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疏远

    见水儿没有说话,秋霜又道:“其实我与唐赋并不是今日才认识,昔年他金尊玉贵,家道还未没落时便经常光顾影舞坊。而以我这种出身的女子,周旋于男人之间不过也是逢场作戏,当然那些男人对我亦是如此。起初我对唐赋也没什么特殊的印象,然而两年前有一日我跳舞时不小心扭伤了脚,疼痛钻心一度到趴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而台下那些男人却仰头耻笑,将我当做笑话一般的看待。唯有唐赋上前将我扶了起来,并查问我的伤势......”

    “后来他时常会给我送一些书过来,说多读书会让使人豁达,以至于不会让自己时常陷入情绪的困顿中,‘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便是他曾赠与我的话。”

    秋霜说着说着,眸光泛起涟漪,水儿这才明白,原来她喜欢看书,竟是因为那些书是唐赋送来的,看来秋霜早已对他暗许了芳心。

    水儿问:“那唐公子对你可有意?”

    “你是想问唐赋对我是不是逢场作戏吧......”,秋霜倒是直接,她迟凝了一会儿道:“说实话我从未奢望过他会给我什么,而我也只是单纯的喜欢他欣赏他。唐赋有学问且很要强,如今他家境败落,我愿同他如昔日那般相处便是在保护他的自尊。”

    水儿皱眉又问:“姑娘既觉得与唐公子之间并无来日,为何还要将精力耗费在他身上?若是日后他娶亲生子,姑娘到时又该如何?真的能够心甘情愿的放下?”

    闻言,秋霜没有应声。

    水儿心里明白秋霜虽是嘴上说并不奢望,其实心里却是早便奢望了不知多少回。不然,她又为何会私下里与唐赋保持了这么多年不清不楚的关系,还不是因为整颗心都拴在了唐赋的身上。

    不知怎的,许是因为秋霜待自己还算不错,又或是她与自己同样是女子,水儿突然间就想为她抱不平,想说很多话:“我只是想看见姑娘幸福,以唐公子而今的条件,他是高攀了您,您不用觉得自己是低谁一等。若姑娘真想和他长相厮守,水儿觉得如今便是最大的契机......”

    秋霜眸光微动,像是将水儿的话听进了心里,她沉默了片刻,侧头瞥了眼水儿的鞋子转移话锋道:“不说我了,你这双鞋子穿的可还舒适?”

    水儿垂眸也扫了眼自己脚上的绣鞋,点头道:“这鞋子很好,制作精美,也十分合脚,还是要谢谢姑娘的赏赐。”

    秋霜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未告诉你,其实你脚上这鞋是玄公子让我给你的,他怕你不收,才以我的名义转交给你。”

    水儿眸光一怔,十分震惊,不过她也知道秋霜并未再说谎。

    秋霜看她一脸讶然,笑道:“那时你刚跟我,我并未注意到你脚上的鞋子不合脚。倒是玄公子心细,及时将这鞋子交给我,不过此时想来玄公子心思细腻倒不足为奇,可他又是如何知晓你的尺寸......你们当真不认识?”

    这次水儿并没有及时答言,只觉秋霜的话如同醍醐灌顶,据今夜玄榕同自己说的那些莫名的话,水儿觉得他应该是之前便认识自己。

    她丢了三年前的记忆......

    这三年来她住在吴名村,村里的人都知道她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提及此事,她便一直是吴水儿。

    可若是玄榕三年前真的认识自己,与她有过什么渊源,不知为何,水儿总觉得心中十分不安,她甚至有些害怕再遇见玄榕,甚至有些想要逃离这里......

    秋霜见水儿脸色不太好,加之自己也有些困乏了,便将水儿撵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两天,影舞坊依旧热闹。

    秋霜姑娘每次舞完都会偷偷与唐赋幽会,便也不再需要水儿与红菱侍候。

    影舞坊如月姑娘的丫鬟香草和红菱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老乡,为此红菱不需要侍候之时一般都会去找她。

    水儿本想着也忙里偷个闲,去人群里凑个热闹,可一想到玄榕对自己的怪异之举,便有些退缩了,甚至一度有意躲着他。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外面的人语嬉笑声却不绝于耳,水儿坐在自己屋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然而等到丑时也未等到秋霜姑娘回来。

    水儿心里担心,起身准备去寻秋霜姑娘,刚推开门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玄榕不知何时站在离她房门外不远处,清辉洒落在他身上,宛若谪仙落入凡尘。

    玄榕回身看见了水儿,脸上有按耐不住地喜悦。

    可水儿却蹙眉望着他,眸光淡漠,象征性的礼貌招呼:“这么晚了,玄公子可是有事?”

    玄榕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刻意疏远,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没......我只是......”

    他还未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知道自上元夜那晚后,他便再也未能有机会同水儿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他故意制造机遇,而水儿却始终视若无睹,对他爱答不理。

    玄榕本想问问她为何会突然这样,可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

    就在玄榕支吾时,秋霜回来了。

    秋霜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她看见玄榕也在这,不由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裳。水儿见秋霜抱着双臂,冻得浑身颤抖,忙将自己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随后匆匆同玄榕说了声告辞后,便带着秋霜回了屋。

    直到看不见水儿的背影,玄榕才神情落寞的离开。

    水儿叫来了红菱,烧了热水让秋霜泡了个澡暖暖身子,屋内的炭火也烧的极旺,渐渐的秋霜姑娘的脸色也比方才红润了许多。

    只是秋霜姑娘从回来到睡下一句话也未说,连一向粗枝大叶的红菱也看出了端倪,说这要是放在平常秋霜姑娘若是心里不痛快早就骂人摔东西了,可她却神情空洞,一脸死寂。

    水儿和红菱在屋内候着,生怕秋霜姑娘会出什么事,但秋霜却忽而背过身让她们都回去,声色冰冷不容置喙,红菱自是怕她,便扯着水儿的衣袖将她一同拉出门外。

    下半夜,水儿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秋霜姑娘是同唐赋一起出去的,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看秋霜的样子,似乎像是掉进了水里......

    伴着一连串的猜疑,直到天光刚亮,水儿也没能睡着,索性穿好衣裳起身去了秋霜的房间。

    她推开房门,发现秋霜还在床上睡着,便松了口气。就在她准备出门去给秋霜准备早膳时,秋霜却忽然难受的在床上大叫起来。

    水儿心头一颤,赶忙走到床前,但见秋霜面色惨白,浑身不停抽搐,她拧眉喃喃叫道:“疼......好疼......”

    大概是红菱昨夜也因为担心秋霜姑娘没有睡好,这会儿也早早的来了房间,她看见秋霜不停地在床上痛苦哀嚎,一时间吓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快去让沈姨请医师过来!”,水儿看向红菱朗声道。

    红菱愕然地点着头,忙往屋外跑去......

    待医师为秋霜姑娘瞧过后,皱眉道:“脉象紊乱,看似湿邪外袭,皮肤却有破损之象,也不像是天花......”

    “天花!!”,一旁的沈姨惊讶大叫:“医师可要看清楚啊,秋霜姑娘可是我影舞坊的头牌,我还等着她为我多挣几年银子呢,您再好好给瞧瞧!”

    沈姨看似关心,实则话中满是算计,她听到医师说到天花后,身子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用袖口掩鼻望着。

    医师又查看了一下秋霜裸露在外的皮肤,问她:“你身上皮肤破损处是否会感觉到湿痒?”

    秋霜摇头,大口喘着气道:“不痒,只是感觉浑身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着,眼睛......眼睛有些眩晕,看不清晰......”

    医师又看了看秋霜的眼睛,面色一沉:“老朽也未曾见过这种症状,不过我可以先为姑娘开几幅缓解疼痛的药方,您先吃着看。”

    说完,医师起身便要离开。

    沈姨见状,快步走到医师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刘医师您别走啊,您可是临周城最好的大夫了,您若是走了,谁还能将我家姑娘的病治好啊!”

    医师径自越过沈姨的阻拦:“恕老朽无能无力,您再另请高人吧”。

    医师走的果决,这治不好的病症他自然不愿冒风险,万一人死了,他在临周城几十年的招牌便也砸了。

    “老娘我怎会如此倒霉!真是晦气!”,沈姨见刘医师对秋霜姑娘的病都素手无策,只得幽怨的吩咐水儿和红菱先按照刘医师留下的药方给秋霜先服着。

    又过了两日,秋霜姑娘的病症不减反而越发的严重了,身上破损的地方逐渐糜烂,还不时散发着一股腥恶味道。

    沈姨怕客人知道秋霜得怪病的事情会影响店里的生意,便严令整个影舞坊的人不要乱说话,而秋霜姑娘的房间便也成了旁人不愿踏足的禁地。

    红菱家境贫寒,来影舞坊只是想为家里多挣些银子贴补家用,自然不愿冒此风险,但她旧情犹在,每日还是会按时将饭菜和汤药熬好了放在门前便离开。

    水儿用白沙遮住口鼻,端着药碗准备给秋霜姑娘喂药,却被秋霜一掌打翻,她将头转向一边满面羞恼道:“他们都对我弃如敝履,你为何还不离开,是等着在这里看我的笑话吗?”

    水儿没有说话,默默捡起地上的药碗,与此同时,秋霜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这是几日以来,水儿第一次见到秋霜满面死灰后有了情绪,她就静静地站着看着她痛哭,良久后秋霜哭累了,拖着黯哑的嗓音问:“这两日,唐赋可有来找过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