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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娇

    殊宜转身,朝着芙蓉姬说的方向望去。

    只见桥西堍下,有一青衫文士正拼了命拉着一条发疯的独眼狗。狗生得不错,人高马大,瞧那衣着便是富贵,跟前,正跪着一个,白发童颜,顺眼低眉,似是极惮着那条疯狗。

    因与桥上隔着有些距离,殊宜只隐约听到那狗问了什么人去了哪里,若是找不到便要所有人陪葬的疯话。即使听得并不真切,也足以让殊宜感到无所适从。

    三人动静闹得并不小,引得不少路人驻足,周围看客颜色各异,想来心中定对这三人有些说辞。

    此刻,殊宜的心已揪成了一团,难受,她知道,若是她此刻走下去认下那三人,那今夜,她便是死了。

    可她还不想死,毕竟是因为周祇。

    “芙蓉,你可认得回皇宫的路么?”殊宜回头,很认真地问。

    “认得是认得。”芙蓉姬点了点头,有些不可思议,“嬟嬟,你就不管你家小皇帝了?”

    “他是他,我是我,他丢光了他皇家的脸面,我高兴还来不及。”殊宜也点了点头,很冷静地回。

    芙蓉姬狐狸眼睛一睁,视线往她身后后瞟了瞟,“不过现在,你好像也来不及了。”

    “夫人!”

    话音刚落,殊宜便感到有一团巨大的东西猛得从背后抱住了她,带着熟悉的龙涎香气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人便被锢在她腰间的大掌给生生掰过了身,与之面对面紧贴了起来。

    这一切变化之快,快得殊宜都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谁,一双眼睛便已经被埋进了一方厚实的胸膛里。

    可那又能是谁呢?

    灼热的龙涎香气息侵入鼻息,呛得殊宜难受极了,她的腰背被搂得很紧,连骨头都被挤压得生疼。

    “殊宜,你到哪里去了!寡人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寡人很担心你!”

    耳边只留下了疯狗的咆哮,其余的,她什么都听不见。

    还不如就死在刚才了呢,殊宜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定下神,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找到了周祇腰间的软肉,毫不留情地掐下了一把。

    身上的力气陡然消失不少,殊宜趁机用拳头将自己与周祇隔开了一些,抬起头,用一早便准备好的可怜眼神看他。

    “祇郎。”

    话轻飘飘的,像根羽毛似的,勾得人心酥透了。

    不早不晚,眼泪便在此刻一同滑了下来。

    周祇原本还是暴怒的模样,独目欲眦,青筋暴起,本就生得霸道的眉毛,更是横成了阎王模样,怕是此刻有头猛虎与他对视,那虎儿也会胆战得转头就走。

    只不过阎王一见到美人那泪,便什么都软了。

    独目含水,眉间有情,连呼出的气都柔顺了不少。

    “去哪儿了?”周祇哑着声,抬手抹去了殊宜眼角的泪花。

    殊宜见此情形,便知周祇不会再怪罪自己,眸中便更添了几分可怜,小声道:“臣妾方才,同曼娘去吃豆花了,滋味可好呢。”

    “是是是,夫人刚才,的的确确是同奴家吃豆花儿去了。”

    芙蓉姬护姊妹心切,赶忙冒死帮殊宜搭了句腔。

    一旁的崔凌云听到,面色大骇,一把捂住了她嘴,正要开口向周祇解释些什么。

    “子靖。”周祇冷声道,“带着你的相好,滚。”

    圣口一开,崔凌云哪敢有二话,速速带着芙蓉姬请安告退,不过须臾便已经没了踪影。

    殊宜此刻,自然已经无暇其他,只一刻不离与周祇对眸,生怕从他眼中瞧出一丝变卦。

    “豆花很好吃么?”独眸之中,浮起浅淡笑意。

    一见到周祇笑,殊宜的心便算是落到了实处了。

    “豆花很甜,臣妾觉得陛下一定欢喜,”紧绷的弦一松,她便觉得有些累了,低下头,顺势靠进了周祇的胸膛里,任由他抱着自己,“陛下若是高兴,臣妾带你去尝尝,好不好?”

    腰间的力道陡然收紧,发顶随即传来一阵温热,不轻不重,但并不短暂。

    “殊宜,以后不要再擅自离开寡人了,好不好?”

    话里带着恳求,似是极怕着她。

    但殊宜知道,周祇是在逼她。

    他后悔了。

    他后悔今夜,让她离开他出了门,还去了令他无法掌控的地方,他不会再允许她独自离开他了。

    天杀的。

    “殊宜,你是寡人的心肝。”周祇松开了她,又用他那只柔时能包含整个春日的眼睛瞧殊宜,“你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寡人便也活不成了。”

    眼眶竟有些泛红,看得殊宜心里难受极了。

    “陛下莫要说胡话了,陛下定会长命百岁的。”殊宜捂住了他的嘴。

    “殊宜,寡人想与你,长命百岁。”

    周祇拿下了殊宜的手,却不放开,顺势牵住她的手指,低头,在她手背亲了亲。

    一瞬间,殊宜只觉有一股热气直冲她的天灵感,随之而来便是无所适从的羞赧。

    她不会与他长命百岁的,一定不会。

    就在这时,天上炸出一声巨响,极巧妙地,替殊宜解了围。

    瞬息之间,一切声音被淹没。

    无数流光在夜空绽放,似花,似树,似水,似云,无比斑斓,无比夺目,那光彩,实在比殊宜妆奁中任何一件首饰都要璀璨上几分。

    “陛下,这是书上说的烟火,对不对?”

    殊宜激动抬头,下意识抓住了周祇的手,很紧。

    书上说,前朝有一葛姓道人曾以硫磺硝石为引,制得火药,后人研究之,遂得火器、烟花二物。

    前者,殊宜见过,将她的故乡夷为了平地,毫不留情。而后者,殊宜如今也得见了了,实在美丽,却足以令殊宜惶然。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危险,却又如此让人着迷,令殊宜不自觉瞧了进去,沉溺于此刻的放肆艳羡之中。

    不单单是殊宜一人,此刻,全城游人,皆为之驻足倾倒,流连忘返。

    可周祇没有。

    当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绽放时,周祇不过抬头稍看了一眼,此后注意力便全然与之无关了。

    沈殊宜抓了他的手,很紧很紧,甚至险些便要与他十指相扣了。

    他并不喜欢看烟花,这烧钱的玩意留给他的,从来只有伤痛与不堪,他自然更享受心爱之人此刻下意识对他的依靠。

    “是烟花,好看么?”他温声笑问。

    “好看。”殊宜点了点头,是目不转睛。

    那便值得,周祇在心中想,如此,便不枉他破例在朔京城中燃了这场烟火。

    他看着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庞,他日思夜想的脸庞,此刻正因他准备的烟花而沉醉,那便值得了。

    只因这张脸,他便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殊宜,寡人带你去个地方。”

    -

    城西圣贤里,空置已久的谢家旧宅捷园近日终于有了新主,传闻买家是位不可透露姓名的达官显贵。

    不过有人买下总是好事,这捷园可是圣贤里一带最大的宅子,自谢家被流放之后,便一直空置着,走过路过,周围的邻居瞧着这日渐萧索的门庭,心里总是不大好受的。因谢家事的牵连,这几年来,连带着整片圣贤里的房价都跌了不少。

    今夜,捷园门前点起了灯,崭新的。

    更夫打更路过,这才发现,捷园门前已是一片清明,镇门石兽上挂着红绸,即使在夜色中,依旧醒目。

    原是有喜事,更夫自然而然以为,于是豁然开朗,敲竹梆子的力气更大了些。打更声豪迈沉稳,伴着夜风,悠悠扬扬传进了捷园之中。

    已是两更天了。

    “殊宜,你可喜欢这里么?”

    周祇的声音仍有些喑哑。

    殊宜此刻已是累极,随意靠在他胸口正预备酝酿些睡意,便随口答道:“挺好的,比宫里清净。”

    “那便好,这宅子是寡人买给你的。”

    殊宜睡不着了。

    她猛然撑起些身子,隔着一屋子的夜色望向周祇,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傻了?”周祇笑着摸了摸殊宜的脸,重新将她揽进了怀里,“这是寡人送你的生辰礼,你在京中没有母族傍身,总该留下些私产。”

    他的语气是何其得无私,带着无限怜悯,仿佛他笃定了殊宜听到他如此说,定会感动得无以为报。

    “陛下,臣妾日日待在宫里也用不着这些身外之物,臣妾有陛下就够了。”

    殊宜在心里冷笑一声,婉拒了。

    “傻子,寡人能护你一时,却终护不了你一世。”周祇在她发间吻了吻,有些无奈,“有了这处宅子,日后你想出宫行走也便利些。”

    “陛下?”殊宜没想到他的打算是这样的。

    周祇似乎很满意殊宜的反应,大掌若有似无地轻抚起她的背,“从前朝中眼睛太多,各个都盼着寡人哪日便从那张椅子上滚下来,寡人是一步也不能走错,故而让你跟着寡人受了许多委屈。”

    周祇叹了一声,带着些许无可奈何。

    这一声叹,委实也叹进了殊宜的心里。

    这五年,她的确跟着他吃了不少苦。

    入宫第一年便碰到胶东王叛乱逼宫,那一夜,殊宜就在周祇身边,亲眼见他杀光了闯进勤政殿的所有叛军,人头滚落一地,血流成河,勤政殿前的台阶上,如今还留着洗不清的血痕。

    随后就是还政的事情。殊宜实在没想到,年已弱冠的周祇,能一夜杀死百人的周祇,在三年以前,仍只是一个被母亲垂帘听政的傀儡小皇帝。

    他的母后谢盈芳迟迟不愿归还朝政大权,日日穿着特制的龙袍坐在由珠帘隔开的小椅子上替周祇决定国家大事,让他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活成了笑话。

    可周祇不想再做笑话,所以杀了他的母亲。

    起初,周祇想效仿前朝,将那祸乱朝纲的老妖妇治以车裂之刑,可这法子实在残忍,殊宜不忍心,于是在太后的饭菜里加了东西,让她在睡梦中死去,死得体面了些。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不久之后,周祇便用他与殊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逼谢家交出了兵权,然后随便捏了个罪名,将谢家全族流去了崖州。

    再说便是最近的崔家,为了让那老匹夫自愿告老还乡,委实也让他们费了不少心力,殊宜为此还白白在冷宫待了一个月。

    周祇说得没错,若五年之间他们走错了一步,如今成为枯骨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不过如今不同了,”周祇忽然认真道,“殊宜,寡人想尽力给你一个家。”

    他说,他想给她一个家,殊宜听到。

    他在说些什么?

    在这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陡然冷了下来,喉咙口像被刀片割了似的,难受。

    他难道不知道,是他的父亲亲手毁掉了她的家么?

    他当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连她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殊宜竟有些想哭。

    “哭什么,寡人没同你开玩笑,”周祇大概是以为她太感动了,于是又紧紧得搂着她安慰道,“日后你若在宫里被她们吵得厌烦了,你便出宫,回捷园来,回到只属于你我的家。寡人下了朝便出宫来寻你,寡人会带着西域新进贡的美酒来,与你共饮。。。”

    他越这么说,殊宜的眼泪便越发得难止了,可她一边哭,一边却还要听这狗皇帝畅想着他的美好未来,于是痛苦便越发难言起来。

    她才不会跟他有什么未来,殊宜难过极了。

    “不够。”

    周祇突然否定了自己。

    “什么不够?”

    殊宜忍着哭腔问,她实在不知道他都已经想好自己八十岁退位后要带她去何处骑马了,还会有什么不够。

    “寡人要与你名正言顺有个家,殊宜。”他肯定道。

    殊宜又一愣,这一回,她是被吓到了。

    周祇话里有话,殊宜听得明白,他这是动了废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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