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一清晨，迎来了十月份的第一场雨。

    伴着秋雨，梦宇又起了个大早。

    今天天气转凉，出门前沈雨晴叮嘱她加了件毛衣。

    “老妈，我出门了。”她撑着小黄伞，漫不经心地骑着单车出了家门。

    与平时一样，她又是第一个候在张家门前。

    “唔，好冷好冷。这鬼天气，说变就变。”湘阳哆哆嗦嗦地停靠在她身边，嘴里念念有词。

    梦宇转过头看她，笑着说道：“你说冷，怎么不加件衣服？”

    湘阳摇晃着身子：“不行，穿多了显得臃肿，不美了。”

    “你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快回家多穿件衣服，别感冒了，还有时间。”梦宇看着下手表，回应道。

    “行吧，也确实冷了，我回家裹件外套吧，到学校脱了也行。”湘阳将车头调转方向，乖乖回家添衣。

    官舟过来，恰好见湘阳回家，随口问道：“湘阳怎么回家了？落东西了吗？”

    梦宇勾起嘴角，笑着回应道：“她穿的少，回去添衣~今天突然降温了，我也是出门前被妈妈抓着穿了件毛衣。”

    “我也是，我妈一直说我穿的少，没有穿毛衣还得被她骂一顿。”官舟噘着嘴，表情有些不满。接着又询问道：“对了，你手好点了吗？”

    梦宇撸起了袖子，给她看着伤口：“昨天结痂了，我怕我妈看到，一直穿着外套，结果有点闷到了，早上看有些流脓了。”

    官舟一脸心疼，缓缓说道：“很疼吧，你要不就撸着袖子吧，你穿着毛衣，闷着更严重了。”

    梦宇摇了摇头，回应道：“没事的，伤口就不外露了，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装可怜，总之忍了忍就好了。”

    张家的门吱呀一声，秋涵推着单车出门。

    梦宇转头，见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只能隐约看见他眼睛下方的黑眼圈。

    一晚上的时间，他的气质显得更加阴郁了。

    “秋涵，你戴个帽子戴这么低，能看得见路吗？”王致永疾驰而来，一看见他，便不由自主的打趣道。

    “能。”秋涵点了点头。

    “小伙伴们，我来了。”湘阳骑过他们身侧，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众人踩着脚踏板，在公路上一前一后地驰骋着。

    梦宇骑得很慢，目光时不时就往秋涵身上瞟。

    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她恍惚间觉得，那个与她打闹的人可能不是真正的秋涵，极有可能是一只假冒的“鬼”。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但想着想着，她不免佩服自个的想象力。那个人怎么可能不是秋涵呢，温柔中带着调皮。

    只是她不明白，昨晚他后来的状态，明明像是雨过天晴了，为何今天又如此阴郁颓废？

    秋涵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了学校之后，秋涵摘掉了帽子。

    早读还没有开始，他又倒头大睡。

    结果早读之际，恰逢教导主任巡逻。梦宇急忙摇醒他，可主任眼疾手快，他还是被拎到了门口罚站。

    梦宇坐在位置上，内心隐隐不安。

    突然，邻座的江若宥给她递来一张纸条。

    她一眼没看，直接将其揉成一团，往后方的垃圾桶投掷。

    江若宥似乎料到了这个结果，又不死心地递去一张纸条。

    梦宇没看，等到早读结束去了苏斌的座位，挑衅般将纸条放在他面前，压低了音量说道：“劝劝他哈，别纠缠我了。”

    说完之后，她不管他脸上有什么表情，气定神闲地回了座位。

    江若宥见状，走过去苏斌座位抢回纸条。

    接着，苏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他拉出了教室，倚靠在栏杆苦口婆心地劝他。

    梦宇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觉得苏斌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秋涵坐在她身边，又再次趴着入睡。

    她托着腮注视他，发现他的双眼有些浮肿，看起来跟两颗核桃似的。

    梦宇猜，昨晚分别之后，他一定还回家偷偷哭了很久。

    上课铃声响起，她收回了目光，开始集中精力听课，但江若宥仍旧贼心不死的骚扰她。

    梦宇有点恼了，侧过头对他直言：“能不能滚？一节课还要烦我几次？”

    他眼眶有些发红，接着装可怜：“对不起梦宇，周六那天是我的错，我让苏斌给你道歉行吗？”

    梦宇不屑地笑了笑，接着语带讽刺说道：“借刀杀人你玩的比谁都明白，爱谁谁，我懒得理你，再烦我，我就去老师那里举报你骚扰我，再不行我打电话让你爸妈劝劝你。”

    秋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托起了腮，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们。

    “梦宇。”江若宥语气哀求：“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梦宇翻了个白眼，举起了手：“老师，江若宥同学不听讲，一直打扰我学习。”

    江若宥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本以为梦宇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她来真的。

    生物老师停下讲课，语气有些凶狠：“江若宥，你怎么回事？你不听讲就出去外面站着，再骚扰同学上课，我就请你家长来一趟。”

    江若宥讪讪点头：“老师我错了，我不敢了。”

    后半节课，梦宇集中精力听讲，秋涵则默默注视着她。

    *

    课间操时间，学校组织升旗仪式。

    梦宇站在后排与秋涵并肩，而江若宥则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的身边。

    “梦宇。”江若宥说道：“你别生我气了，原谅我吧。”

    “你究竟想干嘛？”梦宇抱着双臂，用居高临下的态度与他对峙。

    “我就是希望你不要不搭理我，你不理我，我就觉得很难过。”江若宥说道。

    梦宇扯了扯嘴角，一脸的无语。

    她正想发作，天空竟又下起了雨，升旗仪式暂时搁置，学生们纷纷闹哄哄地往教学楼方向奔跑。

    梦宇没跟上，站在板报栏的屋檐下躲雨。

    秋涵站在她身边，背靠着空无一物的板报栏，侧过了头询问着她：“江若宥怎么一直缠着你，让你原谅他？”

    梦宇低着头，右脚踢踏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子，神色犹豫。

    思索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说道：“没有，他得罪我了，我跟他绝交了。”

    秋涵听到他们绝交的消息，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接着说道：“还挺好，反正你不喜欢他，早点断干净也行。”

    “一直很干净谢谢，只是共同朋友比较多。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方便撕破脸。不过现在不一样，我什么都不管了。”梦宇伸展了双手，用慵懒的声音答道。

    雨越下越大，将二人困在了这里。

    那个瞬间，她庆幸所在的位置，是正对操场的一面，否则两个独处的男女，一定会成为舆论的中心。

    尤其，当这个人是万众瞩目的校园男神时。

    彼时周遭一片安静，只剩下了他们的心跳声，以及簌簌落下的雨声。

    秋涵侧过了身子，不经意间抬手撞到了她的手肘。

    “嘶...”她又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昨晚我碰到你的手，你也是这个反应。”秋涵察觉她的异样，关切询问道。

    梦宇摇了摇头，回应道：“没事。”

    秋涵将她的长袖外套轻轻撸上去，红肿发炎的伤口暴露在他面前。

    他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梦宇下意识把手往回缩，低着头有些局促地答道：“摔的。”

    秋涵捏了捏她的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多大人了，走路还能摔跤啊...但你的伤口，好像很深，不像擦伤。”

    “哎哟，就是擦伤，被小石子划了一下。”她慌忙抽回了手。

    “我下次得看着你了，不能让你蹦蹦跳跳了。”秋涵说道。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看向落雨，各自怀揣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梦宇慵懒地侧过头，静静注视着他白嫩的侧脸，不禁有些出神。

    一阵清风缓缓吹来，冰凉的小雨珠扑面而来，沾在她脸上的细小绒毛上，又悄悄带到了发梢上，恰到好处的点缀了她的美。

    此时，微风四起，轻盈地拂动她的发丝，让她更为楚楚动人。

    秋涵回过头，与她四目相对着。

    她的双眸明亮动人，眼眶中有着一汪清泉，闪闪的，恰好倒映出他的模样。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微风轻轻起，他的少年心在此时被风儿撩拨，耳尖不自觉泛红。

    不远处教学楼里，有着各式各样的打闹声，闹哄哄的。

    可在那个瞬间，时间像是给周遭一切调低了音量键，让他在这簌簌而下的雨声里，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眼前少女的呼吸声。

    暧昧的气氛在此时急剧升温。

    就在这时，预备上课铃响起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后退，慌乱收回各自的目光。

    梦宇攥着衣襟，率先慌乱开口：“我......我先走了。”

    秋涵没有应声，轻轻点头。

    她转身落荒而逃，小跑回了教室。

    秋涵插着兜，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窃喜。

    他的女孩，终于长大了。他的喜欢，也终于在岁月的长河中，得到了一声回响。

    哪怕，只是轻轻的一声，他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