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正勇

    “不会的,我们六扇门有特制的锁链和软筋散,要想挣脱,钥匙同解药缺一不可。掌柜的可以放心,在我们回来之前,长孙兰一定不会丢。”

    温以微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

    可就在他的身后,客栈的大门外,长孙兰不仅一身轻松地站在石阶上,还一把拔出了长枪。

    铁铸的枪头和石头摩擦,发出了让人鸡皮疙瘩暴起的酸涩声响,不等温以微三人转身回看,长枪就被用力掷出,直冲向他的头颅。

    温以微一手推开左手边的江平深,随即又伸长手臂按在陆承渊的前胸处,带着他一道向后倒去。

    几乎是很极限的躲避,带着破空声的枪头还截断了温以微一缕飞扬起来的发丝。

    “铛——”

    邴飞昂挥手疾射出一条九节鞭,镖头紧紧地缠上了枪身,宛如一条蜿蜒游移的灵蛇,终于在长枪快要戳中账台前,被九节鞭给牢牢扯回。

    “没想到堂堂九转魔手,居然龟缩在一家无名的小客栈里。”长孙兰说着惊叹的话,面上却一片沉着冷静。

    【太打脸了。】

    【我们六扇门有特指的锁链和软筋散~】

    金朝醉的心声带着嘲讽和得瑟的口气,把刚刚起身的温以微损的耳朵一红。

    “长孙兰,我们明明已经谈妥了条件,你不能出尔反尔。”温以微并没有还手,而是尽可能好声好气地说。

    “真是有够可笑的,你有见过哪个妖女是循规蹈矩的吗?条件条件,双方各持把柄,那才叫谈条件,但你我之间,呵!”长孙兰笑的猖狂。

    她还故意平举起双臂,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在身前“啪”地拍了一下,又火速摊开。

    “一拍两散了,温捕头。我方才听说你们要去琼州城,巧了,我也是,端看我们之间,谁更快一些了。”

    长孙兰立下了战帖,说完也不等温以微的回应,运着轻功就转身窜远了。

    “不好,她肯定是要去杀那个陈娘子!”陆承渊慌乱的不行,紧跟着就追了出去。

    “你当心些,不要和她起正面冲突!”温以微没能拉住陆承渊,只好潦草地同金朝醉拱了拱手,然后也倾身跑了出去。

    “额……”被落在最后头的江平深咽了咽口水,一脸堆笑地对着金朝醉“哈哈”了两声。

    他搓了搓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落在邴飞昂手里的长枪,可怜巴巴地问道:“我的长枪,我可以拿回了吗?”

    金朝醉双手抱胸,脸色冷漠地一言不发。

    江平深试探性地弯腰道歉:“对不起掌柜的,我这人不懂事,弄坏了你的台阶,我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完,也没有自顾自地直接直起身,而是依旧保持着鞠躬的状态。

    仿佛金朝醉不开口,他就会一直这么道歉下去。

    甚至,他的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摸到了自己放银票的位置,准备拿钱弥补。

    金朝醉可不是真那么不讲理的人,她赶紧对着邴飞昂点点头,让他将长枪归还。

    “行了,这次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下次动手前务必先看清地儿。不过我这儿还有一件事。”

    刚直起身,正一脸欢快地奔向长枪的江平深蓦然一顿,随机又加快了速度,猛然向前一扑,将长枪捞进自己怀里后,才问是什么事。

    金朝醉就把何弃疗的身份说了一遍,嘱咐江平深他们在办完琼州城的案子后,要是来得及,千万要去看看那个陈年积案乙字第三十号是否也办完了。

    指不定还能捞到一口汤!

    等到江平深也离开后,客栈终于安静了下来,金朝醉主动上前关上了客栈的大门,并插上了门闩。

    “若是无事,大家就早点休息吧。”金朝醉摆摆手,第一个打着哈欠就往楼上走。

    【今天的生意不见得有多好,来的人倒是有够多,就是不知道祖宗们怎么看待这事?】

    【百晓生,再把伙计们的生平找出来看看吧。】

    【你居然还会问我为什么?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王二麻人不在店里,没法看到他的生平是否出现了改变,但他要是还会回来客栈,那多少能从司马账房他们的生平里找到些王二麻的踪影吧!】

    这一夜,伙计们都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金朝醉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王二麻的事,解救了一个漂亮的姑娘,那姑娘就认定了王二麻,一路追着他来了客栈什么的。

    偶尔还会穿插几件他们自己的事。

    比如张三胖喜欢的那个烧鸡西施,其实早就定了亲,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深深地喜欢着彼此,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会成亲。

    又比如李四竿寄了一封家书后,陆陆续续有六个师兄弟找上门,争着抢着要把徒弟留在客栈,给李四竿打下手。

    但其实只有两个师弟是真心实意的,另外的四个师兄,都是想让徒弟偷学李四竿的本事。他们都一致认为,他们的师傅,李四竿的爹,私藏了一手本事没教给他们,只传给了李四竿一个人。

    还比如,司马账房居然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素未谋面的孪生姐姐,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司马账房日后还会拗不过姐姐的意,穿上女装假扮姐姐。

    ……

    这夜就和屋顶的积雪一样,不知不觉中就迎来了第二天的太阳。

    张三胖的眼睛下面挂着两个大大的黑色眼圈,萎靡不振地坐在长凳上唉声叹气。

    他一夜没睡,尽想着天王寨和烧鸡姑娘的事了。

    第三次从张三胖面前路过的邴飞昂没忍住,用力地按了下他的脑瓜子,趁着掌柜的不在大堂,连忙警告:“再发呆下去,掌柜的都要瞧出端倪来了。”

    “是啊,三胖,不就是一个姑娘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就是就是,你家财万贯,日后肯定不会孤独终老的!”

    “啧!”

    说这话的人被狠狠地拍了一下,被嫌弃地赶到了后厨去。

    “你别听他乱说,这样吧,今儿个哥哥们一定帮你在掌柜的面前美言几句,让掌柜的探查探查你的发妻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姑娘,可好?”

    张三胖这才恢复了些精气神。

    可很快,他就又叹着气驼起了背:“你们说,人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吗?藏剑山庄的二公子,他的人生虽然一变再变,可到最后依旧没有逃开那些不堪的事。”

    “……”邴飞昂的嘴角抽了抽,这下完全没收着了,直接一巴掌敲在了他的后脑瓜子上。

    “那是没逃开吗?是他自己想不开!”邴飞昂抓着张三胖的肩膀,将他给拎了起来,一路拎到客栈的大门口。

    寒风扑面,尤其是正在融雪的时候,温度更低了。

    张三胖被吹的一个哆嗦,立马就缩成了一团。

    相比之下,邴飞昂却是连眉毛都不带抖一下的,他用手掰过张三胖的脑袋,指向东边说道:“看到什么了?”

    “空无一人的官道?”

    “再看!”

    “在阳光下就变的金光闪闪的雪,以及被人踩过就变的脏兮兮的雪?邴大哥,你是想告诉我雪落在哪里很重要,就和人出生在哪里很重要一样吗?”

    “呵!再看!”

    张三胖眯着眼睛,踌躇了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问:“……皇、皇天和后土吗?”

    邴飞昂把后槽牙咬的嘎吱作响,捏着拳头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儿是天、王、寨!”

    “三胖,你的心里没有惦记着那件事,那你就不会再和天王寨有交集。可要是你满心满眼都是在天王寨受过的屈辱,想要报仇,想要避开,那你就永远都离不开天王寨。”

    张三胖静静地盯着东边,慢慢地眼睛越睁越大。

    “谢谢你啊,邴大哥,我想我明白了!”张三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两个黑眼圈,但已经一扫倦色,整个人看着都容光焕发了不少。

    邴飞昂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正准备去理一理后院的马槽,耳朵突然一动。

    他闭上眼,侧耳倾听了片刻后,非常肯定地说道:“快准备准备,有至少三辆马车在靠近!”

    果然,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一架镶金嵌玉的马车出现在了官道的拐角处。

    还是四驾的。

    没一会而就来到了客栈的正门口。

    “吁——”马车夫只是轻轻地扯了下缰绳,四匹马就同时停了下来。

    张三胖收回自己的目光,小跑着去二楼敲了敲金朝醉的房门:“掌柜的,有大主顾上门了!我仔细瞧过了,富丽堂皇,也就比我家稍稍弱了一点。”

    “哦?那还不快点去迎客!”金朝醉拉开了房门。

    紧接着。

    【韦正勇,阳川郡的富商,做的是布帛和米粮的生意,正在去牟城邵家镇的路上。】

    【但其实韦正勇是假名,他真正的名字叫邵坤,乃是土生土长的邵家镇人,二十及冠那年才过了县试,之后就入赘到了恩师家中。】

    【第三年,夫子过世,他本应结庐守孝,可他却趁着发妻熟睡之后,放火烧了草庐,带着所有家产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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