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月夜寂静,院子里有一颗参天大树,古时玉就坐在上面晃着腿。底下盛织坐在椅子上,抬头仰望着她。

    “你好像很喜欢待树上。”盛织高声问。

    古时玉吊儿郎当,声音悠扬,“树上好啊,站得高看得远,还隐蔽。”她歪头往下看,眯着眼睛,“要试试吗?”

    “我?”盛织困惑,“啊!”

    古时玉随意跳了下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揽上她的腰,踩着桌椅一跃而上。

    盛织惊魂未定,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着她。古时玉异常顽劣,明晃晃地嘲笑她。

    京都贵女讲究端庄,即便是盛家这样的小门小户,也绝不会教女儿家爬树。盛织从来没有恐慌来得如此快过,心像提到了嗓子眼。

    “怕吗?”古时玉推开她,逼她睁眼另找“浮木”。

    她的怕几乎写在身上了,盛织不明白古时玉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她抱着树干安慰自己,良久才睁开眼睛。

    古时玉的随意和她的惶然形成鲜明的对比。

    “抬头看看吧,今天的月亮还挺亮呢。”

    盛织心道难道哪天的月亮不亮吗?虽然心里诽谤,但她还是心理建设了许久,最后顽强地抬起头来。

    在这一瞬间她微微怔住,从不知道月亮可以这么亮。

    不是因为月亮变了,是因为她身在高处,视线不再被四方宅院的屋檐遮挡。

    她许久才腾出一只手,去探那个仿佛近在咫尺的月亮。

    “怕吗?”古时玉又问了一遍。

    盛织忽然反应过来,她问的不只是上树,登高从来都是一件艰难又危险的事情。

    “怕……也是要试一试的。”盛织逐渐放松身体,但双手仍然紧紧抱着树干。

    古时玉笑了,“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离开,我会送你出城,给你一笔可观的财富,此后天高海阔,你要去哪里或是会不会遇到危险,都再和我没有关系。”

    这话在盛织意料之外,她怔怔地回头,看向古时玉的目光呆滞。

    “当然,如果你不走,我会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古时玉说着,嘴角上扬,无比温柔。

    盛织恍惚,出生时母亲希望肚子里是男胎,对她的出生感到失望;嫁人时夫家希望她是高门显贵,对她的到来表示不喜,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存在而欣喜。

    “我……”她眸光微动,“可以帮到你吗?”

    古时玉正色道:“当然,只是,你会丢掉你原来的名字、身份和所有关系,因为我需要你成为另一个人。”

    “简单又直白的说,我要你顶替施如画。”

    盛织不明白,“怎么顶替?”

    “简单啊。”古时玉云淡风轻道:“我杀了她,从此你就是瑾贵妃。”

    盛织不自觉向她靠近,“可我虽然与她有几分像,但明眼人都分得清谁是谁。即便她已经三四年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也不可能所有人都忘记了她长什么模样。”

    古时玉嗤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指鹿为马吗?”

    盛织一愣,自己是被权势压着的人,而她是权势之上的人,她敢说这样的话,而自己却连想都不敢想。

    也许古时玉看出了她几分心思,在她黯然时移开了目光,瞧着月亮,莫名问道:“盛织,你羡慕我吗?”

    盛织沉默片刻,坦然道:“羡慕的。”

    “那你希望,将来的大黎女子,是千千万万个我,还是千千万万个你呢?”

    盛织顺着她目光,也看向那亮堂的月亮。

    “自然是你。”

    古时玉神色淡然,“可若要实现,就得先有无数不甘卑微的你站上高位,这条路必然艰难。”

    月夜里忽然沉寂,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远方。

    直到盛织忽然笑了,“那就让我先试一试吧。”

    盛织在未出阁时觉得自己人生无望,便读了很多书来寻找解脱之法,可惜都不得出路。后来孤注一掷嫁进叶家,她在明枪暗箭的后宅里知道了什么叫手段。她想,或许她可以更有价值。

    ……

    古时玉筹谋着进宫一趟,得在那个蠢皇帝一命呜呼之前见上他一面,好拿到她该拿的东西。

    进宫要搭最安全的线,要属御史成家,也是靖安王妃的娘家。靖安王妃必须选自绝对忠于皇室的世家,成家皆属纯臣,当年毫不犹豫把家族嫡女送往靖州,如今宫中侍卫首领,也是成家嫡子成元朗。

    算起来,还是明书澈的亲舅舅。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明书澈,时玉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得到她失踪的消息会不会着急。

    叶家明面上寻找国舅夫人的下落,背地里大肆追捕古时玉,两个人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他们的搜到小院的时候,古时玉已经带着盛织穿上了宫女的衣服,跟在成元朗的身后。

    时玉去成家都不用自证身份,当年她独自扶灵归京,城门前百姓下跪相迎,大殿前文武百官等候,她从万人面前走过,成家站在第一排,最是印象深刻。

    帝王寝殿里药味甚浓,时玉进来时一阵皱眉。成元朗守在了外面,时玉带着盛织提灯而入。

    姜公公守在床前,无声对时玉行了一礼。时玉向其点了点头,直接走上前去,提灯怼到床帐里,“还活着吗?”

    姜公公:“……”

    “祖宗欸,陛下现在这个身子,哪能这么胡闹啊!”

    时玉被左边的姜公公推了一把,又让右边的盛织扶了一把,摇摇晃晃逗笑了单帝。

    单帝被姜公公搀扶坐起,示意他掀开床帐。时玉这才看清他的样子,瘦得像只剩个骨架,苍白得像鬼一样,让她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朕如今的样子,吓到你了?”

    时玉轻哼一声,“我长这么大,就没碰上过能吓到我的东西。”她懒得废话,直接伸手,“立储诏书拿来。”

    “你这丫头,这么多年半点礼貌都没学会啊!”姜公公不满道。

    时玉瞥他一眼,“我怎么了!”这位老公公从前就爱说她坏话,当着面说,背着也说。当然,有时候并没有说错。

    单帝无奈,他都这样了,还得劝架。抬手打断他们,姜公公心疼地闭了嘴。

    “看来你还不知道,密诏已经由成家送家书给靖安王妃的时候,一起送去了靖安王手里。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时玉略加思索,“那你起来再写点别的。”

    “什么?”

    时玉严肃道:“我回来之前,已经让云也写信回家,请曾外祖父出山,为将来帝师。其次,储君回来后,我要施如画做他的养母。”

    “施如画?”

    “你的瑾贵妃,你忘了吗?”

    单帝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为什么是她?”

    时玉难得有耐心,“我并不擅长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自然要有能够匹敌叶丞相的人顶上,我看施太傅就不错。”

    “可你觉得施如画能当好母亲?”

    “她当然不能。”时玉斩钉截铁,“我会去换掉她。”她提灯照亮了盛织的脸,“看清楚,以后这个才是瑾贵妃。”

    单帝一愣,夜晚的光线不好,时玉的灯提得太前,愈发让盛织的脸模糊。

    他对施如画的印象也不深了。

    “你上哪找了个这么像的。”

    时玉笑了,“这可不是我找的,是施如画自己找的。”自己找茬。

    话一出口又意识到现在不是嘲笑的时候,又正经道:“我会促成施家、云家、成家三方制衡,不会让你的江山旁落他人之手,你安心去吧。”

    “姑奶奶欸,你说话可过过良心吧!”姜公公实在忍不住了。

    “咳咳……”单帝无奈。

    时玉叹了口气,“赶紧拟旨吧,我赶时间。”

    姜公公心里骂她千百遍,但还是听从单帝的话,端来笔墨。

    趁他磨蹭的间隙,时玉又交待盛织,“待会儿你跟成元朗出宫,直接回去。”

    “那你呢?”

    “我要去刺杀叶琳琅。”时玉在她着急之前又解释道:“叶家没那么废物,肯定知道我进宫了,我得干点什么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不能让他们猜道我拿了两道圣旨。”

    盛织不解,“刺杀未免太危险了吧。”

    “不危险他们不信啊。”时玉摊了摊手,“光是叶修屹就不会信我进宫只为溜个弯。你放心,我逃得掉。”

    “这位祖宗当年陪皇后娘娘在宫里住过几个月,翻宫墙跟玩似的,要不是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该被乱棍打死,这位姑娘你可别替她操闲心。”姜公公白她一眼。

    时玉并不和他计较,反而笑了,“他说得对,没准我还能成功呢。”

    ……

    柔福宫的戒备比帝王寝宫还要严,叶皇后身在重重保护里,一般人难以接近。

    此刻她倚在美人榻上咒骂,“这古时玉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她的命怎么就那么大呢!哼,还得多亏我那好弟弟,鬼迷心窍,一见她就犯浑!”

    “皇后娘娘消消气,她再命大也蹦跶不了多久的,老爷他们肯定能找着她。”宫女在旁安抚。

    “这死丫头……”

    “有刺客!”

    叶皇后的话被外头的叫喊打断,惊慌之中摸上自己的肚皮。宫女们纷纷上前,侍卫们挡在门前,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

    刺客连叶皇后的人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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