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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风声

    兰亭本来是个入不了陶者华眼的地方,其他常常光顾的老顾客也觉得他与这里格格不入,可这段时间因为他天天来,天天带不同花样的礼物上门,竟也让人看到他身上冒出些世俗气,对他不再那么毕恭毕敬,偶尔也开开玩笑。

    他今日带了个说书先生,兴许想给她招揽客人,惹得店里一些老顾客打趣:“大少爷花样繁多,定能让燕老板欢喜。”

    燕老板并不喜欢,兰亭本就不大,还要给这说书先生腾张桌子出来,而且一旦开讲,店里吵不说,也可能会吸引更多路人进来。

    她又要戴上面纱。

    陶者华说就讲一场试一试,若实在不喜欢就不让他来了。好说歹说,燕罗绮松了口没再拧着,让说书先生敲下了醒木。

    没有过问说书的要讲什么戏码。

    所以,在听到镜河死士时,燕罗绮煮茶的手骤停。

    “传说,天盛有一条象征着国运的河流,名为镜河,河中之水,医百病,予长生。可是一百多年来从未有人找到过这条神河。就连天盛百姓无人不知的,世代护佑镜河的—镜河死士,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他们太平时隐居避世,动荡时上阵杀敌,无人敢称自己真正见过他们,甚至从前对于这一族群是否真的存在,都有很多争论。”

    道笙不忙着上菜,反倒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燕罗绮很快收起异常,利落煮完茶后,悄悄走到他后边儿踹了他一脚,把他吓了一大跳,回过头他的姑奶奶正瞪圆了眼。

    “你在这儿干嘛呢?”犹如恶魂低语,“阿难都要忙冒烟儿了,你躲这儿听得舒服?”燕罗绮挑眉道。

    店里确实因为有说书的多了些客人,她早已戴上了面纱,只露到眼睛。

    道笙嘿嘿一笑,从她臂弯下窜到厨房里去,没过一会儿阿难便脱开身,得以出来歇口气。

    可能是因为他爱吃,所以有些做糕点的天赋,这段时间已经能不依靠道笙,做点儿像样的东西了。

    “每每战况紧急时,我军都能如有神助,反败为胜。先帝早年特封他们为镜河神族,封族长为音灵大将军,可即使如此,那些质疑他们的言论也从未消失过。截至今日,整个大盛也只有一个人敢说,并肯定自己曾与他们并肩作战。”说书先生故作玄虚道。

    周围客人纷纷起哄,“谁啊谁啊?”

    阿难走到燕罗绮的茶案旁边,低声问:“你要把这说书的留下?”惹得茶馆里这么乱,透过面纱都能看出她应该不太喜欢。

    燕罗绮没直接说留不留下,只让他把做好的茶给陶者华递过去。

    阿难眸中现出一丝灵光,端起浓香四溢的热茶,侧身之间,手掌不着痕迹地从杯面滑过,撒下了什么东西。

    他动作自然又极快,无人察觉到,连陶者华都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将视线移向了说书先生。

    “此人就是击败北临边军,将他们逼退至嵫川永峡以外的铃夷将军—魏承杉。”

    燕罗绮起了点兴趣,茶馆里的客人们时常会聚在一起议论云州的两位骁勇非凡的将军,魏承杉便是其中一位。

    “魏将军的父亲原任云州刺史,他跟随父亲少年征战,十三年前的守城之战中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只可惜再大的功劳也换不回其父魏安河的性命,昌州援军赶来时一片赤胆忠肝的魏大人已以身殉职……可战争并未结束,援军赶到联合剩下为数不多的云州军再次与北临交战,也就是在此期间,魏将军声称自己亲眼见到了镜河死士。”

    有人问:“他见到的是啥样的,快说说!”

    说书先生敞开折扇,悠然地扇了扇,“魏将军带领将士们暂平边军后,便远赴京都面见陛下。大殿之上,他说:刚开始云州军和昌州来的援军加在一起都难以取胜,直到有一批从宛泠山脉方向而来的士兵加入战局,才扭转了局势,助他们击退了北临。陛下当时也追问这些士兵是什么模样,魏将军面露崇敬之色道:这些士兵身着白衣,面戴银色面具,各个身手不凡,但不言只字片语,身上全都湿淋淋的,又从深山而来,因此他断定这些人就是守护天盛命脉的神族死士。”

    醒木一拍,震碎了茶馆内的寂静氛围,让不由屏住呼吸的人们回过神来。

    燕罗绮原本起的那点儿兴趣烟消云散。

    瞎说。

    她并不是指说书先生瞎说,而是那个魏承杉。

    道笙早就按捺不住跑了出去,也听到这段,凑到燕罗绮耳边说:“之前茵姐跟我提过……哥哥……走后就直接回了云州……”后面还没说完当兵两个字,就被燕罗绮的眼神堵了回去。

    阿难也注意到这难得的凶神恶煞,道笙往后躲燕罗绮,他扶住他问:“你还有哥哥?”

    道笙欲言又止,想了想燕罗绮近来似乎也不怎么避着他,就大方说了,“其实也是我姐收留的一个男孩儿,当时我们四个在一起生活,茵姐走后他也走了,但他是和姐大吵一架之后不辞而别的,再没回来。”

    原来她收留过这么多人……

    阿难问:“那你刚刚说他回云州,他回去做什么了?”道笙指了指说书先生,“进了军营,应该也上了他说的那次守城之战。”

    听他话口,阿难猜他多半活了下来,那现在应当混得不错,没准儿还有个一官半职。

    “再没回来?”

    道笙神情逐渐悲伤,“十三年了,别说回来,连封信都不给我们寄,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与茵姐一直有联系,只是不联系我们。”

    那看来是闹得真不好看了,燕罗绮连提都不让他提。

    有客人突然高声问道:“铃夷将军说见过,那另外那位云骑将军可曾见过?”

    说书先生摇头道:“云骑将军战功显赫但十分低调,这么多年世人除了知晓他的名字叫做十往南,其他的一无所知,听说连他这个名字都是假的,真名都不愿示人,更不会出面谈论这些。”

    众人一片唏嘘,难怪云骑将军不如铃夷将军的威名远扬,要不是被皇帝封了侯,打完胜仗之后许多人都以为只是铃夷将军的功劳。

    阿难看向燕罗绮,见她与陶者华聊得热络,便躲在他们背后,仔细听了听,听陶者华说:“魏将军当时好像求昌州刺史求了很久,才求来五千兵马支援,很是艰难。”

    燕罗绮问:“褚大人?”

    陶者华点点头,露出调侃的笑意,“就是那位苦追你不得的褚小爷的父亲。”

    燕罗绮锤了他一下,“哪里有苦追,他只是一时兴起。”

    “那年闹得风风雨雨的,还只是一时兴起?”

    燕罗绮又锤了他一下,“等你自己去昌州就知道了,看看这位褚小爷有多少红颜知己。”陶者华低头轻笑。

    听到这话,阿难终于放松了些,看来陶家多半是要逃去昌州了。

    接近傍晚时,说书先生讲得差不多了,过来询问陶者华的意见,陶者华注意着燕罗绮的眼色,了然于胸,让他去书童处领走今日工钱,明日不用再来了。

    说书先生离开,客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开,道笙边收拾嘴里边哼着,“苍苍翠微,绀河如镜;漫漫遥夕,海若留士……”

    “唱什么呢,还挺不好听的。”燕罗绮摘下面纱后,放了点茶粉到碗里,等一旁的水烧开,这功夫还不忘逗逗道笙。

    道笙早已习惯,“你不记得了吗,宛州流传的歌谣,小孩子都会唱。”

    这样一说燕罗绮倒有些印象,又听道笙讲:“今天听了说书的,才知道原来这首歌是唱镜河死士的。”

    燕罗绮随口道:“乱编。”

    ……

    道笙懒得理她,陶者华接话:“传说镜河神族生活在地势险峻的宛泠山脉里,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是人住的,更何况连宣称象征国运的镜河,都没人知道到底在哪儿,说是编的也合理。”

    然后又罗里吧嗦说了一堆关于魏承杉的事儿,不难听出他语气中对这位魏将军的崇拜敬仰,他显然是站在觉得镜河神族是假的那一队里,持这种观点的人大多欣赏魏承杉。

    说到水开了,阿难把热腾腾的白玉茶釜拿过来给燕罗绮,一旁陶者华还想长篇大论,被她止住,“话多茶不香。”

    陶者华撇嘴,把话咽回到肚子里去。

    等她复杂的一套流程走完,她自己先喝了口,随后叹气道:“话少也不好喝。”

    道笙在后厨收拾,她便只把正擦桌子的阿难叫过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陶者华赞许道:“很香啊,为何说不好喝?”

    阿难对茶无感,累的时候解个渴,倚在边上没说话。

    “不爱喝。”

    陶者华今日尤其话多,又问:“茶道涤心,为何不爱?”

    燕罗绮明显有些烦了,本来就被店里喧哗吵得不太开心,她没好气地说:“无心无爱。”

    阿难笑了一下,听燕罗绮反问道:“还有要问的吗?”

    也不知陶者华是没听出来,还是别的什么,他还真接着问了,“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无心?而且既然有不爱,那便就是有爱,人不会真的无心无爱。”

    燕罗绮深吸一口气后,冷静道:“我不是人,行了吧?”

    恰好道笙忙完,端了盘儿青草糕出来,听见这话哈哈大笑,陶者华反应过来,认真道:“多有得罪。”

    道笙塞了口青草糕,边吃边笑着说:“她怎会是普普通通的人?”人字重音,惹得燕罗绮瞪他,“你再骂?”

    道笙笑得合不拢嘴,他肆意开怀,使得同一笑容同时出现在其他三人的脸上,时间仿佛不再流逝,不舍得转瞬即逝。

    没休息一会儿,道笙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拿着菜篮的大嫂,一进门就喊:“燕老板,我来给你送点儿菜叶子。”一篮子的菜看着都新鲜。

    阿难和道笙跟她打了个招呼,“张嫂。”

    张大嫂不认识陶者华,只顾着找燕罗绮,“听街上人讲你这里今日有说书的,本来想过来听听,这也没赶上,给你多拿了点儿你喜欢的这个空心菜。”

    她把篮子给了道笙,“叫小笙做给你吃。”

    “没有说书的,你就不来看我了?”燕罗绮冲了杯张大嫂喜欢的散茶,不用她抬手,张大嫂自己就拿走喝了,燕罗绮注意到她身上有些尘土,问她怎么了。

    张大嫂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别提了,我来你这儿不是经过曹宴楼那条路吗,不知道那曹老二又在搞什么鬼,一大帮人站在门口舞枪弄棒的耍来耍去,这街上被他们搞得乱糟糟的。”

    燕罗绮合理揣测道:“估计又要抢哪家姑娘吧……”

    张大嫂啧啧两声,“谁知道了……”她嫌弃地摇了摇头,注意到阿难打扫的背影。

    她盯着看了半天这长身鹤立,皮肤白皙的年轻人,靠到燕罗绮耳朵边道:“罗绮啊,你新招的这个小伙子蛮不错的呀,会买菜挑菜,看起来干活也干得不错,相貌也好,不仅能帮你和小笙的忙,看着心情也好的嚯。”

    “可我怎么听说你非要让我去买菜,不然不卖给他啦。”燕罗绮故意逗她,陶者华知道在说阿难,朝阿难看了两眼。

    张大嫂笑起来,“哪有哪有,我说着玩的,那还不是因为你好久不来看我,我才和阿难说的嘛。”

    燕罗绮说:“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大嫂和她认识很久了,知道她许多事情,两个人挺合得来,时而坐在一起聊聊天。

    被冷落的陶者华突然回想起,那日曹洄上门找麻烦,他在兰亭外面听到的一句话,“我就喜欢小白脸,管得着吗?”

    厨房里他们之间的自然熟稔,搬箱子时说要把一箱子都送给他,跑遍大街小巷给他妹妹买吃的……

    陶者华回想了下这段时日,好像从没听过她对阿难说过什么调侃的话,只是偶尔会戏弄他。

    他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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