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真的拥有完美人生。
出众的容貌，煊赫的家世，优越的学历，任何一条单拎出来，都是他人难以望其项背、极其渴求的。
林霜染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可能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拉近。她想考景大，既是为自己找一个目标，也是为离他更近，可除此之外呢？
她不知道他的喜好，不知道他的习惯，她常常感觉他很忙，但不知道他具体在忙什么，不知道他闲下来时又会如何打发时间。到目前为止，她对他这个人，依然一无所知。
所以，在那些因他而生的心动里，喜欢究竟占几分呢？
吃完饭后，洛寒川将她送回了度假别墅。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的她，久久未能入睡。
次日，洛寒川睡到日上三竿，又被宋星曜的电话吵醒：“我亲爱的洛少，你家别墅到底是哪一栋啊？我tm找不到方向了。”
洛寒川闪了个定位给他，伸手调亮阅读灯，倚靠在床头，翻出张照片来。
那是他在飞机上拍下的照片。
当时林霜染睡着了，脑袋没个着落地晃来晃去，洛寒川看不下去，掌心轻扶她的头，让她得以靠在头枕上，之后终于老实了。
洛寒川看了她好一会儿，林霜染眉间微皱，羽睫轻颤。鬼使神差间，他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他其实不太清楚自己对林霜染的感觉，也从未细想过这件事。儿时的经历让他不信任亲密关系，不相信所谓感情，他觉得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稍纵即逝的幻觉、想象，更是一种无穷后患、浪费时间的负累，产生这种感觉只会伤人伤已。
所以他下意识地不去想，不去想自己对林霜染的态度有何不同。
楼下门厅里有说话的声音，管家还没来得及告诉洛寒川，宋星曜欠扁的声音先传了上来：“太阳都晒屁股了，洛大少爷还没起床？”
房门被打开的刹那，一只抱枕先扔了出来，宋星曜偏了下身体，轻松避开：“你这准头不太行啊，这么近都扔不中。”
“好端端的老家不回，你来淇州做什么？”洛寒川大步踏过床边散落的酒瓶，嚯地拉开窗帘，明媚阳光洒了满屋。
宋星曜撇了一眼地面，问道：“最近不是休假？还要借酒找灵感？”
“冰箱里没喝完，又不多。”洛寒川随便套了件黑T恤，又拎起件同色冲锋衣，往门口走去，“你该不会是特意来找我的吧？”
“对啊，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顺便完成完成期末作业。”宋星曜跟他一同下楼。
“期末作业？你们还有期末作业？”
宋星曜在艺术院校修习摄影专业，跟洛寒川一样，都是大二。上个假期的社会实践是去古镇拍照，上个假期又去了草原采风，搞得洛寒川以为他们专业日常跟度假似的。
“是啊，这个季节的海边风景绝佳，所以我就过来了。”宋星曜说的一本正经。
洛寒川抽抽嘴角，没再说什么。
到了下午，两人还真去拍照了。洛寒川没得选，被迫担任司机，由着宋星曜指挥着前往目的地。
到的地方是个小众景点，还是在海边，但没什么游客。宋星曜拿着相机挑选角度等待光线一阵猛拍，洛寒川坐在车上等他。等他拍好素材，也快夕阳西下了。
洛寒川把他载回城里吃饭。
两人坐在餐厅里，宋星曜翻看拍的照片，想着应该调整的地方。
洛寒川收到邹韫发来的消息，告诉他小说已送去印刷，预计寒假期间出版上市。
“洛，你有出国留学的打算吗？”宋星曜看完照片，将相机搁在一旁，问道。
洛寒川抬眼看他，说：“怎么想起问这个？不是还早？”
“也没什么，不过我妈之前提起，既然本科都在国内了，不妨出去留个学再回来。”宋星曜喝了口冰汽水。
“那你自己想去么？”
“你知道的，我一向没所谓的，不过换个地方待几年，也不是不可以。”宋星曜看着洛寒川，想起一件事，“不过，洛，你还会想在国外久待吗？”
洛寒川的视线越过他望向远处，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回忆历历再现，宋星曜听见他平静地开口：“目前没这个打算，但是每年至少会去一次的。”
宋星曜知道这个“每年”指的是，他在每年七月为父亲扫墓的事。
回到学校，期末考试已是蓄势待发。
林霜染还在于文老师那上了几次课，于老师看她状态保持得不错，告诉她洛寒川所在年级的期末考试和放假时间，在一月中下旬，比她们早一些。
返校后不久，夏屿阳跟林霜染提起他们元旦期间场场爆满的境况，又很可惜林霜染外出度假没来现场。林霜染笑着问他陆涵颖去了没，夏屿阳看了眼几排之外埋头写字的女生，点了点头。
夏屿阳感觉到林霜染想和他保持距离的意图，后来也渐渐不再主动找她聊天了。
月底考完期末考，林霜染成绩还不错，她照旧把成绩发给了洛寒川，对方回了个努力的表情，还加了句“继续保持”，真是既官方又客套。
林霜染把期末成绩告诉了父亲。林父没想到仅仅一个学期，女儿能进步这么快，她想考景大的心竟是认真的，他告诉林霜染，可以满足她一个心愿。但林霜染目前没有什么想要的，便先把这个许愿的机会延后了。
寒假于文要回老家，没办法继续为林霜染补课。林父找了个寒假辅导班，是校内名师办的，小班制，每周双日上课，直到春节前夕。
辅导班设在少年宫里，林霜染小时候学舞蹈去过。
教室在三楼，设备很现代化，用的是多媒体教学一体机，滑动的黑板拉开，里面是可投影的显示屏。教室里的座位不多，就十几二十个，她到的时候坐了不到十个人，都是生面孔，并不是她以为的嘉沐的学生。
老师抱着教案进了教室，林霜染看看时间，快上课了。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辅导班老师，我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老师。这次的课程为期一个月。这个班除了我上课，还会有其他老师来给你们讲课。”
“老师，不好意思。”一个女生叩了叩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
李老师点头示意：“没事，你进来吧。”
班里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女生如瀑的黑色长发垂在背后，齐刘海，双眼大而有神，瞳仁如墨玉般黑亮，让人被她的眼睛深深吸引。她穿着制服风的马甲衬衫和百褶裙，外套是件长及小腿的黑绒呢子大衣，提着复古邮差包。
她扫视过整个教室，和林霜染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往这边走来。
但林霜染留意并不是她，而是跟在她后面进来的男生。
那男生的头发带了些自然卷，穿着白色羽绒服搭同色卫裤，踩了双黑白相间的板鞋，大半张脸藏在羽绒服领口里，眉眼间和前面的女生很有几分相似。
这人很眼熟，是谁来着？
林霜染在脑中搜素着，男生已先行在她旁边的空位落了座。
室内开了空调，暖烘烘的。男生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整张脸来冲林霜染一笑：“林霜染，我们又见面了。”
男生注意到林霜染些许茫然的眼神，压住心头的微愠故作幽怨地说道：“这么久了，你可一直没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这句话让林霜染陡然想起了他的名字，裴书玹。
老师省去了每个人自我介绍的环节，拿着名册挨着点了一遍，还好人不多，几分钟就点完了。那个先裴书玹进来的女生叫裴诗瑾，坐在前排。
在裴书玹的眼神压力下，她无言地拿出手机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这人在课上几乎不会认真听讲，要么趴着睡觉，要么玩手机，但也没制造出一点噪音。裴诗瑾却和他截然不同，她在课上的状态很好，老师的提问她都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精准的回答。
“还有多久下课啊？（抓狂）”裴书玹给林霜染连发几条一样的消息，还好林霜染的手机早已关了声音。
“不知道——”林霜染瞪了他一眼，回复道。
“我发现，你真长得挺好看的，即便是瞪人的时候。”裴书玹没脸没皮的消息发过来。
“谢谢夸奖，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林霜染泰然自若地回复。
“看来你不仅长得好看，还对自己有精准的认识。”
林霜染不打算再回复他的消息，将手机放进课桌里。
结果又是一阵连续震动。
“别这么无情嘛，我承认我是有点无聊。”
“真不理我了？”
“确定不理我了？”
“（一张照片）”
最后那张照片是他偷拍的她的侧颜，这人……就这么肆无忌惮？！
讲台上的老师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停了停讲课的声音，点名道：“裴书玹，这道题你来说一下。”
听见老师叫他，裴书玹很随意地站起来，飞快看了遍题目，在林霜染以为他答不出来的时候，他竟给出了标准答案。
“坐下吧，还是要认真听课。”李老师叮嘱道。
“好的老师。”
在林霜染讶异的眼神中，裴书玹得意地冲她扬了扬眉。
“你既然知道答案，为什么还来上课？”林霜染发消息给他。
“我妈让我来的啊，说我姐都来了我必须也来，不来就不给我零花钱（可怜）。”裴书玹做了个哭泣的表情，林霜染有点想笑，又不想被他看出来，索性撇过脸去。
“想笑就笑嘛，就算你背对我我也知道你在笑。”这人过于油嘴滑舌，也亏得林霜染心理素质好，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林霜染原本还担心后面上课会被他影响，没想到他来了几次之后，就没再出现过。
临近节前的课间，林霜染趴在桌上休息，听旁边的几个女生八卦。
“你们知道吗？裴诗瑾和裴书玹是亲姐弟，两人是双胞胎。”
“怪不得我觉得他俩长得好像，他们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是啊，我好几次看到有专车接送的，而且姐弟俩都长得好好看，我有一次还和裴书玹对视了，妈呀，当时差点心脏骤停了都……哎，你看什么呢？”
“喏，《沉舸》今天上市开卖，又上热搜了。”
“啊啊啊，你怎么不早说，我得赶紧抢去……”
话题被带去了其他方向，林霜染没再听她们说话，也点开手机，甫一开屏就看到她们提到的《沉舸》。
林霜染点进去看了看，都是读者在带话题讨论，还有人打算怒买数十本来传承后代的。这本书的作者叫浮白，正是她之前看到过的。
还有一条和《沉舸》相关的话题也被带起来了：#浮白到底是什么人？#林霜染在话题里逛了逛，浮白作为《沉舸》的作者，向来十分神秘，当年在比赛中就没暴露过身份，网传是因为他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家，稿子都是由家人代发的，久而久之的，很多人也信了这个说法。
林霜染搜了搜小说简介，是个悲伤的悬疑爱情故事。书评人评论其写作手法颇为老练，故事的结局早已写在开头，却还能让读者追下去，实在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
连一向不怎么看小说的林霜染都被勾起了兴趣。她点开网上的链接，下单了一本还在预售阶段的实体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