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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

    接应殊宜的人,是从前合欢殿中的一等侍女,阿兰。

    “阿兰,是我。”殊宜提起自己的裙摆,走上台阶出地道。

    出口的暗门设在了一处隐蔽的假山口,阿兰正在一旁等候。

    小姑娘穿着一身素净的粗布衣衫,全然没有了往日一等宫娥的体面,但圆乎乎的脸蛋上仍挂着经年不变的纯稚。

    见殊宜出来,阿兰赶忙放下了手中的苕帚,双手往衣裙上一擦,凑到殊宜身边。

    “姑娘,昨夜我就听路过的羽林卫说您出冷宫了,没想到是真的!”阿兰亲昵挽住了殊宜的胳膊,十分高兴。

    殊宜微微一笑,随阿兰一道走出假山群,而后在后院空地中央站定,抬头凝望面前恢弘楼宇。

    许久没来了。

    只见偌大镶玉牌匾之上,俨然落着“摘星楼”三个金文大字,端重肃穆,隐隐带有旧时之风。猜想题字之人,应是位博学的金文大家。

    殊宜背对着阿兰看匾,视线最终停在了牌匾的落款上。

    书曰:丁酉冬栾川道人题。

    殊宜见字,默默翻了个白眼,复又盈起笑意,转过身捧起阿兰的脸蛋,关心道:“这些日子你一人待在此处,过得可还好?若是不习惯,便随我回合欢殿吧。”

    “姑娘不必担心奴婢,摘星楼清净,平日里没什么人往来的,奴婢待在此处自在得很。”阿兰摇了摇头,反握住殊宜的手,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中满怀赤诚,“姑娘交待奴婢做的事,奴婢一一都办得很好,请姑娘检查!”

    摘星楼,乃大齐国师的居所。

    此地位处皇宫西北角,地势偏僻,四面有篁林环绕,与宫廷隔绝。环境清幽,除却皇帝偶来问道,鲜少有外人涉足。

    五年前,自现任国师栾川道人回洞府闭关后,为敬仙者,陛下特将摘星楼封禁,只留洒扫宫娥居于此,故而此地又更添了几分寂寥。

    想到此处,殊宜不禁摇头冷笑,哪里是什么世外谪仙,明明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江湖神棍罢了。

    阿兰为殊宜开了门,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幽陈的药香,苦得殊宜皱眉,她下意识挥了挥手。

    摘星楼内,又是经年不变的熟悉陈设,都是他的喜好,没错。

    大厅正中,端陈着一张古琴,通体漆黑,隐隐泛出幽绿色光,只是瞧着便知是张好琴。

    他还真是对这齐地爱得深沉,连心爱的遗音琴都留在了这里。殊宜暗自咬了咬牙,心中实在膈应极了。

    她迟早有一日要焚了这栋破楼。

    “我进冷宫的这一个月,朔京可有发生什么大事么?”

    殊宜收回视线,径直踏上楼梯,一步不停,最终登到了最高处。

    传说摘星楼顶,乃国师观星占卦之室,旁人不得进出。

    可如今,这里早已是殊宜的天下。

    窗子大开着,暖风肆意闯进来,层层叠叠的纱帐被吹得慌乱,飞奴麻谷扎堆在外廊晒太阳,时不时又飞回室内,一头扎进柜子里小憩。

    曾经用来贮藏典籍的书柜,早已成为了鸟雀之家。

    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只白头翁,直直冲进室内,停在了殊宜所坐的书案面前,朝殊宜唤了两声,低头吐出了一张纸条。

    “姑娘,这都是芙蓉姬这一个月送来的消息,您瞧瞧。”

    身后,阿兰不知从哪里寻出了一只木匣子,摆到殊宜眼前,里头满满当当,都塞满了同方才白头翁带来的一模一样的纸条。

    这么多,想到芙蓉姬事无巨细的性子,殊宜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伸出手指拨了拨匣子里的纸海,从中挑了张字数多的,拆开查看。

    ——六月十五,留侯世子背着父母去东市豆腐西施处偷吃咸豆花一碗,被留侯当场发现。留侯震怒,执耳将世子拖行回府。(私以为甜豆花才是天下第一,芙蓉姬留)

    殊宜:。。。

    ——六月廿三,盛国公府一匹母马难产,一尸两命,将军命人将其母子厚葬于北郊。

    殊宜:。。。

    ——六月初七,安平侯府三小姐脸上生了毒疮,容貌尽毁,侯爷爱女心切,悬赏万金寻找天下名医。

    殊宜看完手中第三条密报,已是两眼一抹黑,干脆和上了匣盖一股脑推回给阿兰,干咳一声,“阿兰,将它们一一抄录分类了,到时我一起看吧。”

    此时案几上,还剩了一张纸条,便是方才白头翁新鲜为她送来的。

    殊宜秉着最后一点希望,打开了纸条。

    ——七月初六,崔太师病危,已密召定北将军返京。

    殊宜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再三详读了纸上所书,最后将纸条就着灯火燃尽。

    “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消息?”阿兰瞧出了自家主子心情不错。

    “崔护那老匹夫快死了。”

    殊宜轻笑了一声,随手从桌案旁拿起一支孔雀尾羽,朝墙角的美人觚中轻轻一掷。

    咻一声,雀羽落入觚身之中,不偏不倚。

    “恭喜姑娘,这样一来,咱们的仇人便又少了一个呢!”

    阿兰高兴地拍了拍手,又低头认真掰起手指,“崔、谢、陈、李、杨。。。谢家被陛下流放去了崖州。。。李家式微,如今只能抱着陈家大腿。。。还剩杨家。。。姑娘,这么看来,我们是不是快大仇得报了!”

    是啊,当年随先帝出征初云的五大世家,如今快被周祇与她杀尽了。

    可她这仇,又岂是这区区五家人的血肉能偿还的。

    这,只是开始。

    殊宜笑了笑,并未接下阿兰的话,遂转身为自己倒了杯茶喝,转言道:“可有玄玉的消息么?”

    说起这件事,阿兰一下便兴致高涨起来,拎着小裙子一路小碎步来到殊宜身边,乖巧汇报道:“姑娘!我按照你的吩咐,寻到机会问遍了整个皇宫的老人。他们瞧我一个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被主子罚来摘星楼这鬼地方做洒扫宫女,都心疼我呢,我掉了几滴眼泪,问什么他们就都告诉我啦!”

    殊宜:。。。

    殊宜轻咳一声,微笑提醒道:“好阿兰,你只需告诉我玄玉的下落就好。”

    阿兰一脸恍然大悟,眨了眨大眼睛,咽下一口气,思索了片刻才说:“哦,是这样的姑娘,宫里的老人都说,当年玄玉被先帝陛下带回宫后,就被国师以不详之名亲自看管了!”

    “什么?”殊宜喝茶的手一顿。

    玄玉怎么会在他手里?殊宜疑惑,随即又是忿恨。明明当年她问过他打开龙脉的另一半玉匙在哪里,他说他并不知晓。

    老妖道,他居然又骗她,呵。

    凝思之间,一只肥麻雀扑棱着小翅膀飞进了楼内。

    由于身子实在胖大,在殊宜面前刹停时小家伙还不住向前滑行了几寸,直直撞到了殊宜的手肘上。

    小麻雀调息了刹那,努力抬起头,对着殊宜扯嗓子啾啾叫了两声。

    殊宜瞧见它脖子上的长命红绳,便知道这是素练在为她递的消息。

    周祇来了。

    。。。

    勤政殿的奏折明明这么多,他今日怎么还来得这样早?殊宜心中郁闷加剧,脸色是肉眼可见得难看起来。

    “姑娘,你为何不高兴啊?”阿兰并不知道,何为自家主子听完她的消息后竟变得愁容满面了,“玄玉在道长手里不是更好办么?玄玉本就是我们初云的东西,道长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您出面相要,他一定会给您的!”

    “阿兰!”殊宜叫住了她。

    “奴婢失言,请姑娘责罚。”

    阿兰自知失言,当即五体投地,请求殊宜宽恕。

    殊宜看着地上的小姑娘,眼中满是无奈。小麻雀在一旁等得着急,又抻着脖子叼了叼殊宜的袖子。殊宜回过神,起身准备离开。

    “我该走了,玄玉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勿要私自联络老君阁。”

    -

    合欢殿。

    “你这小畜生,虎毒不食父,这道理你竟不知么?”

    殊宜急匆匆从地道赶回合欢殿,刚走出暗门,便听到了外头周祇那略带张皇的责备,以及,白雪丝毫不惮的虎啸。

    看来还来得及,殊宜松下一口气,一路调匀气息走到铜镜前。

    衣架上,素练已经为她准备好,服侍周祇时要穿的赤红肚兜与藕色纱质罩衣。她迅速换好衣物,而后一把拆下束发的玉簪,将头发打扮成刚睡醒的模样,又伸手揉了揉眼睛佯装惺忪。

    殊宜瞧了瞧镜中的自己,总觉得少了几分我见犹怜,遂又跑去梳妆台上抹了把胭脂。

    这下大约是瞧不出什么破绽了。

    “白雪,你乖些,晚膳寡人给你吃天鹅好不好,快让寡人去瞧瞧你阿娘!”

    殿外又传来周祇无何奈何的哄哝声。

    白雪啊呜一声,仍是不肯。

    不愧是她养大的孩子,殊宜心中感怀,甚至有些想哭。

    “你这畜生!”殿外的周祇突然大喝一声,“若是再放肆,寡人便命人将你的皮扒了,给寡人做袄子!”

    殊宜怕周祇疯起来真会对白雪下手,赶忙打开了殿门。

    “陛下不要!”

    只见前庭之中,年轻帝王狼狈跌坐在殿前台阶上,宽大的龙纹袖袍被一只白虎狠狠咬住,那虎瞳之中已起了兽性。

    殊宜见状大骇,连忙喝退了白雪,又几步跑到周祇身边,扑通一声跪倒在侧,是五体投地。

    “求陛下恕罪,白雪素来顽劣,是臣妾教子无方!”

    白雪见到殊宜出现立刻便松了口,无辜呼噜一声,耷拉着眼皮踱步去殊宜身边趴下,再也一声不吭。

    周祇沉着脸,一面脱下了自己的外袍扔给一旁的穆青,随后看向脚边已是瑟瑟发抖的殊宜,脸上瞬间盈起了和睦笑意,温声道:“哎,一点小事而已,爱妃怎得又跪下了,寡人不是说过,你此生无需再跪任何人么?”

    说罢,周祇便站起身亲自扶起了殊宜,又十分关怀地为她揉了揉膝盖,怜惜道:“膝盖可跪疼了么?”

    “臣妾无事,谢陛下关心。”殊宜摇了摇头,说话间,两行清泪便从眼角滑落,殊宜红着一双泪眼,回头厉声吩咐道:“素练,还不将这大逆不道的小畜生关起来!三日不许给饭吃!”

    白雪似乎听懂了殊宜说的话,呜咽了一声便被素练揪着项链拖走。

    拖行之时,一双漂亮的蓝眼睛还可怜兮兮地盯着殊宜直看,弄得殊宜十分于心不忍。可这小畜生方才差一点就要冲撞了圣驾,殊宜若不主动责罚得重些,事情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做了文章,它怕是连命都保不住。

    殊宜狠下心,撇开了头,眼不见为净。

    “罢了。”

    耳边传来周祇的声音,“合欢殿本就是它的家,关它做什么,寡人方才不过与它玩闹罢了。”

    周祇挥了挥手,算是宽恕了白雪。

    “陛下?”

    殊宜她猛得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

    只见周祇皱眉轻啧了一声,朝殊宜伸来手,“寡人已经宽恕它了,爱妃如此,是成心要让寡人心疼么?”

    周祇说着便用拇指扫掉了殊宜脸颊上的眼泪,眼中尽是温柔。

    殊宜望着他,眼神动了两动,再不多说一句话起身扑进他的怀中。周祇见状,更是开怀大笑,大掌紧紧握住了殊宜的柳腰摩挲,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爱妃的头发真香,怎得有股药味,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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