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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看到柴房倒了,柴伦这才带着下人提着灯笼赶到,看着如霜撑着玲珑伞立在废墟之上并未被伤到分毫,他松了口气,道,“幸好这屋子我从没修缮过,都是些泥土,不然……”

    “泥土?!”如霜凤眸中满是怒火,“你可知这柴房后就是运河?年久失修加之长年的雨水侵蚀,这样的泥房如何能不塌?你平日里困些个没有武功的下人倒也罢了,如今,因着你的蠢却让他们逃了!”

    “少使息怒!”柴伦连忙讨饶,“这这这……暴雨忽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呀!再说了,这么湍急的河流指不定就淹死了呢?”

    如霜冷哼一声,“柴大人倒是真乐观啊!”

    柴伦干笑。

    独六撑着一把红梅朱伞从银杏树上飘飘落下,身形轻盈如一只红蝶,雨中的他仿佛置身在艳阳天,心情大好道,“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呢?”

    “若是你早来半刻,也不至于会如此!”

    独六悠悠道,“你太着急收尾了,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莫非……你确定他便是左立的遗子了?”

    如霜不回答。

    独六轻轻一笑,又道,“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慕容府空了。”

    “空了?”如霜有些不敢相信。

    柴伦点点头,道,“像是早有准备,早早就搬空了,我带人去的时候整个府里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剩下。”

    如霜斥道,“柴大人,你和慕容家都在金陵,就算是为了他家的家财也该盯得紧紧的才是,怎么能让整个府里的人和东西在你的眼皮子里底下悄然消失?”

    “这……失策失策。”柴伦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又是干笑。

    如霜心里恨恨道,真是废物。

    “我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独六道。

    “一次性说完。”如霜今夜的脾气着实不好,他一直在回想山尽临跳河前对他说的那句话,他的口型……

    “我们或许能知道慕容家的去向,”独六说道,“我方才射中了那个小乞丐,慕容家大费周章的派人来救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了。我的宝贝儿们会找到他们的老巢的。届时收网,才能斩草除根!”

    熟知独六说了这么一通,却见如霜仍是一副皱眉沉思的模样,过了半晌,只听他道,“后……后会有期?”

    “你说什么?”独六问道。

    “那个人对我说后会有期。”

    独六阴阴一笑,雨水将他血色衣角冲刷的愈发鲜亮,“那我们便准备准备,给他们一个难忘的‘后会有期’罢!”

    ——

    山尽一手托着重伤昏迷的蒲英,一手抱着横木漂在运河上。

    此时雨势渐小,愈发的能感受到河水的冰冷,山尽咬着牙不让左手颤抖,死死抓着横木。深夜的运河边上泊满了无人的船只,互相碰撞着发出“嘎吱嘎吱”得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后来,暴雨变成蒙蒙微雨,好似在运河上升起一层薄薄的烟雾,配着有了年岁的古朴石桥好看极了,不由得让山尽想起在渔村时,四五月多雨的季节,那朦朦胧胧的山腰,那一身素白荆衣的蝶依。

    要是她也能看到这样的美景该有多好啊!

    山尽四肢已经被冻的麻木,每呼出一口热气就被冰凉的细雨搅散,然后身上便又被激了个了冷颤。

    渐渐的,山尽觉得困意难挡,就算以前半夜跟着鬼老头练功到清晨,也从没像现在这样困过,似乎眼皮一松便能死死睡去……

    他两眼惺忪的看着河水,恍惚间,他看到一个女子也浸在河水中,她背对着他,三千烦恼丝在水中如水草般缠绕飘动,要将人的心魄都勾了去,女子慢慢转过身,那样美艳的眉目,正是蝶依!

    山尽明知此时是梦,仍是不愿清醒,想张嘴念蝶依的名字,但又怕叫了以后便梦醒看不见她,于他是只是这样痴痴的看着她。

    只见河中的蝶依面色苍白,远远对着山尽惨然一笑,然后缓缓沉了下去。

    河水漫过她曲线优美的肩颈,然后是白玉般的下颌,挺秀的鼻尖,最后是那双款款深情的桃花眸。

    “蝶依!”

    山尽吓得一个激灵大声叫道,左手无意中松开了唯一支撑两人漂浮的横梁。就在两人就要坠入冰冷的河底,一双有力的大手蓦地抓住了山尽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拎,山尽与蒲英便被提出水面。

    “阿多!”

    那人一手提着山尽一手拎着蒲英,像是老虎拎着两只湿漉漉的小鸡仔。他身形高大,足有普通人两个高,双眼如铜铃,头发极短,眉上勒着两道麻绳,一身粗布衣裳掩盖不住似小土堆般隆起的结实筋骨。

    “阿多,放下贵客。”慕容玉用扇子挑起珠帘,从船舱内走出。

    “阿多!”阿多听话的轻轻放下两人,然后拿起一旁的伞撑起,为慕容玉挡雨。

    “辛苦了,太子殿下。”慕容玉眼眸含笑,看着山尽打趣道,“看来我们太子殿下流落在外,心中已有心悦之人了,怪不得看不上繁楼里的姑娘。咦?你腰间包着什么?”

    只见山尽腰间用衣角兜着不知什么东西,圆鼓鼓的,隐隐约约竟能看出个五官大概来。

    “一个朋友。”山尽道。

    他实在不忍心老马夫分尸异地,便在临走前将他的头颅带走,想着好好安葬。

    “哦,真是可惜了。”慕容玉道,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惋惜的表情。

    “他……他怎么样了?”山尽望着一旁的蒲英,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起身。

    慕容玉这才发现一旁的蒲英的异状,他连忙矮身为蒲英把脉,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紧蹙。他拔下蒲英肩上所中的飞刀,仔细看了看,沉声问,“你与独六交手了?”

    “独六?”山尽想了想,“他说他是正钧司的如霜。”

    慕容玉倒吸了口冷气,“你与正钧司两大少使交手了?”

    “没有,”山尽摇了摇头,“我只与如霜交了手。不过,在我们坠河逃生时,我看到有一人站在树梢之上。”

    “那就是了。”慕容玉看着飞刀上雕刻的蝙蝠图案,若有所思。

    看着他神色凝重,山尽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是他……”

    慕容玉打断道,“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我们进舱内聊。”然后又转头对阿多吩咐道,“阿多,我们调头去药谷。”

    ——

    是夜,烟雨朦胧,一艘画舫静悄悄的行在运河之上。

    画舫又与普通的船舫不同,船头船尾无人划桨,却仍是快速平稳的行驶在河上。

    船舱内温暖如春,山尽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几杯热茶下肚山尽总算缓过神来。蒲英被安置在一旁,沉沉的睡着,阿多则席地而坐,像是一座小山,好在舱室宽广不算拥挤。

    慕容玉已将山尽身上不严重的伤口包扎好,当包扎到左臂时,他看着深可见骨的伤口皱眉道,“这道伤口极深,已经伤了筋脉,再不续上这左手怕是要废了。”

    山尽看着不受控制颤抖的左臂,即便是上了一层上好的金疮药,鲜血仍是丝丝缕缕的从雪白的药粉中渗出,沿着小臂,顺着小指滴落在地。

    小指上鲜红的一线牵被鲜血滋养的愈发暗红。

    “不过好在我们明早便能到药谷,你的左手或许有救。”慕容玉说着丢给山尽一小袋药囊,“这里面是补血补气的参丸,未到药谷前你且含着,不然失血多了我这个半吊子可救不回你。”

    “山某谢过慕容公子了。”山尽淡淡道,“在恰当的时间恰好的出现,我是该夸你神机妙算呢?还是还说你心思深沉?”他看着一旁痴痴傻傻的阿多,“备下这样一艘机关船,带着这样壮硕的手下同行,还要避开东厂的眼线,怕不是易事吧?若不是早就备好一切,又怎么会如此顺利?”

    慕容玉挑了挑眉,兀自收拾着桌上的金疮药绷带,道,“实不相瞒,我家底殷实,莫说这样的机关船,便是比这个再精巧些的还是有几艘的。不过,在你走后我的确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你遇水则生,恰好今日又逢暴雨,再结合我之前算的蒲英在翡翠山庄的东南角,我便与阿多早在船中等待,幸好……”

    “幸好?”山尽愠怒道,“慕容玉你如此自负,你有算到今日一个局外人会因我而身首异处吗?”

    慕容玉轻轻一笑,云淡风轻道,“我以为太子殿下早已习惯了。要成大事,总得有人要牺牲的,不管是有辜还是无辜,局内还是局外。”

    山尽道,“事已至此,我已按照约定将人救出来了,此刻也是你该坦白的时候了。”

    “坦白什么?”慕容玉扇子一开,躺在椅子上,明知故问道。

    “我的生辰八字。”山尽努力耐着性子。他总觉得慕容玉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而自己明知他不靠谱,仍是一次次的入了他的套。

    “哦——”慕容玉道,“一个故人告诉我的。”

    “什么故人?是……他?”山尽看着沉睡着的蒲英,少年看起来比他小许多,面容尚且稚嫩,却英气十足。

    慕容玉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道,“我知道太子殿下急着想摆脱我,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既然如此,不如等他醒来你自己问他不是更好吗?毕竟亡国故人,总是有很多话要叙的。”

    山尽仔细端详着蒲英的模样,却实在想不到他是故国的谁。可他昏迷前说的那几句话,分明就是大魏玄虎的军号,若非军中之人又如何知晓呢?

    倏地,山尽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莫非……他是谢非尘的私生子?

    可是怎么会呢?师傅半生未娶,将自己视如己出,再说了,以他在大魏的地位,娶妻生子又何必遮遮掩掩的?

    “这世上能在玲珑伞下活下来的人不多了。”慕容玉打断山尽的胡思乱想,他为山尽添上新茶,壶旁沾着血的蝙蝠飞刀在烛光下发出金色的光芒,“太子殿下赤手空拳能在玲珑伞下逃生,看来在外漂泊这六年,并未荒废谢将军教你武功。”

    “侥幸罢了。”山尽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太多的在渔村的往事,于是岔开话问道,“正钧司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慕容玉看着案上的飞刀,摇着扇子,悠悠道,“正钧司六使二十四暗卫:长使林一叶,五少分别为:如霜,顾无欢,千面人,血蔷薇和独六,二十四暗卫则用二十四节气命名。这三十个人除了他们的武功,更让我感兴趣的是他们的武器。若说正钧司其他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才加入其中的,那据我所知,这林一叶从头至尾就是正钧司培养的一把利器,孑然一身,只一把长剑不离左右,作为长使他的武功自然是最高的;如霜身背一把玲珑伞,伞内还藏有一把名叫细雨的剑,杀人无痕,如细雨拂面,哦,还有他那副雌雄难辨的无双容貌,想来你也见识过了。”

    “嗯。”山尽想了想,“还行。”

    慕容玉一笑,“对心有佳人的太子殿下来说,眼里自是看不下其他人了。”

    他接着又说道,“那顾无欢没有什么固定的武器,但他杀人时会戴上面具;千面人,千人千面,无人知其是男是女;血蔷薇,六使中唯一一个已知的女子,传言她来自西域贵族,又有人说她曾是沙匪,一身红衣,两把刻着蔷薇的银月弯刀,骑术了得;至于独六,他是正钧司里臭名昭著的采花贼,一双鬼眼,夜能视物,蝙蝠飞刀所过之处无人生还。”他顿了顿,“准确来说,被正钧司盯上的人,没有能活下来的,除非——他想让你活。就像猫捉老鼠,猫总是要玩一会儿老鼠的。”

    山尽愕然,“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追来?”

    慕容玉点头,“当务之急是要治好蒲英和你,早早脱身,待到了燕都,他们便不敢放肆了。”

    “为何?”

    慕容玉神秘一笑,“鸣鸣不归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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