陷入了沉默。

    良久，她又说：“真真，恨真的让人变得狭隘。”

    “我不想恨她的，恨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其实是不恨她。爱一个人，你就会想占有他，想控制他，想拥有他，最后这种爱让人变得神经紧绷。其实恨也一样，抓心挠肺，冥思苦想，不停地算计，这和‘爱’有什么区别呢？我恨她，我只希望自己生命里一分一秒都不花费在她身上，我明白的，但我做不到，我就是想看她为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最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我对自己的这种状态很厌恶，但什么都不做会让我更厌恶自己。我觉得我要疯了，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我宁愿这辈子没有见过她。”

    “善恶终有报，她做的坏事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天地之间，自有一杆秤。”

    “我等不及那杆秤，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不了十年，我没法看她这么自在逍遥十年，我恨不得现在就给她一脚。”

    “我也想给她一脚。啊啊啊啊啊啊啊，说什么劝你的话，其实都是放屁，我也早就看不惯她了，高中的时候就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现在还做出这么恶心的事情。她这种人竟然真的要和许锐今结婚了？简直不敢相信。”

    两人又从高中的事情讲起，絮絮叨叨又到一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对于夏凌，她们没有什么计划，只是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