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再是在死后的第二天才幻化成鬼的，他和别人不同，其他小鬼都是到了头七，但只有他是个例外。
林再在死后，看着自己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脸色发清，嘴唇苍白无色，身体冰凉僵硬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明明他昨天还在欢喜万分，怎么就死了呢。
他坐在桥下对着自己发呆好久，才飘去五一中找杜倪，一路上遇到不少鬼，甚至有些小鬼还想着吃他，但都被他给躲过去了。
现在的他有手有脚的，不害怕被鬼欺负。
他来到五一中之后，找了一圈才看到有些心不在焉在盯着窗外发呆的杜倪，他拍了拍窗户，试图想和她说话。
“杜倪，你上来写这道题。”
讲台上物理老师的手正大力敲击着黑板，班里同学闻声向她看去，不时发出奇怪的声音，杜倪仍旧沉迷在自己的世界的没有听到，林再也为她着急，他尝试着去叫她，但杜倪眼神淡然，很明显就是听不到他的声音。
后面的人看不下去了，用脚去踹她的凳子。
杜倪被吓一跳，这才有所反应，窗外的林再皱眉。
她走上台，物理老师：“我在上课你看什么窗外，怎么的是外面有字还外面有人在叫你。”
杜倪不答，认真审题，林再飘到她身边，只看了一眼开头两三个字就知道答案，这题他做过，答案选B。
杜倪审了半天题都不见动笔，讲台下有人起哄，“随便选个下来得了，反正也不对，干嘛在这浪费我们的时间。”
“就是。”
“干嘛装成一副自己好像很会的样子。”
杜倪两耳不闻窗外事，很认真的在A和C之间纠结许久，一旁的林再看不下去，在她耳边说选B，然后杜倪写了D的答案就被她临时改成了B。
物理老师看她写出正确答案，有些许震惊，“来和大家说一下你为什么选B吧。”
杜倪摇头，这个她回答不上来，她只是在写完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了个B，她原本是想写D的。
物理老师用心故意为难她，又让她写下一题。
林再知道她不会，就直接过去抓她的手，他的右手抚上她的右手，大手包裹着小手，他俯下身来，下巴垫在她肩上，两人身高齐平，他带着她写公式和解题步骤。
物理老师看她连题都不读就开始动笔，觉得她在故意捣乱，有些生气的走过去想要让她先把题审完，思考好了再写。
结果过去一看，杜倪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还都是和正确答案一模一样的答案。
他以为她是突然通窍了，等她写完，一改往日之前的态度，以一种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对她频频点头，等她下去又一个劲的夸她。
因为前面一道题，杜倪并没有给出解题思路，物理老师就点名课代表来和大家讲解。
坐在前排的男孩站起身来，审题半会，说话吞吞吐吐的也没用对方法，物理老师就让他先坐下，他自己来说。
回到座位上之后，杜倪听了半会儿课，思绪就又开始神游，这物理也太难学了吧，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林再是怎么把物理给学得那么好的。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一旁的林再替她听了半节课。
但林再其实不仅是物理强，他其他科都很强，只是物理他能拿满分，相对其他科因为会被扣个四五分所以就显得不是那么的强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按照惯例都是自习课，不强调一定要学哪科，可以根据自身安排，杜倪在物理和数学之间犹豫，最后认命的拿出了物理，一脸愁容。
林再在窗外盯着她看了会，最后还是进到教室里，站在过道上，看着她抓着笔头在草稿上涂涂改改，然后写了一个让他眼前一黑的答案上去。
林再看着对答案还挺满意的她，直接被气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过程写得一言难尽和题目不沾一点儿边的把答案算对，这也算是一种才能。
他叹为观止。
林再弯腰下来，想去指导她，他刚靠近，杜倪的同桌就因为闹肚子随便抽了几张纸往后门跑了，他顺理成章的在她身边坐下。
他在她身边念叨着解题步骤，告诉她写题思路，以防她下次再遇见还是会出现同样的问题，他还是一字一字先带着她在草稿纸上面写。
然而杜倪完全不听他的，或者她听不到他说的，她我行我素，下笔飞快，没一会儿就给题全写完了。
林再看她除了选择题和填空题是听他的以外，大题过程全靠自由发挥。
林再看着两人在草稿上写的过程和实际上她抄在试卷上的，大相径庭，他觉得草稿都比这对得多。
林再看她把物理试卷收回去，拿数学出来，他想她除了物理不好，数学应该不错吧，要不然他找不到能让她选理科的理由。
然后等他看着她写完，又是眼前一黑的程度，杜倪写数学不是跳过就是跳过。
好在杜倪的语文英语化学生物都还不错，这给了他不少心理安慰。
放学后，杜倪依旧是没有马上回家，她又去平时会遇到林再的地方逛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色渐暗。
林再就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和她走走停停。
有时候杜倪进商店买东西，他会下意识的变出冥币帮她付钱，然后等走远后，再听店里的老板在看到桌上的冥币时，暴跳如雷的尖叫，两眼一黑倒地不起。
林再在知道杜倪被校园霸凌是因为有天杜倪去厕所，他在外面看风景等候，他没腿时看到的东西有限，有腿之后他什么都想和她看一看。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厕所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林再顾不上细想这地方合不合适就直接冲了进去，好在里面的人都穿戴整齐。
杜倪所在的厕所位门是大开着的，她不知被什么人泼了一身的水，头发到胸前的位置都是湿着的。
林再飘到她身边想替她把水擦干净，但他每一次的触碰换来的都是从她身体上穿过去。
他只能干看着。
杜倪眨巴眨巴眼睛，抬起手来把眼睛上的水擦去，但她身上都是水，怎么擦都一样。
林再挡在她身前，看着从厕所里出来看热闹的人，最后锁定了最后一个从杜倪旁边位置出来的一个女生。
林再是个脾气好忍耐性很强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不生气的时候。
他看着那个女生，操控起地上的水，都说覆水难收，今天他就收给她们看看。
很快那些水重回到瓶子里，因为是在学校所以没有人敢大摇大摆的直接拿桶进来，对方也只是拿了瓶矿泉水瓶。
林再以同等的方式把水还给她，这个技能是其他鬼没有的，他也是在偶然的一次救溺水的小朋友中发现的。
那时林再还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鬼。
杜倪在回教室后，班里的男生看见她身上被浇湿，头发贴着头皮，胸前的印记清晰可见，他们恶趣味的朝她吹口哨，开着上不了台面的玩笑。
其中还有不少人附和和鼓掌。
林再看着杜倪把脸埋在课桌上一动不动，他转身把最先吹口哨的人的后座上装满水的杯子里的水引出，倒到男孩的□□上，男孩弹跳而起，大骂后面的人，“你他妈，谁让你把水倒我身上的。”
那个人不明所以，一个劲的和他道歉，他自己也奇怪好端端的杯子也没倒，水怎么可以去到那么远的地方，还精准投放。
这场闹剧直到上课班主任来了才得以结束。
林再为杜倪松了一口气。
后来还有很多，比如有人会往她的书上吐口水，把她掉在地上的橡皮故意踢远。
更让他觉得恶心的是，因为他是鬼的缘故，所以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有时候他被逼急了也会跟他们到厕所里想用水淋湿他们，然后他就会看见，有些男生在比大小时会咧着嘴猥琐的笑，“要是杜倪现在帮我*就好了。”
“她那张小嘴看着就很能吸。”
“我还是比较喜欢她用脚。”
“她胸大.....”
林再听着这些污言秽语，发了疯的把他们放的水倒回到他们身上，直截了当的让他们把嘴巴给闭上，要不然下一秒他极有可能让他们喝自己的尿。
杜倪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性格，别人欺负她也只是受着，甚至连老师都不会去告诉。
这其实和她的原生家庭也有关，她在家人的爱里包围长大，不知道如何反抗，平时父母都会告诉她在学校里要和同学之间和睦相处。
有时候林再也会看见人们带着善意去接近她，然后又在过几天之后和她绝交，奔走相告的传播着各种和她不符的谣言。
这天放学，杜倪一个人留在教室打扫卫生，本来和她一起的女生不说一句话的就走了。
傍晚的阳光倾斜入教室，窗外是在黄昏下赶海的路人，蝉在树上鸣叫，风吹动树叶，林再站在后排看着后面画的黑板报，那黑板报是出自杜倪之手，他知道她学过画画。
他跟着上面的字读，“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
杜倪背对着他垫脚去擦黑板上面的字，她伸手去够还差了点，她又尝试着跳，最后不得不放弃的回自己的位置上去搬板凳。
林再是被她搬板凳的声音给吵到的，男孩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点点笑意，金黄的光透过敞开着的门，落在他的脸上，一片祥和。
崇林鸟叫，门外有风吹过，翻起后排同学的课本，杜倪抬头往他这边看发生了什么，林再和她四目相对。
杜倪把手里的板凳放下，笔直的向他走来，林再待在原地不动，感觉到紧张。
他静静的看着她，眼看着她走过来把书本合上又拿了个相对有分量的东西帮人压着书本，她穿过他的身体，撞进他的怀中，之后走去其他人的座位重复一样的动作。
林再看着她，伸手去触摸心脏的位置，那里如死一般的沉寂。
杜倪在确认无误后，她才又回到刚刚的地方，搬起椅子，林再手上空无一无的走在她身后，半只手插进裤兜，她去哪他就去哪。
杜倪爬上椅子上去擦黑板，林再抬脚倚靠在讲台帮她压着椅腿。
有好几次因为他盯着她出神，没来得及把脚移开，杜倪在要移位置时，会忍不住的自言自语，“这椅子怎么搬不动啊。”
林再反应过来，轻笑着把脚抬起。
窗外阳光无限好。
林再跟着她穿过宽阔的操场去倒垃圾，一人一鬼各提一边，又因为他是鬼的缘故，其实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林再就是喜欢和她一起提着。
甚至他想着那就这样吧，就这样一辈子，他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嫁人生子，和喜欢的人白头到老。
那他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