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

    相里松和严大东回到严府的时候,大雨还未停息。严大东浑身湿透,外袍沾满了泥水,到了大门口就急忙往里头冲,带着的车马仆人都交给严府的管家去安置。

    郦婵君刚从严夫人生产的卧房出来,跟急匆匆的严大东打了个照面。严大东谁也没有注意到,嘴里喊着“云儿”,带着焦急无比的神情去看严夫人。

    相里松略微慢了他一步,正好和郦婵君在大堂碰了头。

    相里松掐着避水诀,浑身上下没有湿半点,不过从暴雨中而来,难免带了一些水气。

    “师尊回来了,还顺利吧?”

    相里松点点头,见郦婵君手背手臂都有大片血迹,以为她受了伤,快走几步到她跟前:“怎么了这是?受伤了?”

    郦婵君摇摇头:“是嫂嫂的血,她刚刚生完,流了好多血......”

    相里松松口气,又问:“严夫人还好吗?”

    “还好,虽然看着吓人,不过稳婆说是顺产,嫂嫂刚才生了个女儿,让奶娘带去收拾了。”郦婵君笑着,“师尊还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儿吧,我刚才见还吓了一跳,皱皱巴巴,眼睛也睁不开,像只没长毛的红皮老鼠。”

    相里松点她:“这要是让严夫人听见你说他们的孩子像老鼠,一定要说你了。”

    “本来就是嘛,他们说我我也这么说。难道我出生的时候,师尊出生的时候也这样?”

    相里松想了想:“大概是吧,大家都是人,刚出生的时候应该都差不多。”

    郦婵君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小相里松刚出生的样子,不免一笑。

    相里松却想的是郦婵君刚出生的场景,他没有见过,不知道她小时候长得是什么样子,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去牵一牵她的小手,那时候他就不是她的师尊,他要告诉她乖乖长到十八岁,不要离开家,十八岁后我来接你上山。

    师徒两个谈笑间,严夫人身边的丫鬟和稳婆也从里屋出来,脸上都带着笑意,见到郦婵君胳膊沾着血,急忙叫她一起去洗干净。

    郦婵君便跟着去,相里松则在大堂坐下,等郦婵君回来。

    他耳力极佳,里面严大东和严夫人的小话全能听见。

    “云儿,可真是辛苦你了,我们的女儿我刚才看了一眼,长得很像你,长大了肯定跟你一样漂亮。”

    “你少贫嘴,那孩子刚出生,能看出个什么来,你就知道哄我开心。”严夫人说话气虚,想来生产耗费了不少气血。

    相里松喝一口茶,已经在心里开了一张给严夫人补气血的方子。

    只听严大东又道:“我这哪里是哄你,我说的句句属实。巧儿,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这些日子是日日想你,一想到你怀着孕在家里等我,真是归心似箭,那边一完事儿我就带着一队人先回来,其余的善后完了再回,就怕你临盆的时候我不在,这紧赶慢赶,还好没错过。”

    “我知道,你淋雨回来的,外头那么大的雨,你也不怕生病,到时候我坐月子,你也跟着坐?”

    严大东憨憨笑了两声:“淋点雨而已,不算什么大事,我身强力壮得很。这湿衣服穿一会儿就干。”

    “还说呢,快去换了吧,别真让我说着了。”

    “你刚生完孩子,我再陪你一会儿,不打紧的。”

    相里松本不想继续听人家的夫妻夜话,谁知严大东又来一句:“我这次出门做生意,在集市上看见一个很像你的背影,我当时也是昏了头,想都不想就上去叫人家......”

    “结果呢?”

    “结果差点被人家叫臭流氓......”

    严夫人笑了两声,又问道:“那姑娘长得好看吗?你喜欢吗?”这语气中居然带了一点淡淡的酸涩。

    相里松不知道这酸涩为何而来,严大东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你呀,自从怀了孕,就老是觉得自己变丑了,变胖了,老是担心我喜欢别人。那其他姑娘就是再好,肯定有更好的人去喜欢。我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你为我怀孕生子,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喜欢别人呢?”

    “那要是她长得很像我呢,你也能分得清?”

    “那当然,长得再像也不是你,我当然分得清。”严大东言辞凿凿。

    相里松听了这话,脑海中一根生锈的琴弦被拨响了,“争”的一声让他好像想通了什么。

    “她和你倒有些像呢。”

    “师尊喜欢她吗?”

    婵君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师尊。”

    还不待相里松理清思绪,郦婵君已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师尊怎么了?这茶不好喝?”郦婵君在他旁边坐下,见相里松手中的茶不过喝了一点,茶叶都沉了底。

    她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水偏凉,郦婵君呷了一口,就放下了。

    她尝不太出来茶的好坏。

    相里松也将手中的茶放下,他开口道:“我不喜欢。”

    郦婵君只道是相里松不喜欢这茶:“那明天让管家换一种吧,师尊难得说句不喜欢。”

    “婵君。”

    “啊?”

    “那天那位姑娘,其实是问我修道的事情。”

    郦婵君想起那天的情景,觉得有些尴尬,她摸摸鼻子:“师尊怎么说起这个......”

    “她是来让我看看自己有没有修道的缘分。”

    郦婵君看向他:“那她有吗?”

    相里松摇头:“她没有,但她身边的人有。”

    每个人得道成仙的机缘各不相同。有的人身负仙缘,无论多久总要走上修道的路,这身负仙缘的大部分人都要通过踏踏实实的修行历练,契机一到,才能飞升,而有的人,在尘世中做好事积阴德,有大德之人会有大罗神仙亲自来度化。

    那位姑娘恰巧会和一些大德之人有关系。

    大罗神仙度化凡人不用本相,会根据具体情况变作男女老少前来。这姑娘偏偏有一双慧眼,无论这位神仙变作什么模样,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奈何神仙不度她。

    姑娘的一颗芳心反而挂在了那位神仙身上。

    大罗神仙度人回天,要想再见不知何年何月,故而她听说相里松是修道的仙长,才来一问。

    只是可惜,她和神仙的缘分,只是能认出他来,只有这么一点。

    郦婵君听罢,心中为她感到惋惜:“师尊,那这位姑娘都注定和修道无缘了吗?”

    “这也不一定,我只能断她一世,之后六道轮回兴许千千万万载,也许在哪一世之中,她就生出了仙缘呢。”

    “原来是这样,那师尊当初收我,是不是也看出我有仙缘?”

    相里松回想当时情景,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躺在他怀中,脸色惨白,嘴角带血,他哪里有心情看她有没有仙缘。

    他摇头:“当初我也没有仔细看,无论你有没有我都会收你。”

    郦婵君正要问个究竟,严大东从里面出来了。

    他轻手轻脚,来到相里松面前,相里松起身相迎。

    严大东慢声细语:“多谢仙长,云儿已经在里面睡着了。”

    相里松压低声音:“不必客气。”

    严大东又看向郦婵君,这还是两个从小订下娃娃亲的第一次见面。

    郦婵君道:“严大哥,我是郦婵君。”

    严大东:“啊......是婵君妹子。”

    严大东和郦婵君相对只有尴尬,严大东立即转换话题:“两位自便,我去换身衣服。”

    男主人离开,师徒两个也没有继续留在主屋的大堂,各自回房歇息。

    只是郦婵君没有睡好,严大东刚好把她想问的话打断了,再问却又不知什么时机合适。

    不过这一晚倒是把相里松不正经的形象挽回了。

    严大东带回来的家仆说,昨晚瓢泼大雨,他们的马车陷在城外泥坑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些人下去推都推不起来,眼看雨越下越大,大家都浑身湿透,连力气都快没了,就在这个事情,相里松好像神仙降世,在雨中飘然而来,脚不沾地,衣袍头发竟然没有一点湿,他轻轻念了念咒,又伸手一指,一道金光闪过,那马车就从泥坑里起来了,随后一路疾驰到了家门口,他们下马车的时候相里松都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可真是好本事。

    家仆们听得啧啧称奇,都说相里松是有真本事的。

    殊不知师徒两个就在不远处,把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郦婵君学着那家仆:“师尊还真是厉害,嗯,是有真本事的。”

    相里松一笑:“是他们夸大了,我不过是掐了个避水诀,又走得快了些而已。”

    郦婵君扬了扬眉:“果然师尊就是师尊。”

    “什么?”相里松不明所以。

    “我爹爹之前说我是个臭屁精,做五分就要说十分,师尊却不一样,明明做了十分,却就说五分。果然当师尊的就是不一样。”

    相里松心知郦婵君是变着法地夸他,嘴角的弧度一直不肯落下:“我看你不是臭屁精,你是哄人高兴的高手,小小一件事也能让你说出花儿来,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比你稍逊一筹。”

    郦婵君便学着说书先生受到夸奖后的反应,向着相里松一拱手:“献丑献丑!过奖过奖!”

    相里松笑出了声。

    他眼睛瞥向郦婵君脖颈上带着的舍利,幸好中间那枚还是那细细一道裂缝。

    又看向郦婵君的脸,郦婵君正朝他笑,眉目生动,相里松感觉自己心跳得像鼓乐大作。

    差点就要喘不过气,严府的一个小厮匆匆来报:“仙长,我们老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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