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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人疑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殊宜今日算是明白了。

    “哟,好妹妹。。。”

    芙蓉姬一坐进殊宜的马车便现了原形,温柔小意不复有,活脱脱一副贼婆娘的恶相,刚要开口同殊宜打招呼,却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殊宜下巴朝车外一抬,示意她隔门有耳。

    芙蓉姬见状忙囫囵下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兰花指一翘,娇媚又道:“夫人一会儿想去哪里玩耍,奴家都奉陪哟。”

    殊宜听得一阵毛骨悚然,赶紧把芙蓉姬拉到了身边坐下。

    “姑娘可会投壶么,我正让我家大监往朱雀大街去呢!”

    殊宜故意将话说得大声了一些。

    “奴家。。。不善投壶哟,”芙蓉姬使劲点了点头,又伸手指了指门外,示意殊宜赶紧想办法支开外头碍事的人,“但奴家可以陪着夫人,为夫人助威哦!”

    殊宜思索了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方手帕,帕上绣着一朵极丑的红莲,丑得差一点都要认不出那是一朵花,殊宜端详了片刻,抬手掀开车帘,便将那手帕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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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监,你可定要帮帮我。”

    殊宜被芙蓉姬仔细扶下了车,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穆青见殊宜如此,老脸满是心疼,疼得揪成了一朵菊花。

    “夫人,可否告诉奴婢,是发生了何事?”

    殊宜哀叹一声,遂掩泣涕道:“大监,我的帕子丢了。”

    “帕子?”

    “便是我去年生辰时陛下为我绣的那块,我一直贴身收着的,方才想寻出来瞧瞧,竟如何也找不到了。”

    殊宜说着,便更伤心了许多,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大颗大颗掉着。

    穆青知道那帕子的重要,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便温声安慰殊宜道:“夫人莫急,许是方才落在了哪里,容奴婢回去找找。”

    “大监可一定要帮帮我啊,这可是我最心疼的帕子。”

    “奴婢明白,夫人放心。”穆青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道:“如此,不若奴婢先送夫人去投壶?”

    “这位大人,奴家瞧着你家夫人很紧张那帕子呢,”芙蓉姬夹着嗓子娇滴滴插了句嘴,“不若您赶紧去找找,奴家陪夫人投壶去便是了。”

    “这。。。”

    见穆青面有犹疑,芙蓉姬遂又走上前为自己打起包票:“大人放心,奴家常在这地方行走,熟悉得很,定为大人您将夫人照顾得好好的,大人若有顾虑,万事让崔凌云担着便是。”

    穆青斟酌了片刻,遂点头应下,躬身与殊宜长拜告辞:“奴婢去去便回,夫人万事当心,您若出了事,奴婢便是有几个脑袋都赔不起的。”

    殊宜点了点头,一面抹泪一面同穆青告了别。

    眼见穆青上了马车,笼头一甩,便驱车往杏花楼的方向疾驰而去。见他人影渐失,殊宜终于在心中重重舒下了一口气。

    “夫人,奴家方才演得好不好?”

    耳畔,又传来了芙蓉姬万分矫揉造作的声音。

    这回殊宜想都没想,回头用力捏了捏芙蓉姬的脸蛋肉,“好姐姐,人都走了,还装呢?”

    芙蓉姬吃痛皱眉,赶紧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埋怨道:“你这小蹄子,不晓得自己有多少力气,若是折损了老娘的花容月貌,要你好看!”

    “不劳你费心,我本来便很好看了。”

    殊宜轻哼一声,皮笑肉不笑回,说罢便抱起双臂兀自往夜市深处走去。

    “你这丫头,别以为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啊。”芙蓉姬有些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因为殊宜的言行而恼怒半分,见她即将走远,又赶忙跟上,“嬟嬟,你当真要去投壶啊?”

    殊宜回头扫了芙蓉姬一眼,淡淡回:“不然呢,人生地不熟的,我还能去哪里?”

    “走啊,来都来了,姐姐带你吃好东西去!”

    芙蓉姬一把揽住了殊宜的肩膀,未等她回应,便大步将她往投壶摊的反向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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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京风光,殊宜曾在老君阁的藏书室里领略过一二:所谓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便是如此。

    今夜城内有乞巧灯会,城中主干道上一应都挂满了灯笼,远远瞧去,便是一片璀璨灯海。街巷之间,叫卖声不绝,游人如织,皆言笑晏晏。

    殊宜随着芙蓉姬一路行走,脚踩着这方京城土地,竟觉得十分迷幻。

    原来,这便是阿父一直想看到,而阿母不敢看到的世界。

    目之所及,皆为繁华。

    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怅惘,再多的繁华,他们如今都看不到了。

    “傻丫头,发什么呆呢,我们到了!”

    心中正无端伤感着,肩头忽然被人猛拍了一记,殊宜回过神,定睛一瞧,便发现芙蓉姬带她来到了一家豆腐摊门前。

    摊子并不大,依着高墙建起的一间茅草棚而已,好在干净,棚前插了花,因夜色迷离,殊宜只依稀辨出那是种紫色的兰草。不过留在摊边堂食的客人委实不少,人手一碗豆花,面容皆是餍足。

    “豆腐西施做的豆花,真那么好吃?”

    她望着草棚下正在制豆花的美人,扬了扬下巴,只觉那豆腐清香十分熟悉。

    “哟,你竟晓得那是豆腐西施啊。”芙蓉姬满意点了点头,一面揽过殊宜的肩,带她往棚里走去,“看来我这辛辛苦苦给你传的信不是白传啊!”

    “恰好而已。”

    殊宜想起如今还堆在合欢殿里尚来不及看完的书信合集,回头,朝芙蓉姬呵呵一笑。

    “云娘,给我来两碗甜豆花,再加两勺蜜豆!”

    那位叫云娘的豆腐西施正背对两人忙着些什么,头也不回便应道:“我的大忙人,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呢!”

    说罢双手在围裙上一擦,转过身,正要伸手迎接芙蓉姬,满面笑容却在与殊宜打上照面的一瞬间,凝固了。

    怎么会是她?殊宜看清了云娘面容,也愣在了原地。

    “盈娘,这位是?”云娘先一步回身,复盈起笑意,目光在殊宜身上逡巡了起来。

    “哦,一个妹妹,难得来城里游玩一趟,我带她来你这里见见市面。”

    芙蓉姬反应倒也快,随口便为殊宜编了个身世。

    “你这婆娘,惯会打趣我的!”云娘瞪了芙蓉姬一眼,遂向殊宜走近,意味深长道:“姑娘生得,倒像我下山前的一位故人。”

    殊宜被云娘盯得心慌,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哦,对对对,嬟嬟你不知道,”芙蓉姬是个热心肠的,“云娘从前可是个道士哦。”

    殊宜此刻,是杀了芙蓉姬的心都有。

    “嬟嬟?”云娘闻言,眸中浮起一丝嘲意。

    殊宜被她的眼神中伤,却不知她又有何资格作出这样一副姿态。

    “姑娘认错人了。”

    说罢,转身拉了芙蓉姬就走。

    是落荒而逃。

    夏日穿木屐,是殊宜即使入齐多年,也改不掉的旧习惯。沉重的木头鞋砸在石板路上,即使穿梭在人流之中,她自己仍听得很清楚,一声一声,在心中嘟嘟作响。

    脑海中又浮现出族人的脸庞,无数的,含着血泪的,浴火的,凄厉的,又是挥之不去的噩梦侵入。

    她没有做错什么,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我的好妹妹,你若再不停下,我们便要走出朔京城了!”

    不知这么闷头走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芙蓉姬的笑语,一如往常,带着超然物外的洒脱。

    芙蓉姬拉住了殊宜,将她留在了原地。

    殊宜清醒了过来,抬头看向对面这个女人,她依旧笑着,在夜色里,她的黄金瞳仁依旧闪烁明亮,犹如晨起的暖阳,令人心安。

    殊宜喜欢她的眼睛,从第一面见她时便喜欢。

    “想说吗?”芙蓉姬也看着殊宜,问。

    “说什么?”殊宜冷静了下来。

    “那我猜猜?”芙蓉姬挑了挑眉,“你与云娘是旧识,对吗?”

    “是。”殊宜点了点头。

    芙蓉姬也点了点头,“有意思,云娘口中净如谪仙的师尊,竟是你口中那个两面三刀、阴险卑鄙的妖道,当真有意思。”

    “那你信谁呢?”

    殊宜冷笑了一声,想起方才云娘看她的眼神,心中还是难受得紧了。从前,她到底还是依礼唤她一声大师姐,吃了她许久的素斋。

    “都信啊,人本就有千面,你有,我也有,不是吗?”

    是啊,一切不过是夏虫不可语冰罢了,云娘并不清楚内情。

    “那你呢,苏盈又是你的哪一面?”

    殊宜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芙蓉姬似乎没想到殊宜能够释怀得如此之快,两只狐狸眼睛瞪得浑圆,尖叫了一声,“好个忘恩负义的小蹄子!”

    她摇了摇头,抱着手臂走出了两步,明显是没想好说辞,她其实并没想到殊宜有一日能撞破她与崔凌云的事情。

    她们之间,从不谈这些男欢女爱的琐事,每次见面都在玩儿命,谁有空说这些有的没的。

    “想说么?”殊宜追了上去,在她耳边问。

    “说什么啊?”芙蓉姬回头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自己猜了?”殊宜笑了笑,从腰上解下了云中令拿到芙蓉姬眼前晃了晃,“天下第一盗想在云中君那里偷些什么呢?”

    “乖乖!你,你从何处得的这东西?”

    芙蓉姬一见到这成色极好的玉牌牌,眼睛都直了,伸了手便要去抢。

    殊宜赶紧拿远了些,故意逗她,“崔凌云给我的啊,他如今可是我的义兄。”

    “嗯,有个皇帝男人就是好啊。”芙蓉姬揶揄一声,趁殊宜不注意,便将令牌抢到了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又道:“东西是真东西,不过如今在你手里,也是无用。”

    “此话怎讲?”

    “云中盟向来认人做事,你要用这牌子,也得他点头才是。”

    殊宜忽然明白了芙蓉姬的打算,佩服地拍了拍她的肩,“姐姐,你的胃口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啊,我支持你,还是那句话,苟富贵,勿相忘。”

    “没办法,我既上了你的贼船,总得为我们的将来想想,不是么?”

    芙蓉姬叹了口气,是满脸悔不当初。

    “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好姐姐。”殊宜眯起眼睛,呵呵一笑,“若你当初不选择躲进我的合欢殿,如今投过胎,应当也是一条好汉了呢?”

    “哈哈哈,嬟嬟你真会开玩笑。”

    如今回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芙蓉姬不免还是有些后怕,凭良心说,她倒也从未后悔成为孤竹殊宜在宫外的眼睛。她听说过八年前的那场惨案,与其说是佩服这姑娘的一身孤胆,不如说,她是在为她的从前选另一种结局。

    说笑间,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回了朱雀大街上最热闹的那块区域。

    红桥之上,能将朔水两岸的风光看透,已过了放河灯的时辰,静而墨色的水面散落着各色形制的灯,倒影着红或黄的光,较天上的星辰,也要更美上几分。

    殊宜有些看了进去,虽然她并不清楚这些好看的东西具体的用处是什么。

    忽然,芙蓉姬拍了拍她的肩,语气中带着些许迷茫,又带着,多少听起来像是怜悯。

    “你的皇帝男人,一直都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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