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青春期的女孩渐渐懂得爱美起来,萧湘也不例外。她一直留着长长的头发,就是为了可以梳各种各样的发型,把自己打扮得美美哒。

    取悦自己,便能拥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如今,她决定把它们剪了。

    她不想自己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更不想再见到那个少年。

    再者,剪了也好,方便军训。

    眼看宿管阿姨将大门落了锁,萧湘心想着,还保安叔叔钱、剪头发等一系列的事只能压积压到明天再去做。

    回到宿舍,萧湘拿出妈妈亲手炸的香香刁子鱼分给了室友们吃。在美食的强大凝聚力作用下,几个女孩很快聊到了一起。

    长雅的宿舍是六人间,床铺分别摆在靠墙的两排,一排三张床,床铺在上,书桌和衣柜在下。

    洗刷刷之后,室友们纷纷爬上床铺准备入睡。萧湘没有急着上去,而是打开了从家里带过来的小台灯,准备更新《奋斗笔记》。

    今日初到星城,今日救人性命,今日结识了新的室友,今日有着特殊意义,值得一记。

    萧湘打开拉杆箱翻找《奋斗笔记》,可是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

    不应该啊,明明带过来了的,怎么会不在呢?

    萧湘打开书柜衣柜,翻箱倒柜地找。终于,在放课外书的收纳箱里找到淹埋其中的《奋斗笔记》。

    萧湘惊住。收纳箱是爸爸帮她提的,装的都是名著,爸爸也喜欢看这些书,出发之前他还检查过的。

    所以……《奋斗笔记》爸爸是看过了?

    怕是八九不离十吧!

    萧湘仰头深呼一口气。

    回想起今天爸爸送她来学校的时候,一路都是怪怪的,当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怪怪的,眼下她明白了,是因为爸爸看了里面的内容。

    里面记载的全是她的青春,她的情窦初开,是她对某人的思念。

    呵!难怪爸爸要她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原来是怕她一心只想着与某人再续前缘而耽误学业。

    好在爸爸顾忌她的颜面没有将事情说穿,保住了她的自尊,不然……萧湘抓了抓耳边的发,心中五味陈杂。

    短暂地自我调节后,萧湘提起笔,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一写进了她的《奋斗笔记》。

    时光匆匆,转眼新学期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没有波澜,一切按部就班。

    关于那次清北班三名同学夜泳湘江之事,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三个工作日,当地官方发声。不过仅仅证实了当晚有两个刚即将上高中的男生溺水身亡,至于他们来自哪个学校、姓甚名谁,未予交代。学校方面也做了保密工作,没有公开,新生们亦不知道尚未开学就失去了两名同窗。

    至于那位被救起的男生,官方个学校皆是只字未提,没有人知道他是谁。萧湘担心的事也没有发生,新闻是有,但她那张背影照片早已被删掉,网页链接也不存在了。时间一久,即便是知情人士也渐渐将这件事淡忘了,只在官方的宣传之下牢牢记住了八个字:

    珍爱生命,谨防溺水。

    时间的齿轮转得悄然无声,有些人来过,有些人走了,匆匆而已,不留痕迹。

    按长雅的常规操作,每个月月底会有一次月考,其成绩不仅关联期末评奖学金,还是清北保送比选的重要参数。

    奖学金、清北保送,这两个都是萧湘的梦寐以求。

    月考前夕为了缓解压力,萧湘下了晚自习后没有和室友一同回宿舍,而是去了田径场跑圈洒汗。

    长雅的田径场一大半都在学校围墙的边缘,半圈香樟矗立在围墙和田径场的中心线上,路灯夹杂在树与树之间将跑道照亮。

    因为不常锻炼,才跑了半圈萧湘就感觉到呼吸不太顺畅,她双手叉腰,放慢步调。

    速度慢下来了,视野的景色也就清晰起来。经过围墙东南角,萧湘瞧见对面跑道后方有个高高的少年正站在光下作画。

    少年的画架虽是立在路灯的投射之中,然田径场的路灯功率并不高,没有明亮的光线他却执笔自如,像是长了一双能够穿透黑暗的眸子。

    星空之下作画,无异于在朦胧之中摸瞎,萧湘着实看不懂这种心境,权当他是在装X,便只是轻轻一瞥而已,不以为意。

    跑着跑着,离那少年越来越近。不知何故,萧湘竟有股想要靠近他的冲动,就好像他身上有股魔力,能够吸引人去靠近他的魔力。

    晚风飒飒,灯光浅浅。选在这种地方作画,还是接近午夜的时候,已经非常不合常理的,还令人产生不该有的冲动,这……实在是有些离奇,容易让人生出某些恐怖的联想。

    萧湘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算跑完现在这圈就回宿舍。

    就在即将经过少年身边的时候,萧湘戛然止步。

    因为,她好像看到了一张令她心心念念的脸,脸的主人正是那作画的少年!

    萧湘原地愣住,定睛去看。

    此时少年正屈着手臂微微躬身临摹夜色,完全没有觉察到有人正盯着他看,仿佛周围的一切动静全都与他毫不相干。

    优美的下颚线勾勒着少年逆天的侧颜,指骨分明的手在宣纸上有节奏地挥动。

    少年自成一道风景,令萧湘情不自禁地靠近。

    星光和灯光相互交映,挥洒在少年的身上,平添了几分青春的忧郁。

    清冷的风迎面吹拂,灌入少年的鼻腔令他刺痒,迫使他不得不侧着脸别开画板打了一个喷嚏。

    只有正常人才会打喷嚏,那一瞬间,萧湘将想象吞进了肚子里。

    同样是在那一瞬间,萧湘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少年的正脸。

    那眉那眼,确实像极了她的心心念念,只是身高与从前相差甚大。这个好理解,毕竟是在生长期。

    真的是他吗?

    不可能吧,这里可是长雅,那个贪玩的学渣渣怎么可能考得进!

    长雅学子虽然非富即贵,却从不招差生。定是认错人了,纯粹只是长得相像而已吧,毕竟两三年没见了,他长相更新或者自己记忆偏差有很大的可能。

    可是,真的好像耶!

    带着满脑子猜疑,萧湘恨不得立马上前去问,可她又不想扰乱少年作画的闲情,于是抬起脚继续慢跑。

    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萧湘并不能确定眼前的少年就是她认识的李衡,但她真的好想知道到底是不是。她记得李衡有个特别的标记,便是右耳耳垂上有一颗心形的痣,像耳钉一样。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拗不过强烈的好奇心,已经跑开的萧湘猛地掉过头来回到少年身边。她礼貌靠近,视线小心翼翼地追随他的耳垂。

    果不其然,他左耳耳垂上还真有个小黑点,应该不是耳钉,打耳钉的少年不可能出现在长雅的校园。

    真的是他!

    也才两年不见,那个曾经还没有她高的小跟班,如今已经高出她一个头还不止。他的眉眼没有多大改变,只增了几分成熟感,自是更加好看。

    萧湘喜极!

    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没想到竟相遇在这样的地方。

    “咚咚咚~”

    萧湘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轻抚胸口,努力地让自己淡定,心脏却越抚越蹦得痴狂。

    女大十八变,加上这几年自己瘦了好大一圈,他应该一时半会儿认不出来。

    怎样能够瞬间唤醒他的记忆让他想起自己呢?萧湘寻思了几秒,决定用小时候的交流方式。那时候他们经常一起讨论当时流行的电视剧,说不定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嗯,试试看!

    萧湘蹦跳到少年的身旁,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嗨,小李子,还记得本宫吗?”

    少年闻声抬眼,长睫微颤。

    他记得,他一定记得,不然不会有这样细微的动作。萧湘心下激动地说。

    下一秒,少年垂眸。

    他什么也没说,只轻睨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继续在纸上描绘。

    “.…..”

    果然,他没认出自己,而且方法也不管用,他并没有想起来。

    萧湘涩涩一笑,目光不经意瞥到少年的画。

    画中有三个元素,一是一道不知道是海是江还是河的水域,二是一辆共享电单车,三是一个正在奔向单车的少女。

    婷婷少女,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十分传神,尤其是她头上卡通发箍扎着的长长马尾辫子,在奔跑里摇曳生姿……

    暗夜之中竟能将一个背影画得这么传神,可见作画之人付出了多么深厚的感情。一时间,萧湘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有点刺痛,痛觉覆盖了她第一反应对那画中场景生出的熟悉感。她面无表情地慢步跑开,一边跑脑海里不断地回放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

    那是什么眼神?

    是无语?

    是陌生?

    不,是此人多半有病!

    没错,他那眼神就是在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不应该这样啊。

    萧湘揉了揉眼睛,她越想越不甘心。

    狂跑一圈后,萧湘再次回到少年身边,站在他的面前。

    “李衡,我是萧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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