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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如他所言,赫连真的减免了苏伊的忙碌,让他放手去为李沁喜寻医问药,陈冬柏亦得了王令,被允许任意进出王宫;此外,王后殿有任何需要皆令满足,不使有违,即便违制也在所不惜。因着这份尽心尽力,赫连不仅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还赢得了重情重义的好名声。

    在苏伊和塔塔的细心安排下,李沁喜得了那位蒙诃达的精心医治,病体已有所好转;见她精神日益增长,葵姑脸上才终于露出一丝明亮色彩。

    席娅所提议之事并未收获预想中的成效,她确实放了消息出去,但却立马被赫连压下。公开杖责席娅后,他又明令禁止任何人议论王后病情,一切都以王书房的消息为准,否则将被视为诅咒王后,处以极刑。

    他这番行动十分果断,快得令葵姑来不及反应,等回过神来时席娅已开始受刑,葵姑无法将人救下,只好搬出李沁喜的名义来为她求情,席娅这才免于一死。她一条性命是保住了,可也不能再留在殿中当差——赫连将她贬为杂役侍女,专门负责洗衣劈柴等粗活。李沁喜得知了前后原委,命葵姑悄悄去看过她,又赠了她创药和银钱。

    葵姑叮嘱她:“如今你已不在王后殿,以后的日子,自己多加小心。”

    席娅趴在矮床上,抬起头说:“多谢殿下和葵姑,让我捡回一条命……如今名正言顺地离开王后殿,我也不用再日夜纠结了。”她抱歉地笑笑,“虽然现在很苦,我心里却踏实了。”

    葵姑叹一声气,“你好自珍重罢。”

    借着赫连这股东风,葵姑设计,顺理成章地拔除了其余被太后安插在王后殿中的眼线,“就算被她察觉了也不怕,”说起此事,葵姑便气恨不已,“咱们就是要这么做。忍了这么久,是时候亮亮规矩了!这回是她也好不是也无妨,公主合该拿出姿态来,让人明白咱们不是那刀砧上的鱼肉!”

    葵姑说这话是有根由的,李沁喜久病,后宫家事赫连不可能做得面面俱到,这就必然要由太后或者娜依出来主持局面。赫舒林需要母亲贴身照顾,朝露殿自己都忙成一团,娜依基本上没露成什么面,倒是太后,三天两头地大兴法事,美其名曰为李沁喜祈福,葵姑极嫌弃此举:“真是晦气!知道的说是祈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了!”

    若光是办祈福仪式还算好,只因赫连明令在先,太后便明里暗里地要求宗室和大臣们的亲眷前往参加,惹得亲眷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起初众人只是私下抱怨太后年老昏聩了,时间一长,这份怨气自然就要迁怒到李沁喜头上,她算是白惹一身臊。

    秋桂金黄时,李沁喜的病终于趋近痊愈,她的日子逐渐恢复如常,但近来又有些睡不安稳——陈冬柏偶然从君临来的商队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泰静长公主现已不在京中,而是称病,携驸马上官琪前往封地养病去了。

    这个消息带给李沁喜的震撼不亚于当日知悉上官宁宜和亲,她起初不敢相信,反复向陈冬柏确认是否口误。

    “千真万确,公主。”直到陈冬柏笃定地连着回答了三次,李沁喜脑中的嗡嗡声才偃旗息鼓,她看向葵姑,葵姑亦甚感惊讶,但片刻后,葵姑又似意料之中道:“陛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原来,泰静长公主与上官家族明里暗里地犯了不少事,陛下早就想施以惩戒,奈何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之女,先帝临终前,曾要陛下发誓永远爱惜这个妹妹,碍于对父亲的承诺,陛下多年来一直对其诸多宽容,有好几次差点翻脸都忍了下来,如今二十年过去,终于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

    葵姑嗟叹:“长公主自幼盛宠,骄纵成性,又有夫家助势,愈发逾越,不尊陛下,企图一手遮天,终至落得个驱逐出京的下场,唉……陛下之痛心可想而知。”

    泰静长公主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等呼风唤雨的人物,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跌下神坛,萧瑟离京?

    李沁喜想到了上官宁宜,她作为姑母姑父的长女,出降葛吉禄本就是家族花开荼蘼之兆。今日祸事原是有迹可循,只是当日在鹄莫山时自己为旧怨所蒙蔽,未曾深思她话中意味,如此说来……储位之争应已到最后的关键时机。

    上官家是宁王李熠最大的盟友,他们的倒台必将逼迫李熠殊死反扑,李沁喜担心兄长会有危险。

    上官宁宜曾说,李烨与陇上长孙家结了姻亲,长孙家是立朝元老,照如今这局势,又有他们支持,李烨胜出应无太大悬念,但李熠毕竟是中宫嫡子,势力庞大,耳目遍地,只怕李烨防不胜防。李沁喜叹气:值此紧要关头,怕是又要苦煞他身边的人!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李沁喜心中越牵挂此事,反而越是一夜无梦,叫人连一丝安慰也寻不着,有时她担心得胸闷,会拿出薛遣棠赠她的红宝石,对着它喃喃自语聊以□□,可每次都是说不了几句便戛然而止——她心里难受。若上官宁宜没有骗自己,此刻一切该当如何?四年了,竟是无从探听任何他的消息,连他是生是死都不得知悉,自己空捧着这些东西有何用?

    这份苦楚她无处言说,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回忆从前点滴,泪落尽处,又是漫长的等待。

    这天,赫连前来看她,二人闲谈片刻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摆在圆桌上,“呶,嘉淑可敦给你的。”

    她又玩什么花招?李沁喜心头一颤,眼神不动声色地瞄了赫连一眼,近来他喜怒无常更胜从前,这封信是先到的他手上,不知会否引起他的猜疑。

    为了下毒之事,她与赫连之间多次闹得不愉快,故她对他无法放下戒心。

    下毒之人始终未能找出,这是悬在李沁喜头上的一把剑,令她提心吊胆。赫连虽然在治疗上予了她极大的方便,但却也同她明确表示过,不希望她再把力气花在这件事上:“横竖你的病已经好了,就不要再操烦这些。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你的一切衣食住行都会有专人加倍警戒,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就专心养病,别的不要理,你看看这后宫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越是着力掩盖,事情就越有蹊跷。李沁喜和葵姑疑心下毒之事和娜依有关,派人偷偷探过朝露殿那边的消息,但不仅没问出什么有用的,还莫名其妙走漏了风声,传到王书房去,引得赫连大开杀戒,一日之内连杀十一人,王宫内血气弥漫,从此再没有人敢掺和这件事,李沁喜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暂避锋芒。

    此刻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心事重重。

    “不打开看看么?”赫连眼神指着桌上的信。

    李沁喜犹豫片刻,正打算伸出手,又听见他说:“没事,等我走了你再看吧。这几天你感觉怎么样?我问过苏伊,他说毒已经解了,蒙诃达开的是补药,我想,再有个把月你就完全好了。”

    再有几天就又是他们的国婚周年日,赫连看向窗外景色,天高云淡,风清气爽,他道:“天气这么好,不如我带你去骑马?最近我没那么忙,天气也好,你看外面。”

    她最爱在草原上驰骋,赫连想,若带她去散散心,她应会高兴些。

    李沁喜摇头:“王上政务繁忙,实在不必为我这样。我知道,前些日子安哈古部闹饥荒,王上已经很久没有好生歇息,哪里还有精力?我不闷,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若要骑马,我可以自己去。”

    赫连淡淡地笑着点点头,“那我也会多来看你。对了,赫舒林最近在学习站立,我抱他来给你看看?”

    “无妨,明日我去朝露殿看看他吧,我也有许久未见他了。”

    赫连闻言,眼神迟疑了下,又迅速恢复笑容 :“好。”他想了想,又说:“高月,娜依也很关心你,如果你去看赫舒林。她一定会很开心。”

    李沁喜抿了抿嘴,“嗯。”

    赫连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深深吐气,语声艰涩道:“你也清楚我是在怎样的环境下长大,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今我却拥有了,这也许是我一生一次的机会,我自然要拼命去珍惜……现在我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和妻儿在一起,幸福康乐。高月,你也在其中。”

    他眼波清柔,这些极其罕见的话语和场景都让李沁喜心底猛然一惊,她怔在原处,举止无措地眨了眨眼,旋即低头避开赫连的眼睛。

    她从没想过他会是这样的想法,她有些自责,自己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不起,这份心意,我不曾……等等——她又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赫连不闪不避的炽烈眼神。

    我懂了,全都懂了,原来是这样。她两眼圆睁,粉唇微张,牙关轻颤,说不出话。

    眼眶有些莹莹,她换了口气,伸出手指将之擦去。

    她的反应出乎赫连意料,他有些不解地轻唤:“高月?”

    “住口。”李沁喜打断了他,她摇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往后退,“不准擅自把我包括在内,我,不,愿,意。”

    她吐词清晰,“你这种愿景,我消受不起,为什么你有愿景,我就要配合?你不要忘记,我跟你,向来是陌路人。”

    鼓起勇气的内心剖白换得一句“向来是陌路人”,赫连双眼即刻冰冷下来,僵持片刻后,他站起身,没有留下任何言语,转身离开。

    李沁喜仍在气头上,瞪着眼看他走出去后,她不声不响地重新走到圆桌边,拆开上官宁宜给她的信。展开信纸,那纸上没有字迹,只有一副画。画中的花沿枝而生,白绯相间,朵朵相依,正是棠棣花。

    李沁喜伸手去抚画上花朵,啪嗒一声,两大颗泪打在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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