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婚结不成

    夜晚的吴名村月明星稀,一处看上去并不华丽的宅子却已然是这个村里相较而言最好的住宅了。

    一位身着蓝色华服,身姿卓然,长相清隽的男子彼时正目色凝重地盯着大门外的红色喜字,他立在原地,任由寒风将他身上的绣袍吹到衣袂飘起。

    他的眸光愈发的晦涩,虽是面色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藏于袖中的那两只手早已攥成了拳,此刻已被捏到骨节泛白......

    而此时在这个宅子中刚刚举行完一场喜宴,几乎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来观赏了这场婚礼,然而却无一人愿意留下来吃喜酒......

    没有亲朋的祝福,没有喜气洋溢地推杯换盏,更没有人愿意来洞房上闹上一闹,以至于刚刚入夜,这对新人便紧关房门,径自窝在房中。

    空寂的月夜,但听“当啷”一声,屋内便传来一阵男人的哭嚎声。

    “你这个泼妇!竟敢用油灯砸我!”

    砸人者不是旁人,正是穿着一袭嫁衣的新娘,只见她对于眼前这个名为吴一的男人眼神中透出的狠厉怒气毫不在意,她静静地端坐在床榻上,姣好的面容下,鲜润的红唇上始终带着一丝嘲弄的轻笑。

    吴一用手摸了摸被砸出血的额头,又看了看坐在床上一脸从容的新娘,霎时间怒火中烧!

    这个女人是姑姑三年前在溪水边洗衣时捡回来的一个野丫头,因将她带回家中那日起吴名村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故而姑姑便为她取名水儿。

    水儿受了伤,对自己之前的事情更是记不清半分,就这么一直跟着姑姑生活了将近三年。

    姑姑没有成过婚,也没有孩子,所以便收了水儿做义女。水儿对她老人家也十分孝敬,自打她来了姑姑家后,不管是家中的活儿,还是地里的活全都由水儿一人承包了。

    但水儿不爱说话,至少是除了姑姑以外的人,当然也包括自己。吴一心里明白,水儿之所以答应同自己成婚,只是为了姑姑临死前的嘱托,想让她老人家有个慰藉,安心的离开。

    吴一看向水儿羞恼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你已经答应了姑姑要和我成婚,今日这洞房不管你愿不愿意,过了今日你只会是我吴一的女人!”

    吴一这方说着,脚步便往水儿身前走去,然而还未刚走两步,便被水儿随手脱下的鞋子将半侧脸颊砸到红肿。

    吴一早便没了耐心,他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疾步跑到榻前一把将雨儿扑倒,他压在水儿的身子上,喘着极重的粗气,盯着身下这个倔强的美人,刚想亲上一口,却发现腹下不知被什么硬物骤然一顶......在吴一吃痛地哀嚎声中,但见水儿抬手将他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走下了床。

    吴一双手捂在大腿内侧,疼的满床打滚,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开口咒骂:“你这个贱人!若不是我姑姑当年救了你,你早不知死在何处了,如今你却恩将仇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货!”

    水儿立在原地,默了一瞬后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是吴娘救了我,她对我有恩,可你吴一却没有!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与你成婚不过是吴娘想把这间宅子给你,可她知道你家中有兄弟姐妹五人,若是她死后,这宅子怕是也落不到你手中,而我是她收的养女,你娶了我便会理所应当的继承这片宅子。”

    闻言,吴一微怔,叫声也不如方才那般大声了。

    但听水儿又道:“可吴娘也知道你生性好赌,纵使留于你万贯家财也会被你败光,所以她想找一个人来管束你!如今吴娘不在了,而我答应她的事情也做到了,这片宅子日后便是你的了,至于你是想留着这宅子洗心革面,好好生活!还是依旧烂赌成性,将这宅子作为赌资输了去,我也不愿意去管。”

    吴一不再哀嚎,躺在床上皱眉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要走!?”

    见水儿一脸冷漠,不发一言,随后又讪笑道:“吴水儿,你可别忘了,如今你我二人已经成亲了,这方圆十几里都知道你是我吴一的女人,你若是走了,我看日后哪个男人还敢要你!”

    吴一得意的笑着,心中笃定这个捡回来的野丫头只是嘴上功夫,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离开吴名村,离开他,她根本活不下去。

    就在他沾沾自喜时,但听久不言语的水儿开口道:“为何要让男人要我?!而我为何又非得要依附男人而活!日后的事情我还不想考虑,而你吴一却也更不值得我考虑。我本也不叫吴水儿,离开吴名村后我自然也可以不是吴水儿!至于我会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如今吴娘不在了,我的恩情也还完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和事情值得我停留。”

    吴一脸色一僵,他没想到水儿是动真格的,于是撑着身子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来,眼睛死死盯着水儿,方才眸色中的嚣张早已不见,甚至变成了哀求:“你能不能不走?我,我答应你,若是你不走,我日后一定再也不赌了,好好跟你过日子!”

    谁承想此言一出,换回了水儿无情一笑:“吴一!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想当初你烂赌时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偷偷地拿出去当了,根本不管你爹娘和兄弟姐妹的死活,让他们在寒冷的冬天连炭火都烧不起,甚至连一样像样的棉衣都没有。而你的姑姑为了偿还你的赌债,更是连棺材本都拿了出来,我岂又能相信你这般寡情少义之人会对我另眼相待?究竟是你觉得我傻,还是你过于自以为是了!”

    吴一并未理会水儿的指责,他只是知道爹娘因为自己好赌早便不让他进了家门,这一年他都是住在姑姑家,而他对水儿也是有些感情的,否则也不会答应姑姑与她成婚。

    如今姑姑不在了,水儿若是也离开,那他便真的是没人管没人要了!想到这,吴一颤微地站起身来走到水儿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抱着水儿的小腿抽噎道:“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账,可我会改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会改的!”

    见水儿不说话,吴一松开她的腿,犹豫了一下,便扬起手一下接着一下的扇在自己的脸上。

    而水儿只是冷冷地瞥了吴一一眼,却始终未开口阻止。正如方才她所说的,她并不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薄情寡义之人的例外,而吴一这番自残卖惨的举动这些年间她也早便见怪不怪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吴一见水儿对于自己此番举动无动于衷,扇耳光的动作便也停了下来。他站起身来,没了方才的好脾气,沉着脸看向水儿威胁道:“给脸不要脸!吴水儿,你是老子的女人,即便是死也得是老子的女人,老子不让你离开,你绝对也走不了!”

    说完,伸出手一把扼制住了水儿的双肩,面目狰狞地瞪着她,好像马上要将水儿活剥生吞了一般。

    而水儿只是如方才那般气定神闲地站着,嘴上开始低声慢慢倒数:“三......二......”。

    就在吴一不明就里之时,伴着水儿口中落下的“一......”,吴一只觉双手骤然刺痛,本能的往回一缩放开了水儿的肩,紧接着他只觉得这种痛感逐渐侵袭着自己的四肢百骸,并且伴有烈火灼烧之感。

    他瘫坐在地上疼的大叫,朗声质问道:“你......你到底给我施了什么邪术!啊!!好疼!!”

    水儿盯着疼到呲牙咧嘴的吴一,冷声一声:“不过是在你的酒中多加了些星芒草!”。

    拜完堂后,见无一人愿意留下来吃酒,面对众人的鄙夷和无视,吴一即便平日里再混账,也觉得十分丢脸,只得将满腔怨气伴着烈酒灌进肚中,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吴水儿会给自己下毒!

    “你,你这个毒妇!”

    吴一这方骂着,身子却越发觉得没了力气。

    水儿道:“你放心,只要你不再乱动好好睡上一觉,过两日这毒便会自行解开了。我与你之间无媒无聘,这身嫁衣也是从你嫂嫂那里借过来穿的,没了吴娘,你我二人之间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今日!便止于此吧!”。

    说完捡起地上扔掉的鞋子穿上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任由吴一在屋内嘶吼咆哮。

    水儿离开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吴名村,她只身来到了后郊的一片林中,而后在一处孤坟前停下了脚步。

    她望向明明是新土却已经长满野草的坟包,双目逐渐怅惘起来,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望了一会儿,而后开口道:“吴娘,虽说我不是您的亲闺女,可我知道在您心中我已胜似亲生!您为人善良,平日里待我也是极好,定然会原谅我今日行为吧。我也知道您让我嫁给吴一,是想给我安排个去处!可恕水儿直言,我并不相信他会变好,会大彻大悟痛改前非!”

    “您之前跟我说,女人这一辈子跟哪个男人过都一样,那时我只是笑笑。其实我一直想告诉您,它真的不一样,过日子和择良人都不可凑合,凑合的日子不好过,它也过不好!我之前不说,是怕会掀起您那段不愿提及的往事,惹您伤怀。”

    “您放心,即便我再不喜欢吴一,也未将他的真实身世告诉他!这是您死守了一生的秘密,您虽然未曾认他,却已经在活着的时候为他付出了全部。如今您去了极乐之地,便也将这些凡尘之事都忘记吧......”

    水儿说着,伸出一只手朝着吴娘的坟包上轻轻一挥,霎时间坟包上的野草变为了绚烂多彩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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