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江挽与沈微明一同入席时,殿中众臣献礼已过一轮,殿上的礼官此时正念到中书府所赠的《山清图》。

    唱声刚歇,柳妙仪便携一个珠光宝气的画匣行至殿中,方才的狼狈此时已荡然无存。

    “太后娘娘,这时前朝画师张易的《山清图》,臣女命人寻了数月,上月方才在江城寻到,特来献与娘娘!”

    太后挥了挥手,殿上的礼官便自柳妙仪手中取来画匣,待到太后身前方才小心翼翼的展开。

    太后仔仔细细的观摩了一番,不禁感叹:“听闻张易此人画术精绝,可却始终不愿为皇家作画,为此不惜封笔,而这《山清图》便是张易的绝笔之作,你能将它寻来,想必花了许多功夫,真是辛苦你了……”

    柳妙仪拱手一礼,“能将此物献给娘娘,臣女不觉辛苦。”

    太后颔首,示意礼官收下画,“哀家有些日子不曾见过你,你日后该常往宫中走动,多陪陪哀家。”

    闻言,柳妙仪大喜,又行了大礼,“臣女谨遵娘娘口谕!”

    这边流程方才走完,殿内众人便各自与相知之人敬酒寒暄去了。

    太后面上挂着和煦的笑,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往席上看去,目光落在沈微明身旁的江挽身上。

    江挽一抬眼便与太后的目光对上,将要起身行礼,便瞧见太后招了招手。

    “挽挽,坐到哀家身旁来。”

    江挽得了令,循着空道行至太后身侧。

    礼官命人给江挽赐了座,江挽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又谢过礼官,方才在太后身旁坐定。

    太后拉过江挽的手,轻抚还未消散的疤痕,心疼极了:“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受苦了……”

    江挽柔声道:“臣女不苦,娘娘的顽疾才更为要紧。”

    念及此,江挽自太后掌心抽回手,搭上她的脉搏,“娘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些了?”

    太后自是欣慰,“你这孩子,向来最有孝心,前些日子吃了医佐送来的药,身子便大好了,哀家便晓得是你的方子。”

    江挽细细诊过脉象,确是平稳了,“娘娘的身子需得仔细调养,半点不可松懈啊!”

    太后笑着拍了拍江挽的手背,与她调笑:“是是是,你若担心哀家不配合,明日便来长信宫与哀家同住,时时看着哀家。”

    江挽收回手,佯作羞赧:“娘娘,你又取笑臣女!”

    太后拉回江挽的手,语重心长道:“并非哀家取笑你,不日你便要与太子成婚,你若于东宫出嫁终归不妥,再则哀家也想将你在身边多留些日子……”

    此前,江挽只当嫁给沈微明当做权宜之计,可如今正正经经的被人提起,江挽也不得不郑重思量一番,太后所言并不作假,尚未成婚,常住东宫确实不合规矩,从前她便常伴太后身侧,如今长信宫倒成了自己最佳的去处……

    江挽应道:“是,臣女遵娘娘安排。”

    随后太后又与江挽问过东宫诸事,嘱她需好好养伤,莫要落下病根……

    酒过三巡,各家随从领了自家主人赏的吃食,便各自结伴至殿外亭轩赏月去了。

    江挽饮了几杯酒,此时脚下亦有些飘飘然,由着茯苓将自己扶回席座。

    方才坐下,便听到殿外有刀剑与胄甲相碰的清脆传来。

    不稍片刻,殿外之人踏着秋霜,风尘仆仆而来。

    众臣哗然。

    “姑母,臣来迟了!”

    太后快步行至来人跟前,大喜过望:“好孩子,平安归来便好!”

    江挽方才的酒气已被来人携的冷气吹散了大半,细细打量了一番殿中之人。

    如今年岁,虽然江南民生凋零,却也还算国泰民安,来人身着胄甲,而大雍战乱之地也只一处平州,想来此人便是秦王——季睢。

    季睢掀开随从怀中的锦盒,自其中取出一件墨色大氅披到太后身上,“姑母,我于平州平乱时意外猎得几只墨狐,特意给你做了这件大氅,姑母可还喜欢?”

    太后细细抚摸着身上的大氅,扬起的唇角始终不曾落下:“喜欢,这墨狐皮本就珍贵,何况是你特意制得,怎会不喜欢?”

    说罢,太后便邀着秦王上座,殿外却传来宫人唱呵之声,“皇上驾到!”

    众臣应声而跪,雍皇背手行至秦王身前,神色莫测:“前些日子听闻秦王将要凯旋而归,今日归来,怎么不与朕知会一声,朕好为你接风洗尘啊……”

    季睢应道:“回陛下,因着姑母生辰将至,恐误了日子,遂策马先行,未来得及禀告陛下。”

    雍皇依旧打量着季睢,眸色幽深。

    太后有些不耐道:“皇帝,睢儿在平州九死一生,如今又奔波数日,你何必苛责于他?”

    雍皇抬眼望向太后,似笑非笑,“太后说笑了,朕怎会苛责秦王……”

    说着,便搭上季睢的肩膀,“秦王得胜而归,该好好嘉奖一番,今日好好想想要朕赐你什么,明日与朕说。”

    季睢抱拳道:“此事乃臣分内之事!”

    雍皇收回手,和眉善目:“众卿平身,且当自家筵席,不必拘礼。”

    说罢,便自顾自行至殿上坐定,又令苏世安将案上的酒樽赐与季睢。

    季睢接过酒樽,对上雍皇的目光,“谢陛下赐酒!”

    随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雍皇捻着手中的佛珠,“前些日子秦王的信中说道江聿风一案尚有蹊跷,朕竟不知该从何查起,既然你回来了,此事便交由你与太子二人一同查探吧!”

    沈微明偶然被提及,忙应了声“是”。

    中秋宫宴过后,六局才算得了清闲,江挽得了太后口谕便自东宫搬出,一心放在尚药局诸事之上。

    白日里江挽循例至长信宫为太后施针,返回尚药局时,已过了用午膳的时辰。

    灶房每日里只在午时与酉时供些饭食,此刻过去怕是连碗底子都舔不着了。

    刚把手中的药瓶放回原处,便听到敲击窗柩的声响,江挽支开窗柩就看到以棠举着食盒立在窗下,咧着嘴笑:“奉御还没用膳吧?”

    江挽打开门,让以棠进屋,又给她倒了杯茶,“前脚刚从长信宫出来,还没来得及用膳。”

    以棠将食盒置于案上,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我估摸着你应是来不及去用膳,便要灶房给你留了一份。”

    江挽自是感激不尽,笑道:“多谢你惦念着我!”

    说罢,便自食盒中取出粥碗,坐在案前慢慢喝着碗里的粥。

    以棠自怀中掏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核桃仁,一个接一个往嘴里扔,与江挽唠着,“听闻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纠察大理寺旧案时扯出了些关于江南水患赈灾款贪墨之事,此事还牵扯到了赵尚书,陛下在前朝发了好大的火。”

    江挽将碗壁上的米粒扒入口中,“你何时如此关心前朝的事了?”

    以棠苦着脸,“虽说前朝之事与我们无关,可陛下的脾气总归是要带回宫内来的,这便与我们有关了,总归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奴婢……”

    说罢,又叹了口气,将剩下的核桃仁放在案上,“这是今天刚剥的。”

    以棠将碗筷收回食盒中,出了门便往灶房走去。

    江挽取出药材取用的要录仔细核对着。

    尚药局的药材用量需得明明白白的记录在册,皇家御药半点马虎不得。

    酉时过后,日头已渐渐暗了,江挽点亮烛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方才趴在案上闭目养神,木门便被敲的震天响。

    江挽急忙打开门,来人是苏世安。

    江挽后退一步,揖礼道:“见过苏中监。”

    苏世安伸手扶起江挽,“宁昭仪身子不好了,你赶紧过去瞧瞧!”

    江挽转身提了放在窗下书案上的药箱,由苏世安领着去了兰心阁。

    进入院内,苏世安禀过之后,才转入殿内。

    雍皇此刻正守在苏婕妤身侧,见着江挽,便起身腾了地方给她。

    江挽跪坐于榻前,搭上宁昭仪的手腕。

    脉象虚浮。

    江挽又摸了宁昭仪的掌心,同时见她面色微黄,便收回手,“宁昭仪应是有些血虚之症,臣女为婕妤开几副补气养血的药,婕妤按时服下即可。”

    雍皇颔首道:“那便好……”

    说着又嘱咐身旁的苏世安,“朕记得年前西域进贡了几株上好的灵芝,便全都赐给宁昭仪吧!”

    苏世安低眉应道:“是。”

    雍皇挥了挥手,江挽行过礼,便与苏世安一同走出兰心阁。

    江挽还在惦记着雍皇方才说要赐灵芝的事,忍不住嘱咐苏世安:“苏中监,宁昭仪虽然有些血虚之症,但并不严重,上好的灵芝本就大补,这恐怕会适得其反。”

    苏世安示意江挽噤声,屏退了身后的随从,“奉御多虑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圣上高兴,别的不归咱们管,不过你方才所言,咱家会交代底下的人。”

    江挽微愣,方觉自己所言确不是为奴之道,“多谢苏中监提点,此事确是臣女多虑了。”

    天色已全黑了下来,江挽与苏世安别过,便朝着长信宫走去。

    此时宫道上的灯已全部点亮,映着朱红瓦壁,竟有几分阴森诡谲,路过飞霜殿时,一个黑影裹挟着渗人的凉意自江挽眼前略过,随后江挽便被拽进转角巷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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