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峥，给我买杯咖啡。”周亦驰走到收银台，朝着收银员笑着说：“来一杯热咖啡。”
江淮峥嗤了一声，拿过柜台上的烟，转身往门口走去，丢下一句：“你付钱。”
“不是吧！你奖金拿得比我多，怎么还压榨我呀。”周亦驰吐槽的话还没说话，视线从江淮峥落在一旁的岁柠身上，惊讶问：“你怎么在这里。”
江淮峥步伐微顿，余光扫了眼站在原地的女生，随后径直往门外走去。
岁柠浑身僵硬，耳边听见江淮峥踏出的步伐，一声一声，在她疯狂跳动的心脏上踩动。
周亦驰付款来到岁柠身边，神色意外：“你是中午那个女生吧？”
岁柠没回他，周亦驰晃了晃手里的咖啡。
“对，我是。”岁柠收回思绪，赶紧应了声，“刚还想发消息问你衣服。”她稳住呼吸，悄悄呼了几口气，“给你添麻烦了，不知道多少钱，我转你。”
“没事不用。”周亦驰毫不在乎说，“你又不是故意的，那杯咖啡就当道歉了。”
岁柠想说什么，又怕他觉得自己不领情，真心说了句：“谢谢。”
周亦驰跟岁柠一前一后走出便利店，街道对面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黑车，副驾驶玻璃降下，窗外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黑夜中指尖跳动着猩红，江淮峥侧脸轮廓半隐半现。
“你家附近？”周亦驰喝了口热咖啡随口问。
岁柠摇摇头，说：“不是，我来学校逛逛。”
周亦驰偏头惊讶打量着岁柠，有些不可置信：“你三中学生？”
岁柠素着一张脸，红色卫衣更显她白皙肤色，一双鹿眼漾着水光，看起来确实是年轻，倒是也不至于是个高中生吧？周亦驰开始怀疑自己。
岁柠连忙摆手，有些窘迫说：“我以前是三中学生。”
周亦驰这才松了口气，一听是校友，心情好的他有了交谈的新。“哪一届啊，我也是三中的，可能你还得喊我一声学长。”
“高2015。”岁柠内心补充了一句：跟你同一届，才不是什么学妹。
“哪个班？”周亦驰诧异。
“十六班。”岁柠抿唇。
周亦驰高中人缘好，跟很多班的人都有交集，当岁柠说出十六班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了当年班级里的文艺委员。“周萌萌班的？”
“嗯。”岁柠眼神微垂，往下看了一眼地面，黄色枯败的树叶堆积在马路街边，风一吹又有几片旋落下来。
“那还真的是挺有缘分。”周亦驰觉得挺有意思。
岁柠看了一眼车，没有说话。
手机屏幕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岁柠解锁看了眼，回复消息后抬头对周亦驰说：“公交车马上到站，我先走了。”
周亦驰跟岁柠道别，迈步走向街对面黑车。岁柠走到街口拐角处，没忍住回头看。
夜色浓厚，行道树挡住路灯大部分光，却仍有倾斜在车顶，恰好落在江淮峥头顶，晕下光圈。
秋风肆意，将发丝吹起散落在脸颊，泛起痒意，岁柠伸手撩起夹在耳后。
手指还落在耳垂上，她目光突然凝住，视线遥遥跟远处车内对上。
就一眼，只有一眼，岁柠率先移开。
紧张到吞咽口水，岁柠低头看着自己鞋尖，装作若无其事抬头再看过去。
玻璃窗已经升起，再也看不清副驾驶那个人，只有如同夜色一般的黑。
回去的路上，岁柠怅然若失，不停打开□□，看着那灰色头像发呆。
到家，打开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妈妈跟舅妈。
“你去哪里了？”舅妈生气说，“陈诚说你回来工作了。”
“我出去了一趟。”岁柠手上还端着已经冷却的关东煮，“同事有事。”
“你那个工作有什么事非要现在喊你，男的还是女的？”舅妈逼问。
岁柠没说话，沉默半晌转移话题说：“他说了什么吗？”
提起这个，舅妈眉目间有喜色：“你张阿姨对你印象不错，陈诚对你有几分意思，你跟人多聊聊，有空就出去逛逛。”
“不是，舅妈，我目前暂时没有那个心思。”岁柠还是没忍住说出来。
舅妈一脸不满意，有些埋怨看了看岁柠妈妈，才对岁柠开口：“你明年都要二十六了，你还不找男朋友想什么时候？等真成了一个老姑娘谁要你。”
转头又对妈妈教育说：“田桂，你就是太宠她了，这么大也没个实际，之前当记者也是，惹出大麻烦差点害到全家，现在也还没安心呢。”
“我不是。”岁柠想反驳，却只开了个口，转头看见妈妈满脸歉意看着舅妈的神态，剩下的话又全部只能咽回肚子里。
舅妈很生气，通篇大论指责了一番岁柠，临走前还是没忘叮嘱她记得跟陈诚多聊天。
人散去，家里只剩岁柠跟妈妈。
她洗漱出来在房间换上睡衣，就看见妈妈双手交叠忐忑出现在门口，喊了声她的小名。“甜甜。”
妈妈走进来，坐在床边有些关切问：“你给妈说时候，你到底怎么想的。”
岁柠知道她的意思，原本又想搪塞过去先顺着她们的意思，可目光触及到门后的黑伞，有些话好像再也说不出口。“我跟他不可能。”
“才刚见一次面，怎么就说不可能，他哪里做的不对吗？”妈妈急了。
岁柠只说了一句。“他人没问题，是我没有那个想法。”
说不出违心的话，却也不想让妈妈生气担心，岁柠只能选择沉默。
“你从小就很乖听话，你爸走得早，你舅舅帮忙把你弄来城里读书，你也争气没让我操心，高考成绩那么不错，非要去读新闻，毕业后去当记者，我也都同意了，结果呢。”
妈妈叹气，想到今年家里的兵荒马乱，仍然心有余悸。“甜甜听妈妈一句劝，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了，我们就是普通人，没必要为了别人搭上自己，普普通通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就好了。”
“妈妈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你成家，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晚上，岁柠躺在床上睡不着。
耳边是妈妈苦口婆心的劝解，脑海中却浮现了许多画面，最后定格在江淮峥车内侧脸。
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岁柠抱着被子坐起，起身去客厅接了杯冷水，一口饮下平复了躁动的心。回房关门，手碰到黑伞，她稍作犹豫，取下来坐在书桌前。
一把很常见的长柄黑伞，伞面纯黑，伞骨却因为时间太久，手握住的地方已经有褪漆，露出斑驳的银白。
这把伞放在岁柠房间很久，下雨天从未用过，有一次被妈妈随手拿给亲戚，她还特意坐了老远的车去拿回来。
岁柠目光仔细打量着伞，手指轻轻抚摸。
“江淮峥。”岁柠低喃喊出让她曾经无数个日夜，写在纸上都会让她心动的三个字。
也是如今，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还是会引起她情绪波动的人。
周一，岁柠几乎是逃一般去往公司。舅妈跟妈妈没有死心，周日两个人拉着她在家里就开小会。
午休时，李梨又来找岁柠，两个人去楼下一家快餐厅吃饭。霉运好像终止在上周，岁柠爱吃但限量的菜最后一盘刚好拿到。
吃饭时，李梨热情分享着她周末打听到的消息，哪怕已经在微信上说了一遍，好像还是当面说更有趣。
“我们这栋十七楼，一个月前搬来的游戏工作室。”李梨兴致勃勃说，“不是那种代练陪玩，是开发游戏。”
“什么名字？”岁柠有些好奇。
“光环。”李梨说，“属于那个贼有名的TC公司。”
下午又泡在档案室，最近结清人员很多，她按照序列找档案也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这一批今天都得找出来，录入电脑，跟盖章文件一起寄出去。”组长又拿了一整页纸给岁柠。
临近下班还有一个小时，今天完成就不得不加班。
岁柠只能再次坐在电脑面前，去档案室找档案，最后拿着快递单开始一一填写地址。等全部弄完已经八点过，窗户外是城市的斑斓夜色。
收拾东西去乘电梯，岁柠伸手捶了捶发酸的腰，周围没人她自己无声心里吐槽着。电梯门开后她埋头走进去，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手机。
直到电梯门再次打开，岁柠走出几步，昏暗的灯光让她反应过来，迅速抬头发现自己居然下到停车库。
岁柠连忙转身往后退，想趁着电梯门还开着进去，自然跟出来的男人撞上。
“哎哟。”额头撞上宽阔坚硬的臂膀，岁柠后退一步捂着额头叫起来，鼻息间闯入一股很清冷的味道，像是刚打开的柚子。
她身体有些不稳，摇晃了几下才在一只手的帮助下站稳身体。
“谢谢啊。”岁柠说着抬头，“没撞到你吧。”
“没有。”江淮峥收回手，“注意安全。”
说完他擦身往停车库走去，岁柠站在原地眨眨眼，身体动作比大脑反应还快，已经不由自主跟着走了出去。
还是那辆黑车，岁柠躲在墙角探出头，看着江淮峥解锁上车，透过前车挡风玻璃，能模糊看见他的面容。
岁柠还想多看几眼，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吓得她一个激灵惊恐转身过去。
“你在干嘛呢。”周亦驰笑着说。他一出来就看见岁柠趴在墙边，十分鬼祟。
岁柠被吓一跳，伸手拍拍自己胸脯，立马找借口说。“刚看见一只猫，我躲在这里怕吓着它。”
“猫？”周亦驰探身出去看了两圈，没有发现，倒是江淮峥看见他，鸣了下喇叭。
“可能跑了吧。”岁柠做贼心虚，“我先走了。”
周亦驰开口想说点啥，岁柠已经一溜烟跑进电梯，门关上人都看不见。
回到车上，江淮峥正低头回信息。周亦驰瞄到屏幕，调侃说：“桃花旺盛真羡慕，昨天回国今天就有美女相约。”
江淮峥收起手机，手搭在方向盘上，启动向出口开去。“谁大嘴巴说的？”
周亦驰理亏，讪笑后拿着手机，突然想到刚遇到的岁柠，当作趣事给江淮峥提起。“我刚遇到昨天给你提到的那个校友，那姑娘还挺有意思的。”停了下，想到刚刚她跑走的姿势，“像你家米粒一样。”
米粒是江淮峥养的猫，一只流落在国外的山东狮子猫，最后被他领养带回了国内。
江淮峥没回周亦驰，他伸手揉了揉肩膀，刚刚被撞的地方还有一些发麻。
“她是周萌萌班的，你跟周萌萌毕业后真没联系了？”周亦驰八卦问。
“没有。”江淮峥启动车辆，单手放在方向盘上，“你最好不要搞事。”
周亦驰嘀咕：“谁搞事，这不是你单身特别影响我桃花运，当初明明自己主动找上那周萌萌，我还以为铁树开花呢。”
车子行驶出车库，路上车水马龙，城市高楼缀着灯光，夜空是灰蒙无光。
江淮峥降下车窗，深秋夜风吹进来，泛起冷意。
“你干的好事。”江淮峥漫不经心说，“你最好别提。”
“不是，是你自己拿着那张便利贴让我找人，我去十六班给你打听一番，确实是周萌萌有那个便利贴。”周亦驰觉得自己很冤。
周亦驰还在嘟囔时，江淮峥用作导航的手机跳出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是：我是周萌萌。
江淮峥目光斜斜看向周亦驰，他连忙举起双手投降，大声发誓：“这个真不是我！”
恰好等红绿灯，江淮峥伸手没有任何犹豫点了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