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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晚间开宴。

    司珣身旁坐了位盛装雍容的妇人,模样不过三十岁上下,指甲上染了鲜红的凤仙蔻丹,捏起一盏高脚银杯娇笑,“阿庭,白日上哪儿玩去了?困成这副模样?”

    司庭倚在圈椅上撑开半条眼缝,拍拍枕在他大腿上打鼾的柳惟安笑道:“没玩,带柳家公子看了圈幽州的风土人情。”

    盛装妇人啪嗒放下瓷杯,“那也晚些再睡吧。”

    “好啊,阿娘。”司庭掀开干涩的眼皮,抓起一缕柳惟安的发丝编着逗乐。

    叮——

    殷姝弹了弹盛着葡萄酒的银制酒杯,悄悄瞥了眼那位华贵的妇人,轻问:“那是什么人?神宁阁阁主夫人,按着岁数算,看着不该这样年轻才是。”

    “司阁主的继室。”元窈垂落睫毛,“神宁阁当初迎娶王夫人时敲锣打鼓满城风光,因此人人都知道司阁主有位正宫妻室王夫人,而迎娶这位继室时却只开了侧门,用顶二人抬的小轿偷摸地迎进来了,正因此大多数人兴许压根不知晓神宁阁这位继室。”

    殷姝翻起银筷夹起片肉放入口中嚼,“她是什么人?”

    “王夫人的庶妹,王婧。”元窈道:“眼下算来不过三十五上下的年纪。”

    “庶妹嫁姐夫?”殷姝抿了口葡萄酒,“天底下没其他男人了么?”

    元窈摇摇头,“神宁阁和王姓世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不会因为王夫人早逝而就此斩断,阁主夫人这个位置饶是王婧不坐,王家也会推其他女儿上来坐,只不过相较之下,王婧到底算直系血脉。”

    殷姝想了想,问:“她自己不愿意嫁么?”

    “王婧?”元窈晦涩一笑,“难讲,她疯得很。”

    话音刚落,只见王婧拖着满髻珠翠叮叮咣咣地站起身,举着酒杯朝众人高声道:“建武王孙失踪一案能解决得这般顺畅,多亏守礼办事得力。守礼,阿娘敬你一杯。”

    众人看向司守礼。

    他端着半盏葡萄酒缓缓起身,手腕一翻将酒水尽数浇在碗碟里,哑声道:“昨夜荒庙寒凉,今日嗓子有些不痛快,酒是喝不了了。”

    “酒喝不了,可以以茶来替,阿娘敬你,总没有不喝的道理?”王婧笑靥晦涩难辨,啪嗒一记响指,登时守在案桌旁的女使哗啦啦倒了盏热茶来奉上。

    司守礼半抬着眼,托住滚烫的杯底一饮而尽。

    王婧满意笑笑,拂顺了裙摆坐下。

    沈子陵斜睨他一眼,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块丝绢塞进他掌心,指指自己的唇角,“擦擦?”

    司守礼凝着眉心接过丝绢,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闷住唇瓣将茶水吐干净,“呸,哪来的绢子,什么香味呛死了。”

    “你弟弟身上摸来的。”沈子陵哈哈一笑,“八成是在下午去的酒楼里拿的,走时忘记还给人家姑娘了。”

    “...”司守礼甩开绢子,手忙脚乱端起自己的汤碗灌了一口。

    沈子陵托腮看着他颇觉有趣,“做什么?怕你继母在茶里下毒?”

    司守礼仿佛仍觉得脏,呲牙咧嘴地摇摇头,蹭地站起身朝屋外走。

    树梢上挂着轮圆滚滚的皎洁,一只雀儿停在黑影绰约的枝桠,扇了两下翅膀,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地隐没在夜色里。

    “呕——”

    晚风簌簌,司守礼负手停在湖边暗暗叹了口气,“什么人?”

    他一路循着动静拨开一丛灌木,只见一名蓝衣少女跪倒在草丛里吐得一塌糊涂,“诶,怎么喝成这样?”

    蓝衣少女倔强地摆摆手,捂着嘴跌跌撞撞扑倒在湖边拘起一捧湖水泼在脸上洗干净了粘黏的污秽,粗声骂道:“喝成这样是什么样?我千杯不醉!我打小就坐在酒坛子里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这点子葡萄汁算什么!”

    司守礼闻声皱着眉弯腰看她,“殷姑娘?元窈呢?”

    “她喝着呢,比我能喝。”殷姝猛地灌了一口湖水漱了漱又吐掉,“我出来吹吹风,醒醒神。你倒是会找由头躲,才被你继母敬了一杯就溜出来缓半个时辰?怂蛋!不能喝下回上小孩那桌!”

    “...”司守礼搀住她的胳膊,“我带你回客厢吧,再喝明早要头疼了。”

    殷姝摆摆手,“躲躲躲,将他们都喝趴下,看下回谁还敢灌你酒!”

    “你这姑娘,”司守礼淡淡一笑,“是打小就稀罕酒的么?我反倒觉得苦,不如茶水...总归不好喝。”

    “我小时候乐意捉蛐蛐、吃红烧肉,酒又辣又苦。”殷姝扭过头,张嘴在径旁呕出一滩秽物,“对不住,明日给你们扫干净。”

    “诶,不必管不必管。”司守礼扯住她,“这边这边,走歪了。”

    “我道你躲去哪了,原是喜欢看飞燕湖的月色?”王婧撑着簪满金银的发髻,面颊微醺,领着两位女使挡在小径中间,“吟风,颂流,扶姑娘去客厢醒醒酒,晚宴落幕还早着呢。”

    两位女使齐声答应,架起殷姝匆匆走往客厢。

    “还是,喜欢看月色下的美人呢?”王婧停在偶有三两落叶的树底下,把玩着自己耳旁的金线串的步摇笑问。

    司守礼皱起眉心,转过身阔步朝宴席走。

    “我在跟你说话。”王婧弹身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连带着缠绕的发丝将步摇用力拔下,一把扎进自己的脸颊,温热的血猩顺着伤口缓缓淌落,留下一道殷红的痕迹,“看过血泪吗?转过来。”

    司守礼侧过脸,余光落在她癫狂的容颜,“四姨母,怎么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有没玩过的把戏?”

    “四姨母?”王婧手一颤,掌中的金线步摇滑落在地,抬掌啪地扇了他一记耳光,气得浑身发抖,“当我乐意嫁进你们神宁阁来,平白无故地正室不像正室,活得连妾都不如!”

    风捧着一片落叶轻轻伏在司守礼的肩膀,他慢慢转过身,“阿娘消消气,我去喊个仙医馆的人来。”

    王婧睫毛忽闪,晶莹的泪珠稀释了侧脸的猩红,“仙医馆的人?他们有什么用?医得好我脸上的伤,那我心里的伤呢?你们神宁阁拿什么补偿?”

    司守礼无力地叹了口气,“阿爹已经在补偿了,是您不愿意回头再看一看。”

    “我不会回头,当初教我不要回头的人就是他。”王婧泪痕未干,笑道:

    “芳龄十五我就奉了王家家主的令嫁入神宁阁,那时我满心欢喜想接替好我长姐的位置,我长姐尊贵了一辈子,即便嫁入神宁阁后也是风光无两的‘王夫人’,为此甚至我还窃喜过,我想往后风光的人就该轮到我了。可神宁阁是怎么一点点掐灭我的幻想的?

    新婚当日,滂沱雨天,只使唤了两名辇夫姗姗来迟,让我一路淋着雨匆匆架进临时打开的侧门,像个物件似的摆在正室夫人的座位上,自己人都知道我是接替长姐嫁来的继室,维护的是王司两家的关系体面,可关起门怕是都没人晓得神宁阁已经换过夫人了罢!

    打一开始我还想不明白,同样是王家的女儿,凭什么你们敬我长姐却苛待于我?后来睡不着的夜多了,我慢慢地也就想明白了,长姐...你母亲是王家正室夫人嫡出的长女,容貌姣好,还与皇室沾亲带故,嫁入神宁阁前便已在某回的宫宴上与司珣相识,难怪她能这样风光,她唾手可得的每一件东西对我而言都是毕生的所求。”

    “阿娘。”司守礼硬着头皮道:“你喝多了,等吟风她们回来叫她们带你去醒醒酒罢。”

    “别逃,你知道我没喝多,听我讲完。”王婧死死攥着他衣袖的手又添了几分力道,

    “阿庭出生以后,我原以为他会回头,那时他说什么?他说我日日追赶在他身后有没有想过,他的眼前停着的是纻歌,就算只是纻歌的牌位,我又该拿什么让他回头?阿庭是他的亲生儿子,我为他生的儿子还比不过长姐的一块牌位!那我还能拿什么让他回头?回不了头了,索性大家都别回头了。”

    司守礼慢慢地抽回自己的衣袖,蹙眉道:“四姨母。”

    王婧抬眸瞪了他一眼,猛地扑上前将他圈住,大喊:“都别回头,都别走,谁也别想干干净净的装佛陀!都给我下地狱!司珣是怎样放纵阿庭的,怎样放任他一步步沦为纨绔,又凭什么对你花那么多心思去管教,凭什么只教你守礼,就凭你是王纻歌的儿子么?他们费这么多心思教导你保护你,我便偏生要将你拖进沼泽,我倒要看看你在泥潭里还怎么清高!”

    “来人啊!快来人啊!”王婧拼命扳住了他的肩膀破声大叫。

    漆黑的树杈上跳下来一名蓝衣少女,轻巧落地一掌劈在王婧的后颈。王婧双目一翻,瞬时后仰倒地。

    殷姝托手将她横打抱住,朝愣神的司守礼吹了记口哨,“走啊,在这等着人来?”

    “上、上哪?”司守礼白着脸张望一圈,“你、你没醉啊?”

    殷姝心虚地避开视线,掂了掂怀里的王婧,“送她回屋睡觉,我这一掌下去她没几个时辰醒不了,难不成叫我抱着她抱几个时辰?”

    司守礼匆匆指了个方向走在前头引路,“你,刚才是在偷听?”

    “没有没有,我喝醉了,寻不到路不知怎么爬到树上去了,蹲在上面又吐了两回才醒明白,没听见什么。”殷姝讪笑笑。

    司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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