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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早在通信时,赫连与葛吉禄就约好要去山上打猎,于是第二天用过早午饭后,日光正适宜,他们各自领着妻子,四人一同骑马前往鹄莫山。

    听闻高月王后和嘉淑可敦都善骑马,葛吉禄于是提议四人赛一场,赫连打量一眼嘉淑,又看了看强打精神的李沁喜,本欲找借口劝葛吉禄作罢,不想李沁喜却应承下来。

    赫连悄悄问她:“你行吗?”

    李沁喜瞥了可敦一眼,对葛吉禄道:“嘉淑可敦骑术超群,从前在马球场上是一等一的好手,可汗的提议让高月倍感压力。”

    上官宁宜回想昨夜李沁喜吐血的模样,眨了眨眼默认了葛吉禄的提议。她没有想同她赛马的兴致,也知道自己的骑术不如李沁喜,她只是想看戏——并不是想看李沁喜被折磨,而是想看看,在巨大的痛苦之下,人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从君临到虞部,她一路上都如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她想问问天意,人生至此,究竟是死了好,还是活着好。

    眼前以为薛遣棠死了的李沁喜,或许能为她指出一个方向。但如果待会儿李沁喜落马跌死了,那也很好,全都毁灭罢!越干净越好。

    “王后哪里的话,我曾在奚赫见过你马上英姿,对你很是欣赏!今天你和嘉淑棋逢对手,也让我跟赫连开开眼!”

    李沁喜淡然:“可汗谬赞了。”

    葛吉禄大手一挥道:“哪里!不过,我们草原人不喜欢虚伪,别人称赞你,你只管接受就是!不要总是谦虚,听着太假。”

    李沁喜向葛吉禄回以一丝不屑,“那就请可汗不吝赐教了!”

    李沁喜昨天受了刺激,现在又被葛吉禄挑衅,显然是要拼力一比的了,赫连心下大呼不妙,冲她打眼色道:“不要意气用事,葛吉禄交给我,你和嘉淑比就行。”

    李沁喜对他视而不见,抬眼望上鹄莫山巅,满目萧然。

    她心底悲凉似雪,只想拼尽全力奔驰。

    一声令下,四人一齐冲出去,从左往右分别是葛吉禄,上官宁宜,李沁喜和赫连。上官宁宜的马起步最快,她在马背上坐得很稳,伏低了身子,右手挥鞭,速度虽然很快,马儿却跑得很平稳,始终在她的指挥之下。

    李沁喜已不是从前回击他人挑衅时还会心跳加快的少女,她起步虽不是最快,但也没落后太多,玉手挥鞭不停,身下马儿也明白她的心思,马蹄越来越快。

    对四人而言,马匹,技巧都不是此刻制胜的关键——马都是最好的马,四人自幼骑马,技巧都纯熟,所以要想赢过对手,秘诀只在骑手与马儿之间的默契。一句话,谁的意志更坚定,谁更能把情绪感染给自己的马,谁就会赢。

    跑出去没多久,上官宁宜便逐渐松懈了,身姿不如初时稳当。她本就无心输赢,心底更是一团乱麻,精神难以集中。她骑的这匹马名叫踏雪,与她心意相通,感受到她思绪的混乱无状,踏雪也彷徨起来,任主人不停挥鞭,它也不肯听话,速度时快时慢,渐落下风。

    李沁喜趁机往左靠了一些,赫连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又别不开她,只能加快速度——葛吉禄与赫连是一组,只要赫连加速,葛吉禄必然追赶,这样他们便能甩下李沁喜。

    李沁喜的骑术虽然精良,但绝不会是葛吉禄的对手——对方是汗国之王,草原神将,自打生下来,每一天都是在马背上度过。

    赫连要这场赛马的双方都有光彩。嘉淑落败,他就不能赢葛吉禄,还有李沁喜,不能让她太出风头:葛吉禄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虽说应不至于和女人计较,但他的心思变化多端,万一处理不好,会给奚赫带来麻烦。

    这番分神下来,赫连已然落后了,落至与嘉淑并排,他回过神来往前看,李沁喜已与葛吉禄并骑,两人都奔红了眼,各自大喝着:“驾!”,互不相让,喊声一个比一个响亮。

    赫连叹了一声,眼神示意嘉淑与自己一同即可,不必直往前冲。李沁喜和葛吉禄则越冲越远,那两匹马也是犟得很,一个不让一个,都卯足了劲要赢。

    李沁喜的表现出乎葛吉禄的意料,他一向看不惯强势的女人,认为女人天生就该被男人征服,而她是翰达尔草原上第一个敢正面挑衅他的女人。

    葛吉禄看着右手边的李沁喜,心想这女人外表柔弱,性格却烈得像头母豹子,两相比较,自己的可敦真像草根一样乏味。

    他看得出,李沁喜是拼了命也要赢自己,照她那种跑法,到了终点马得累死,而且以现在的速度,人只要稍有不慎,立刻就会被马甩出去,非死即残。

    赛马不过是道开胃菜,后面还有真正的主场,葛吉禄认为没必要如此较真,就按现在这种速度平安跑完即可,他可不想以身犯险或者背上逼死奚赫王后的罪名。

    李沁喜的手心里逐渐沁出汗,她死死握住缰绳,紧盯视线尽头空无一人的远方。她只想拼了命忘我地飞驰,将性命、呼吸、思想统统交给天地,心中再不留下任何。

    三年前,薛遣棠离开喀拉哈尔的那天,她也是以相似的心境,沿着大军离去的足迹飞马,企图追赶白昼流星。

    “吁————!”终点到了,李沁喜和葛吉禄同时勒马,马儿发出一长串嘶鸣,两匹马同时跃起,李沁喜如大梦惊醒般回过神来,随着马一同后仰,同一瞬间,二人交换了一个锋利的眼神。

    “我的可敦输了,看来还是王后技高一筹。”葛吉禄翻身下马,意味深长地看向后方的嘉淑与赫连。

    李沁喜低低地喘息了几声,落地时几乎站不稳双腿抖了抖,她强压着身体的不适道:“高月献丑了。可汗不愧是草原的儿子,竟然能与高月跑成平手。”

    她淡然的语气与方才激烈情形形成鲜明反差,葛吉禄冷酷地看着她被冷风打得发红的脸,“王后确实胆识过人,是位女中豪杰。”

    这时赫连和上官宁宜也追了上来,赫连装糊涂地埋怨道:“你真是玩命!你怎么管不住你的马,任由它追着可汗的马跑?我在后面看你,好几次都担心你要落马!”

    他的意思李沁喜心领神会,她顺着台阶下,“我的马见到可汗的宝马,不免起了好胜心。多谢可汗搭救,若可汗方才使出全力,我就有危险了。”说完,她依照草原上的礼节,双手交叉胸前向葛吉禄行礼致谢。

    赫连则对李沁喜的配合表示十分满意,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赛马过后,四人便分开狩猎,午后方归。葛吉禄打到一头鹿、一只狐狸、两头羊、八只山鸡和十只野兔,收获颇丰;赫连这边的种类则与他们大同小异,一共十六物。

    赫连没有猎到狐狸,便打算将一只野兔留下,带回送给娜依。赫连命人将野兔安置在王帐中,他蹲下身,侍弄着野兔的耳朵,漫不经心问:“在显朝打猎的时候,薛遣棠也会给你带礼物吗?”

    李沁喜不作声,赫连习惯了,只自顾自道:“那我也送你一只吧怎么样?”

    李沁喜指指野兔,说:“你就送娜依罢,她会希望收到独一份礼物的。”

    “别的东西你也不要?”

    “……”

    赫连索然无味地撇过头,“下次别和葛吉禄较劲了,我知道你常骑马,但你不是他的对手,早上那样太危险。”别说李沁喜,整个奚赫都须对虞部保持隐忍和忌惮,硬碰硬没有好处。

    “……”

    “嘉淑可敦不是嫡公主,据说葛吉禄一直介意这个,觉得矮了我一头,你不要太出风头。我也玩不过他,而今只有暂避其锋芒。”

    李沁喜道:“我明白。”

    明白就好。赫连喜欢现在这种平和的时刻,抬起头,对李沁喜笑了笑。

    突然,帐外传来一声极痛苦的嘶鸣,那声音很不寻常,李沁喜本能地掀开帷幕出去,问帐外守卫:“怎么回事?”

    守卫回禀:“回王后,是虞部可汗刚才杀了一匹马。”

    “什么马?”

    “好像是可敦的马。”

    李沁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命令道:“带我过去!”

    上官宁宜的那匹踏雪马,浑身是血地瘫倒在地,它的腹部被残暴地剖开,鲜血汩汩流出,血迹旁是一柄被人随意弃掷的弯刀。

    踏雪还未咽气,抽搐着在做最后的挣扎,它瞪着眼不停喘着粗气,吐出一团团白雾,然而那呼吸声已越来越弱。上官宁宜哑然呆立在它身边,不远处则站着面色阴鸷的葛吉禄。

    李沁喜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踏雪是上官宁宜亲自养大的,更不远千里陪她出塞,现在,竟然被葛吉禄用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

    葛吉禄道:“王后不要惊慌,不过是一匹不听话的马而已,死不足惜。”

    上官宁宜流泪不止,却始终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李沁喜拭去眼眶的泪,强忍着怒意问:“为什么?”

    葛吉禄冷冰冰地答:“因为它没给主人带来荣耀,这就是不忠。”

    “宁宜,你就这么看着吗?”李沁喜终于忍不住语带哭腔,“为什么!”

    上官宁宜只是流泪,由始到终没有任何言语。

    当天夜里,李沁喜发起了低烧,等回到喀拉哈尔后,她卧床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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