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7

    在洛宅吃完晚饭,洛寒川收下祖父母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一把车钥匙,然后开着这辆新车送宁雩回家。

    “啧啧啧,爷爷奶奶出手真是大方,这辆Koenigsegg国内也没几人有吧?这是提前几年就给哥哥定下了?”

    “你今天回哪边?”

    虽已是深夜,超跑压制感十足的声浪仍吸引得路人频频注目,洛寒川熟视无睹,疾驰而过。

    宁雩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标准的00后,聪颖外向又特立独行。自有一年见过洛寒川之后,此后每年他生日之前,宁雩都会亲自将母亲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送来。

    宁雩的父母在黎州有几处住宅,大人们有时忙于工作并不住在一处,宁雩也跟个兔子似的,东住两天又西住两天。

    “母亲出差了,我回老房子吧。”

    洛寒川将她送到小区门口。宁雩下了车才从随身背的包里掏出个信封来,被平平整整地仔细放着,看起来和往年一样。

    她将信封递给洛寒川,洛寒川接过后随手扔在副驾。

    “哥,生日快乐。”宁雩看了眼被他扔在一旁的信封,她知道他从没拆开看过,不然她也不会年年都亲自来送了。

    送完宁雩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不过是场小雪,像没有下过一样,仅仅湿了地面而已。

    经历的事情所产生的痕迹,即便再微小,倘若累积起来,也可能带来山崩地裂的力量。

    那些痕迹斫刻在洛寒川的心上,让他不再信任一切亲密关系。

    他将带回来的信封随手扔进储物间的纸箱里,然后关上了很久都不会再打开的房门。

    洛寒川进浴室洗了个澡,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凌晨已至。

    没开几盏灯的房间里,他的手机闪烁了一下,又熄灭了。

    他擦着湿发过去点开手机,“生日快乐“四个字赫然映在瞳孔里。是00:00时,林霜染发来的消息。

    元旦假期如约而至。林母亲早已在到淇州度假,林父因为工作上的事无法抽身,林霜染独自前往机场飞去淇州。

    一路上她戴着耳机拖着行李值机、候机,再走过廊桥登机。

    喜欢的歌手几天前发了新专辑,有几首她特别喜欢,恨不得把耳机焊在耳朵上单曲循环。

    耳机猛地被人摘下,沉浸在歌声里的美妙心情戛然而止,林霜染的国骂已到嘴边,却又生生咽了下去。只因摘下她耳机的人正是洛寒川。

    洛寒川观察着她脸上瞬息间的表情变化,优雅而善意地提醒道:“不好意思打断你,但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语毕还耐心地指了指另一侧。

    空乘小姐姐捡起掉在地上的身份证,正想递还给她。

    林霜染冲小姐姐礼貌微笑,伸手接过不想被看到照片的身份证。

    她戴上耳机,用余光偷偷看他,平复着乍起的小小紧张。洛寒川正在看一本英文版的纸质书,心无旁骛。

    虽然之前校庆晚会他来了现场,但她当时并没有见到他,仔细算来,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这段时间里,林霜染忙着排练和学习,偶尔给他发的消息也很少被立刻回复。

    她当然还是会不时地想起他,当她以为没见面时已经平复的想念,在见到他之后,又重新汹涌起来。所以这种感觉真的是喜欢吗?

    航班起飞后,林霜染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其间她醒过一次。洛寒川闭着眼睛在休息,他额前的碎发遮在眉上,浓密的眼睫如羽毛般轻覆着,睡着的他看起来亲和可欺,一点都没有清醒时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林霜染斗着胆子拿着手机偷拍了几张,悄悄收藏。

    数小时飞行后,航班落地。

    下机后,林霜染紧跟着洛寒川,生怕一不留神这人就拉开距离不见了。幸好洛寒川也有行李,林霜染在等行李出来的空隙问他:“学长,你一会儿去哪?”

    洛寒川回完消息,见行李过来伸手轻巧一捞,回道:“你要去哪?”

    林霜染正吃力地将行李箱拽出来,洛寒川似是良心发现,大步过来挡在她身前,帮她把箱子拎了出来。两人的手在提箱子时有短暂的触碰,他一放下箱子便收回了手。

    林霜染耳根发烫,有瞬间地慌乱,却故作镇定地说:“我去棠湾一号,我妈妈他们在那。”

    “巧了,我也去那。”

    林霜染看了看洛寒川,他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经说的。

    淇州是座海岛度假城市,沿海而建,城市面积不大,棠湾一号是环境极佳的度假别墅区,洛寒川要真去那也不奇怪。

    林霜染想叫车,洛寒川告诉她不用,走出机场她看到已经有辆S级座驾候着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一路上洛寒川都在哒哒哒打字,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么忙,林霜染很识趣地没打扰他。

    沿途都是椰林风光海岛风情,从寒冬飞到这里,既转换了季节,也转变了心情。林霜染看着路边不时出现的穿着清凉的美女帅哥,不禁大饱眼福。

    洛寒川将她放在别墅门口,轿车继续往里而去。

    林霜染还没进屋就听到里面传来热火朝天的麻将声,她将行李交给管家,看到母亲和舅妈、小姨,还有位远方亲戚凑了一桌,屋里烟味缭绕,表姐谢珊和其他两个女生坐在沙发上玩游戏。

    面对门口坐的小姨看到了她,招呼了声:“呀,霜染来啦?坐飞机累不累啊?”

    这烟味,林霜染皱了皱眉,旋即答道:“还好,睡一觉就到了。我的房间是在楼上吗?”

    “嗯,楼上右边第三间。”林母头也没回地应着。

    “哈哈,还说不累呢,是刚放假就过来了吧?快上去歇着吧。哎,这张是我的。”舅妈姚兰点着一张牌,随口说道。

    “好好好,给你给你,谁还能抢你的牌怎么的。”小姨笑道。

    “不好意思,这把我先走一步。”林母胡牌了。

    “看看,看看,这人手气好运势旺,挡都挡不住。你说是吧阿姐?”姚兰冲对家说。

    小姨掐灭手中的烟,向林母问道:“姐,姐夫现在有想回来的意思吗?”

    此话一出,姚兰不禁敛了敛神细听。

    林母依然漫不经心:“现在家里的事不是有大哥和你在操心吗?”

    “我操的什么心,辛苦的是大哥和祥儿,你说是吧嫂子?”

    谢家的公司现在都是谢承在管理,这也是为谢祥以后接班做准备。也不知道小姨突然问这个做什么,林母对于这些问题从来不会回答什么,除了逛街、打牌,和在小姐妹面前是否有面子,林霜染觉得她什么都不关心。

    林霜染上了二楼的客房休息。

    等她醒来时已是傍晚。

    楼下的麻将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晚风吹拂起薄纱流苏帘幔,林霜染光脚落地,掀开帘幔往露台走去。

    天空浸染着渐变的玫瑰色晚霞,海面也被染成了胭脂色,海浪懒懒地拍打着沙滩,或有追逐玩闹的天真小孩,或有提了拖鞋漫步海边的惬意情侣,椰林轻晃,烂漫惬意,

    趁美景尚在,林霜染趿了双拖鞋往外跑去。

    别墅离沙滩很近,从后门出去,穿过一片椰林,整片绮丽霞光便恣肆任意地铺展在她眼前。林霜染拎着拖鞋,任凭细沙漫过脚趾,细细痒痒地,却是说不出的舒服。

    她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走着,直走到晚霞层层淡去,夜幕低垂。

    林母她们出去没有叫林霜染,只给她发了个餐厅的位置,叫她醒来就去吃饭。她回复了自己不饿,并不打算过去。

    她还收到父亲的新年红包。林父打来了电话,他很抱歉今年不能和女儿一起跨年,还告诉她即便自己没在身边,如果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他,他知道林霜染不喜欢和亲戚们呆在一起,宽慰她凡事不要往心里去。

    林霜染顺从地一一应下,望向无际的平静的海面,鼻腔酸涩感泛起,眼中水汽聚集,视线逐渐朦胧,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一如往常,林父并没有察觉。

    挂断电话后,才有一滴盈于眼眶的泪水滑落。林霜染抬手拭去。

    她不惯于落泪。母亲一向如此,父亲虽不常在身边,但心却始终陪着她。

    四周已无路人,林霜染一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她穿上拖鞋,回到点亮路灯的滨海步道,慢慢往回走。

    夹趾拖鞋在室内穿着还行,可在水泥路上长时间穿着很是痛脚。林霜染放慢脚步避免疼痛,结果还没走两步,右脚拖鞋的带子倒先断了。

    她看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连个便利店小卖部都没有。天已经黑了,她一个女生走在陌生的地方,说心里不怵是不可能的。

    林霜染索性拖了鞋,光脚上路,虽有些粗砺,但勉强能忍受。

    路旁有身影一闪而过,林霜染吓了一跳,叫喊声脱口而出。那人转向急刹,稳稳停在她一米开外。

    先看到的是踏在地面的白色复古球鞋,然后是一截劲瘦脚踝和细长跟腱,蓝白运动短裤搭同色短袖,额上束着纯黑发带,发丝微乱,酒窝浅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一个人在这干嘛?”洛寒川单脚支地,骑在一辆黝黑公路自行车上,打量着她。

    惊魂未定的林霜染见到是他,放下心来:“还好是你,吓死我了。”出门时她换了身天蓝扎染吊带裙,也没拎包,一手提着拖鞋,一手轻抚胸口,夜风挽动她的长发,飘起又落下。

    洛寒川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白净秀致的一双脚,想想也知道光脚走在地面的感觉。

    不远处有张供人休息的长椅,林霜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洛寒川偏了偏头,对她说:“是我稍你一段,还是你自己走过去?”

    林霜染没明白他的意图:“嗯?什么意思?”

    “你是想这样一路走回去?还是在长椅那等我一会儿?”

    “你的自行车不能坐人吗?”问是这么问,但这车没有后座,要坐只能坐在连接车头和座位的车管上……

    “你应该不会想久坐的。”洛寒川善意提醒她。

    这话说得,林霜染的胜负欲一下就上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洛寒川也不辩驳,放手让她坐上车管,然后握住车把,一蹬一踩,轻巧地带着她往前骑。

    林霜染这才发现这是个相当亲密的姿势。

    她被圈在洛寒川的双臂之间,他身上的清冷香味若有若无地往她的鼻子里钻。她完全不敢回头,专注地看着前方,双手握在车把上。可车把就那么长,她难免会碰到洛寒川的手。他的手背筋络浮现,指节修长。

    有一说一,这个座位确实坐得很不舒服。眼看着快到长椅了,林霜染连连叫停:“等等等,就把我放在这吧。”

    她也实在不能在他的怀里继续控制心跳。

    洛寒川一停,林霜染赶紧跳下车,连跑两步坐到长椅上。

    “你在这等一会儿,电话有吧?”

    “有啊。”林霜染冲他扬扬手机。

    “不是这个,我是说我的电话。”

    林霜染一愣,自己虽然加了他微信,却没存电话,讪讪道:“有过……”

    “你电话号码。”洛寒川拿出手机。林霜染老实报出一串数字,等洛寒川拨通电话,她再老老实实地存下他的手机号。

    洛寒川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十五分钟。”

    林霜染听从地点点头,又可怜兮兮地叮嘱道:“你快点回来哦。”

    洛寒川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演的成分,他眼中笑意隐现,脚踩单车疾驰而去。

    其实也不过十来分钟,林霜染靠在长椅上,仰头数天上的星星。淇州环境条件好,夜空能见度不错,遥远的星星汇聚成灿烂的星河,林霜染慢悠悠地数着,一颗、两颗、三颗……

    数星星真的很能打发时间,当她听到汽车的轰鸣声时,已经不知道自己数到哪里了。

    洛寒川很守时,一辆红色复古敞篷恰如其分地停在路边,洛寒川没下车,等着她过来。

    又是一辆林霜染没见过的车。传闻里说他家世优越,竟是真的?他所在的洛家,是外祖父口中的洛家吗?

    后排放了些东西,林霜染只好坐在副驾。

    “现在送你回去?”洛寒川看也没看地问她。

    “我……我还没吃饭。”一下午她都没有饿的感觉,但刚才等他的间隙,她很想吃东西。

    “你想吃什么?”他的发带不见了,额前的碎发半遮着眉眼。

    “好吃的就行,我不挑食。”林霜染的肚子已经在抗议了。

    洛寒川载着她来到一家大排档,这个时间没什么吃饭的人了。

    “等等。”林霜染刚想推开车门,洛寒川回身从后排拿了个纸袋给她。敞口的袋子,里面装了双水晶塑料拖鞋。

    林霜染扑哧地笑出声来,很配合地穿上这双年代感拖鞋,将自己的鞋放进袋子里。尺码倒挺合适。

    “路上买的,没什么选择的余地。”洛寒川似乎微赧,他撇开眼去,先下了车。

    天气适宜,海风微醺,两人挑了个户外座,洛寒川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林霜染,她又加了俩。旁边的客人都是些喝得面红耳赤的成年男女,或高声畅谈,或划拳助兴,她和洛寒川安安静静地坐着,有些格格不入。

    “学长,你经常来淇州吗?”因为觉得他对这很熟悉,林霜染问道。

    “嗯,有时候冬天会过来,或者去别的温暖的地方。”他坐在林霜染对面,她的长发挽至耳后,露出一张相貌精致的脸。

    “就像候鸟一样,循着温暖迁徙。”林霜染笑道。

    这是2012的最后一天,跨年的氛围虽比不上春节,万象更新的意义却是一样的。这段时间岛上的游客很多,都是和亲人、友人、爱人一起来的,而此时和洛寒川相对而坐的她,不属于上面任何一种范畴。

    突然间,天边炸开了绚烂烟火,万千银丝从空中垂落,闪耀得整张夜幕犹如白昼,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空。一颗接一颗的花火冲向天空,在空中绽开一朵朵瑰丽夺目的花,漫天火树银花齐放,璀璨得犹如无尽的流星闪烁。

    洛寒川也抬头看向那灿烂夜景。

    林霜染的视线从烟火转回。夜光照在洛寒川的脸上,映着他近乎完美的轮廓,他的眼眸亮如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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