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喂?”十一点,陆衿还没睡醒,电话响起,她迷迷糊糊地接通,声音糯糯的。

    “是我,我回国了。”

    “啊?”陆衿不知所云,她揉揉眼睛,还是睁不开。

    “我说是我,许锐今,我回国了。今天一起吃饭吧。我想见你。”

    陆衿一下子醒过神来,许锐今的号码她是记得的,这却是一串陌生号码。

    “你换号码了?”

    “嗯。”

    “这样啊。”

    ······

    上一次和许锐今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陆衿已经不记得了。

    陆衿回想着许锐今的生活轨迹。

    竞赛保送清华物理系,和夏凌成为令人艳羡的神仙情侣,才子佳人,然后一起飞到大洋彼岸的美国进修。从金字塔顶端走到金字塔顶尖,就是这样的轨迹。

    这么闪亮的生活里,他没有给过一通电话。

    “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

    应该拒绝吗?

    虽然担心见了面无话可说,但她还是想见他一面。

    见一下这位大洋彼岸飞回来,又不知道何时又会无声无息飞走的故友。

    地点就定在他们高中附近的一家老店。

    陆衿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常穿的条纹T恤和一条短裤,利落地把头发扎起来,简单地画了一个淡妆就出门了。

    到达的时候,许锐今已经在里面了。

    他穿着一套西装,在这家小小的店里显得格格不入。正是饭点,里面还坐了不少学生,穿着高中的校服,陆衿一下觉得十分感慨。

    怎么一眨眼,当年那个在这家小店里坐在自己对面咬着笔头帮自己解数学题的男生一下子长成一副卓越稳重的精英模样了。

    许锐今对着她笑,让陆衿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她忐忑地坐到许锐今的对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那阿姨一定很开心。”

    “是的······”

    “我在美国时看到你的小说出版了,没想到你真的成为作家了。”

    “是吗?哈哈,谢谢。你呢?在美国怎么样?”

    “你知道我的,我向来是吃不惯外国的饭的,除了饮食方面,其他倒还好。”

    “夏凌呢?你们怎么样?她回来了吗?”

    “我们分手了。”

    ······

    “啊?之前才听到你们一起去了美国?怎么说分就分。”

    “还是不太适合吧。”

    “这样啊。”

    “你呢,有交往对象吗?”

    陆衿摇头,眼睛盯着桌子上自己的手。

    许锐今没有继续问,他剥好一只虾,自然地放在陆衿碗里,自然得像是他们在很久很久以前成为了一路并肩到此刻的恋人一般。

    “谢谢。”陆衿有些错愕,筷子没有即刻夹起那只虾。

    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离过去很近,离现在很远。

    很多年前,在自己还是高中生的时候,她和许锐今就是这样面对面坐着,那时她也吃过许锐今放在她碗里的虾。只是自己那时太小,太不明白感情,把很多事情当成习惯,看作理所应当,等到回过神来,剥虾的那个人已经远在北京,远在大洋彼岸,远在另一个很好的人身边。

    过去的时光汹涌而来,桌上的火锅还冒着腾腾热气,咕噜咕噜的气泡声竟然也让人觉得心跳加速,让人期待,让人恐慌。

    “这家店是不是重新装修过了?”许锐今环顾四周。

    “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陆衿回答。

    “上一次来还是高三的时候。”

    “许锐今,我其实一直想问·······”

    “嗯?”

    “你为什么放我鸽子,你生日那一次。”旧人故地重游不是要回到过去,不是要复刻过去,我们只是想借着旧场景,借着旧情感,借着旧故事,要一个旧的答案。

    陆衿从来不是弯弯绕绕的人,能在明面上讲开的话,她没有藏着掖着的心力。

    这些年,她变得更勇敢,更有力量。她心里很清楚如果没有许锐今亲口给的一个答案,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十八岁的她站在校门口止不住地张望,等待一个约定履行,心却要无可奈何地随着夕阳沉到地平线之下。

    她和许锐今的感情问题是她最大的感情问题。

    他们的故事是卡壳的碟片,是她拥有的碟片里她最喜欢的那一张。所以画面加载不出来的时候,她舍不得把碟片销毁,只能按下暂停键,然后再好好收藏它。

    按下暂停键的许锐今和陆衿走啊走,推开时间这道旋转门,晕头转向地闯进此时此刻,重播这碟片已经是这么多年之后了。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

    百日誓师之后,高考临近,实验中学对特优生有特别的冲刺计划。

    每年这个时候,学校会把全校文理名次靠前的好苗子聚集在一起,下课之后聚在一起共同刷题、讨论,互相促进,还会请毕业于清北的名牌教师辅导,送出一批批清北复交的大学生。

    许锐今单肩背着书包走进课室的时候,夏凌就跟在后面,然后在他坐下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

    许锐今愣了一下,对于课室里其他人不解的目光感到些许尴尬。

    “可以坐这里吧?”

    “额······当然。”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同班的兄弟李谨坐在他后面,一来就从后面兜住许锐今的脖子。

    “喂,你俩咋回事?”

    夏凌羞涩地低着头,正准备开口解释一下。

    许锐今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一副搞不懂状况的样子。“不知道啊。”

    “这几天你和陆衿都没一起走,也没讲话,不会真玩完了吧兄弟?”

    夏凌有些失落,抓过背后的书包放在腿上,在里面翻出一支笔放在桌面。假装若无其事。

    “先上课吧。”眼见老师走进课室,许锐今推开李谨,两人恢复原态。

    老师在黑板上列下几道压轴题,这是他们今天的任务。

    再抬头的时候,窗外已经暗了。对完答案听完讲解,已经是八点了。人群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各自离开。

    许锐今坐在原地,手里握着陆衿送的福袋,在想些什么。

    李谨已经走了,刚刚的题目耗费他太多的脑细胞,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解这道超纲的情感题了。

    夏凌用手指戳戳许锐今。

    “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懂,你能教一下我吗?”

    夏凌的草稿纸上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过程,题目里面的图因为多次尝试,而变得模糊不清,可以看出她是确确实实经过努力思考才向许锐今提问的。

    所以许锐今虽然有心事,但还是尽量耐心地为她解答。

    等到终于讲明白,才发现课室里寂静得只剩头顶的风扇在嗡嗡地转,只剩下两人,尴尬对视之后又迅速移开目光。

    风扇吹出的风把讲台上的教案吹在地上。

    许锐今走在前面,转身准备关门时,发现夏凌静静地把地上的教案捡起来、整齐地摆在桌上、压好,然后小步向自己跑过来,脸上露出孩子般的笑容,满足又简单。

    两人一同转身,离开闷热狭小的房间,室外凉爽透彻的微风习习拂面而来,许锐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贪恋着这一片刻沁人心脾的呼吸。

    “长大了真好,不用担心出校门晚了需要通知家长来接。”夏凌先开口打破沉默。

    “是啊。但你爸不是校长吗,晚了也没什么吧。他下班把你接回去不就行了吗?”许锐今想到初中、高中,夏凌爸爸都正好是她所在学校的高层领导。

    两人慢慢走在没开灯的长廊里,远处一盏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不知出于对于黑暗的恐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两人不自觉地靠近,好像这样就会感觉安全一点。

    夏凌没有回答许锐今的问题,她只是说:“初中的时候,我们也像现在一样这样走过,你记得吗?”她回头看许锐今,在黑暗里,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漆黑宇宙中独自闪耀的无名星石。即使无人察觉,即使不曾得到爱人的一刻注视,她也毫不动摇,努力地发着光。就是为了在这样一个暗夜,闪着光降落在他的身边。然后尽量不经意地,从容地谈起波澜壮阔的暗恋心事。

    “啊?”许锐今瞪大了眼睛。

    夏凌失落地笑了笑,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她转过身,指指头上的兔子头绳,许锐今晃了神。

    那一条他跑过大街小巷买到的,却没有勇气送出去的兔子头绳。他想起那次在学校里犹豫不决继而错失良机,还因为迟出校园被保安抓包的事情,当时他是不是把头绳给了一个同行的女孩?

    “是你?”

    “是我。”

    许锐今挠挠头发,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知道你是随手送我的,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如果那一天你没把它送给我,它应该在谁那里呢?”夏凌记得那天在楼梯间偶然撞见许锐今和他同学的推搡,隐约知道他准备了一个礼物给谁,却没有送出去的勇气。当下知道那个礼物是一个头绳,那个未知的“谁”却盘旋了很久。

    “陆衿。”许锐今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所以为什么没送出去呢?”

    许锐今只是往前走着,空荡的走廊里能听见两人重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我不记得了······”

    “现在要不要我把它还给你,让它物归原主?”夏凌侧过身,认真地注视着许锐今。

    “送给你的,就是你的了。”许锐今露出很轻松的笑容。

    很长的时间里,夏凌一直觉得自己偷走了不属于自己的幸福,从这根兔子头绳开始,到整个许锐今。许锐今的这句话适时地出现,他的无所谓给了她自我开解的良药。是兔子头绳选择了她,是许锐今选择了她。送给她的,就是她的了。

    她扬起头,觉得浑身舒畅,由衷地笑了。

    两人刚出校门,门口一辆红色宝马轿车就摇下车窗。

    “锐今?”说话的是一位画着精致妆容的妇女,已经有些脱妆了,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还是维持着体面的笑容。

    “妈。”许锐今显得有些尴尬,后悔没有和夏凌分开出门。

    许妈眼睛盯着夏凌,稍显锐利,并没有让锐今介绍的意思。

    “今天这么晚?上车吧。”语气冷冷的。

    “阿姨好。”夏凌讨好地笑着。

    许妈本来移开的目光又聚焦在夏凌身上,“你好。”

    “我是夏凌,是锐今冲刺小组的同学。今天都怪我麻烦他为我讲解题目,害得他晚下课了,真是抱歉,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怎么会呢?帮助同学是应该的。”许妈挤出礼貌的微笑,却显得疏离。

    “你怎么回去,夏凌?”许锐今移开话头。

    “对啊,你父母呢?谁来接你啊?要不要坐阿姨的车回去?”

    “我爸应该还在学校里办公,我妈应该也不会来了,我自己搭车回家就行了,谢谢阿姨。”

    “你爸爸是学校的老师啊?教什么科目的?”

    “妈!”许锐今微微皱眉,觉得妈妈问得有点太多了。

    许妈并不理会。

    “我爸已经不教书了,他是副校长,平时处理学校的事物已经很忙了。”

    “这样啊。”许妈友善地看着夏凌,“校长”一词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魔力,夏凌一下子从碍事的同学变成品学兼优的好同伴,许妈热情地招呼她上车,不容拒绝。

    一路上,锐今头靠在副驾驶上,呆呆盯着窗外的街景。

    夏凌和许妈倒是一路搭话,把夏凌送到家之后,车继续开。

    “儿子。”

    许锐今带着耳机没有反应。

    “儿子?”许妈忍不了,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摘掉许锐今的耳机。

    “干嘛啊,妈?”

    “聊会天。”许妈笑得可爱中带点狡黠。

    许锐今大致猜到她要说什么。

    “夏凌这孩子不错,你要多和她接触。刚刚和她聊天,谈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孩,素养很不错,很招人喜欢的。成绩好像也不错吧,能进这个冲刺班,在文科里是数一数二的吧。”

    “嗯。”许锐今又戴上耳机。

    “你别敷衍我,妈妈是认真的。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懂,你就听妈妈的,多和夏凌接触,利用好身边的人脉资源,对于你,不管是升学也好,以后工作也好,都是机会,你明白吗?”

    许锐今不耐烦地点头。

    “这样,你明天和夏凌说,以后放学,我把你们一起送回家,反正也顺路。”

    “不用了吧,妈。”

    “就这样说定了。”

    “你也不问人家乐不乐意?”许锐今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肯定乐意,原因你以后就知道了。”耐人寻味。

    许锐今不是傻子,凭妈妈这句话他就能猜出一二。他想起陆衿前几天说的那番话,她也是说夏凌喜欢自己。她是觉得不爽呢,还是单纯地猜测呢?

    夏凌的意思,他不清楚,也没想搞清楚。

    小车继续在夜色中行驶,繁华的夜景映在锐今的瞳孔里,不停地流动变化着。

    他觉得有些反胃。

    “一起走吗?”第二天上完冲刺课,许锐今边收东西边问夏凌,动作很快,提问只是一种例行公事,好像不管她回不回答。

    “啊?”

    许锐今已经背好书包站起来,“我妈说以后顺便送你回家,走吗?”

    “啊啊,等等我······”夏凌赶忙拎起书包,追了上去。

    许锐今不情愿地慢下脚步。

    夏凌靠近许锐今,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迎面冒冒失失跑过一个女生,许锐今迅速和夏凌分开一些距离。

    夏凌一只手默默攥紧了书包肩带。

    两人继续无言地向前走。

    就这样重复,一天、两天、三天······

    刚开始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到后来偶尔聊一下今天的数学题,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客气陌生的状态。

    直到那一天。

    下课后,李谨拉住许锐今。

    “你怎么回事?你和夏凌在一起了?”

    “啊?什么啊?”

    不远处的夏凌投来关注的眼神,无辜的、不知所措的。

    李谨掏出手机,点开和某人的聊天记录给许锐今看。

    一张兔子头绳的照片,还有一堆“知情者”的叙述,包括一个笔记本的照片,是夏凌的日记本。

    “这个头绳本来是许锐今要送给陆衿的,夏凌不知道使了什么心眼子,一下子把许锐今夺走了。”

    “是啊,你看以前,许锐今总是围着陆衿走,自从开了这个冲刺班,两个人几乎没讲过话吧。我看啊,根本不用异地恋,光是这样一点小阻碍,感情就会散了。”

    “谁说不是呢,夏凌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这么厉害。校长女儿就是不一样,勾勾手指就和男神许锐今在一起了。可怜陆衿,学习没她好,现在连感情也被横刀夺爱了。”

    “真没想到,许锐今和夏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做起事来一点原则没有。真恶心!”

    “夏凌的日记本更炸裂,你看了没?”

    “?”

    “我发给你,每天都有许锐今相关的内容,真是有手段,从单恋变双向。今天和锐今一起回家,他妈妈和我想象中一样温柔大方,很健谈,阿姨很喜欢我,真是太好了!”

    “这么火速见家长了?牛逼。”

    “还有这段······我的家庭很冰冷,住在诺大的房间里像是冰窖一般,所有人都是房子里的幽灵,我要温度,一点点也好······没想到校长家这么恐怖。”

    “我的天,好炸裂······”

    滔滔不绝的讨论,像这样的聊天记录不知道在多少人之间转发散布过了。

    夏凌呆呆看了手机屏幕之后,掩面哭泣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冲刺班的人识相地背起书包,火速离场。

    许锐今觉得很抱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把手放在夏凌肩膀上。

    夏凌第一次甩开他,第一次拒绝他,还是很果断的那种。这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别碰我。”

    “夏凌······”

    “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什么?”

    “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太丢脸了。”夏凌还是一直在哭,每个字都是在泪水里见缝插针地蹦出来的。

    “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夏凌抬起头,两眼通红,泪水在脸上纵横落下,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

    “乱说的?许锐今,你能别说的那么轻而易举吗?每人一口唾沫,迟早会淹死我。别人很怎么看我?怎么看我爸?”

    “都是谣言,我会想办法解释清楚的。”

    夏凌用手擦干泪痕。

    “如何?”她的目光是一种质询。

    “夏凌。”深沉的男声响起,两人回头,发现夏校站在门口。

    020

    校长办公室里,桌上三杯热水正向上蒸腾着热气。

    许锐今觉得口渴,水太烫了,喝不了一滴,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蒸汽。

    “你们的事怎么回事?”校长隔着厚厚的眼镜片看人,尽显威严,仿佛眼前坐的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不良学生。

    “那些聊天记录我已经联系人去查了,找到了最开始传播信息的人,这件事情影响恶劣,需要严肃处理。我的女儿绝不能做介入他人感情的第三者。”

    “校长,我们俩不是您想象的那种关系······”

    “不用和他费口舌,说来说去,你不就是觉得我夏凌丢了你的面子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从小到大,你说来说去不就那一句话吗?要是我不是你的女儿就好了。是吧,你就想说这一句吧。”夏凌像一只刺猬,眼神倔强,紧咬牙关,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夏校把桌上的笔筒朝夏凌摔过去,许锐今震惊了。

    想不到从来是以笑脸示人,以好脾气著称的夏校竟然有这么暴烈的一面。

    “你以为你是谁?你要不是我女儿,你要是不姓夏的话,你能有现在的成就吗?”

    夏凌沉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许锐今想到夏凌日记里写的那段话,冰窖一般的家,火炉一样的现实,她就生长在这样的冰火两重天里,生活在这样的割裂与悲伤里。过路的人只看见她的光鲜亮丽,看不见她的濒临破碎。

    咚咚。

    “校长,人到了。”

    一个女孩怯怯地低着头,犹犹豫豫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还有一个兔子头绳,放在了桌子上。

    “就是你?”夏校不满地质问,语气中带着愤怒。

    那女孩不答话,只是点头,没敢看校长的眼睛。

    “你知道造谣是什么后果吗?你在网上随随便便写的一段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困扰,你知道吗?”夏校用手指重重地指在笔记本上。

    “知道。我真的很抱歉,我是无意中捡到这个本子,偶然得知了兔子头绳的故事。但是······”

    “但是什么?”夏校皱着眉头。

    “我没有造谣。”

    “什么?”夏校和许锐今两脸震惊。

    夏凌把脸埋在膝盖上痛哭起来。

    夏校气疯了,他打开日记本,一把把纸页撕下来,往夏凌身上扔。

    纷飞的纸张,像藏在夏凌身体里的一场大雪,到了极寒的时候,痛快地落下了。

    “你胡说!”许锐今挡在夏凌身前,第一次主动维护着她。

    “锐今,她说的没错,连我自己都怀疑是不是我阻碍了你们的感情·······”夏凌已经满眼通红。

    “你糊涂!”夏校一巴掌狠狠落在夏凌的脸上。

    一霎那的寂静。

    夏凌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一个巴掌,打落了她所有的自尊。

    可像她现在的处境,还有什么自尊可言呢?

    “你才几岁?你现在要忙的是学习的事情,在感情上动什么歪心思呢?更别说插足别人的感情,你到底是随了谁??”夏校感觉喘不上气来,脑门上青筋暴起,“我以后怎么见人,你让我怎么见人啊······”

    夏凌的神情已经近乎绝望,似乎灵魂神游到别的地方去,就感受不到□□此刻的煎熬和痛苦了,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你们错了。”许锐今的声音响起来。

    像一道光,照亮世间所有尘埃。

    “我和夏凌是男女朋友关系。”

    像江河,流经过世间所有干涸。

    “不要伤害她。”看着夏校。

    “不要诋毁她。”看着女孩。

    “不要讨厌她。”看着夏凌。

    像港湾,抵挡世间所有风暴。

    “并不存在她介入任何关系之中的事情,这是造谣,请你不要再做有损夏凌名誉的事情。”

    夏凌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直直挺立的许锐今,他的脊背像一座绵延巍峨的大山,望着就觉得心安。

    后来的事情,夏凌记得不太清楚了。那些事情和人潮水一般退去,风浪声渐远。传播消息的女生按校规校纪给予公开处分,校长助理收拾好凌乱的办公室。缓过神来的时候,夏凌和许锐今两人已经并肩走到校门口。

    “谢谢啊。”夏凌本可以多说一点,谢谢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替我解围,谢谢你在我爸面前捍卫我仅存的尊严,但话如鲠在喉,说出来就会止不住泪水。

    “没事,反正单着也是单着,单身还能为别人做一点贡献也挺好。”对于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他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在那样的境遇里,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夏凌坠入冰冷的深渊。

    夏凌把兔子头绳放在许锐今手掌心。

    “这次真的还给你。虽然你在大家面前那么说了,可我也不能这么不要脸的赖着你。我们就还和以前一样。”

    许锐今笑了。

    “但凡你早一点给我,我都会收下了。现在不行了。”

    “为什么?”

    “我们刚刚才和大家说我们是情侣关系,现在就把关键信物拿走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你拿着吧,光明正大地戴着,本来就是你的。”

    本来就是你的。

    所以说,许锐今是昏暗生活里唯一的光亮。

    “不要讨厌她”。

    夏凌想起许锐今刚刚看着她的坚定温柔的眼神,这句话正是她所需要的。

    “嗯。”夏凌点点头。

    两人继续并肩,走在长长的夜路上。

    “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夏凌转过头来。

    “我们的事情好像牵扯到了陆衿,我希望,不要打扰到她。”

    “嗯。”夏凌握紧手中的头绳。

    很长、很长的夜路,风声很大。

    一切都像一场梦。夏凌死死望着街边临近的路灯,亮如白昼。

    于是,许锐今和夏凌成了人人艳羡的“神雕侠侣”。大家都说他们这是偶像剧配置,天生就是男女主剧本。兔子头绳的故事变成一段佳话在校园里疯传,只不过已经变成只有许锐今和夏凌的版本,大家说这就是缘分天注定,兜兜转转最好的人又回到身边。

    后来,那些在背后注视夏凌的眼睛,那些闲言碎语都逐渐消失。夏凌几乎习惯了接受他人的祝福和艳羡,仿佛她真的拥有他们眼中的那段生活。所有人都带着客套的、满意的微笑,夏凌在笑,许锐今在笑,夏校长在笑,老师、长辈在笑,就像押对了潜力股一样,垂涎着这两个年轻人光明恩爱的前途。她觉得自己在滚雪球,越跑越大,越跑越大,也许有一天,她会被这巨大的雪球碾得粉身碎骨。

    她带着这样的不安与恐惧,继续微笑着前进。

    那段时间,她每天与许锐今并肩回家,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洞。拥有,比未曾得到,更让她惴惴不安。

    好消息是她改写了这个三角故事,从配角变成了主角。她接下来要做的,是写出一个美满幸福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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