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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 十

    没过两天,茹争流接到郑文汇电话:“姐妹!江湖救急!晚上陪我吃饭。”

    茹争流正想问什么情况,那头急匆匆说:“电话里不方便,五点平昌阁售票处见!”“啪”挂了。

    茹争流已经很久没和郑文汇见过面,她在宁市的时候郑文汇出去巡演,郑文汇她们回来,茹争流又出去拍电影,一来二去,最少小一年。

    郑文汇跳芭蕾这么些年,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俊逸的仙气儿:

    一头长发波浪起伏,两个巨夸张少数民族风格大耳环摇摇晃晃,十指纤纤,脖子上围了条哈达那么长云朵一样轻的藏红丝巾,丝巾尾和长发一起在身后飘摇……

    这身装扮放在别的女孩身上,应该是很柔媚的,但郑文汇两条剑眉斜飞入鬓,眼神明亮坚定,平添了一股英气,显得媚而不俗,气质更胜外貌一筹。

    茹争流摇头啧啧:“天呀,我眼睛都要瞎了!你快转过去转过去!好耀眼!”

    郑文汇怼了她一拳头:“贫什么贫,快快快,别说那么多,帮我把今天这关过了。”

    原来郑文汇遇到了一位十分棘手的仰慕者。这个男的四十来岁,已婚,中京人,在一次表演中见到郑文汇,当即惊为天人,开始了狂热的追星之路,走哪儿跟哪儿场场捧场,后台堵人送诗送花。

    这些表现听起来在追星人群中还不算很夸张,但是这位仰慕者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著名诗人飞雾。

    现如今哪个文艺青年不会背几首飞雾的诗呢?这种诗人受追捧的年代,郑文汇她们团长平时想见飞雾一面排队都排不上,现如今人家大诗人遇到了自己的缪斯,亲自来追求,郑文汇要是不给他几分面子,岂不是很不识抬举?

    要换成普通仰慕者,这种天天在后台堵着送花的事早就被制止了,就因为他是飞雾,不仅没人制止,领导还喜闻乐见,即便飞雾不想搭理他们还天天热脸去贴冷屁股,仿佛和他多说两句话就能多些文艺细菌。

    这位飞雾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光明正大表达对郑文汇的爱意,郑文汇一旦表现出讨厌拒绝的意思,周围的人尤其是领导就会说:他是诗人,诗人对美的事物欣赏不是很正常吗?不要总把诗人的爱往龌龊的地方想嘛。

    这位团长还自认是飞雾的知音,认为飞雾对郑文汇的爱和郑文汇本身无关,他爱的是自己对郑文汇的爱。

    郑文汇对天翻了个大白眼:“那他干嘛要来骚扰我?他在家品鉴他自己对我的爱就行了啊,不是他爱我和我没关系吗?”

    茹争流表示赞同:“文化人耍起流氓来,比流氓还难缠。”

    昨天晚上郑文汇刚回到宁市,今天飞雾就上门约饭。

    人家大诗人一来就惊动了大领导,先请去畅谈一番高雅文学,然后大领导根本就没问郑文汇的意见,直接让秘书转达,让她和飞雾好好吃,去平昌阁吃。

    郑文汇气得跳脚:“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我愿意和他吃饭吗?我缺这顿饭吗?毛病!”

    “一会儿就是和他吃饭啊?”

    “嗯!”

    茹争流想了想,大领导都发话了,不吃是不可能了。郑文汇无权无势,又长得这么漂亮,还好性格坚毅,要不早就被欺负死了。“这地方那么贵,先吃一顿再说。”

    飞雾给茹争流的第一印象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油滑猥琐,他长得甚至有些清秀,看起来比较木讷,一见面就直愣愣盯着郑文汇看,仿佛这世界上其他人都不存在。

    平昌阁应该是提前得到消息,给他们留了三楼靠窗的包间,安静又清雅。

    郑文汇黑着脸不想搭理飞雾,飞雾把菜单推到她面前,请她点菜,她又给推了回去。

    飞雾看看郑文汇,又看看茹争流,问她:“你是?”

    茹争流看看郑文汇,郑文汇不说话,只好自己说:“我是文汇的朋友,叫茹争流。”

    飞雾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让她随便上几个拿手菜,然后就把目光重新放回郑文汇身上,死死盯着她看,仿佛茹争流不存在。

    从茹争流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很诡异的一幅场景。

    飞雾拿只手托着腮,既不说话也不动,就看郑文汇。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

    就仿佛一整年没吃过零食的小孩子,终于拿到了一串糖葫芦,而且心里清楚,直到来年,自己能吃的零食就只有这一么根糖葫芦。

    他很想吃,又不舍得吃,只好拿舌头小心翼翼去舔糖葫芦上那层糖衣,又怕一不小心舔多了,舌头也是谨小慎微却依依不舍的,特地把舌头裹了许多口水,舔一口收回来,唾沫还拉着丝。

    从第一颗慢慢舔,舔到第二颗、再舔第三颗……

    顺着竹签儿舔到粘了糖浆的手上,还把指头放进嘴里,嗦来嗦去……

    他什么都没说,甚至一动都没动,却让人觉得又害怕又恶心。

    茹争流这时候才觉出一种让人浑身难受的胆寒来,这可比街上脱裤子的那种变态吓人多了。

    郑文汇显然经历过这种酷刑,也不抬头,只定定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这个场景持续了一段时间,茹争流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试图打破这种诡异的氛围:“飞雾老师,我也是一名文学爱好者,请问您对现在的朦胧诗有什么看法?”

    飞雾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茹争流只好连叫了好几声“飞雾老师”,他才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从鼻孔里“嗯”了声。

    茹争流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飞雾说:“没有,除了郑文汇,别的什么都不值得我看。”说完又把眼神转回去了。

    郑文汇和茹争流齐齐打了个哆嗦。

    好在这时候服务员轻轻敲了敲门,开始上菜,这可救了两个姑娘的命,她俩偷偷对视一眼,啥也不说,头也不抬,拿起筷子就吃。

    要说平昌阁的菜真是没得挑,又好看又好吃,而且这个雅间的窗子正对着下边公园,风景绝佳,倘若没有对面那个飞雾倒胃口,这真是挺不错的一餐。

    被人死死盯着吃饭也是很难受的,茹争流头皮发麻,她终于受不了了,抬起头来问飞雾:“老师您怎么不吃呀?这是我们这边最好的饭店,味道还不错,您尝尝。”

    飞雾依旧手托着腮,死死盯着郑文汇头顶上的旋儿,慢慢地、带着笑意说:“我不是正在吃?”

    郑文汇停止了吃饭的动作,死死捏着筷子,捏到骨节发白。

    茹争流深呼吸了下,起身对飞雾说:“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说着站起来拉了郑文汇一把。

    一进卫生间,郑文汇就冲到水龙头前,捧着凉水往自己脸上浇。

    茹争流问她:“你有没有清楚地跟他说你很讨厌他?”

    “当然!说了无数次!”

    “他怎么说?”

    “他说没关系。”

    天哪,这就是说,无论郑文汇什么态度,他都会这样死缠烂打地恶心人。

    这种拒绝交流的最难搞,要是他动手动脚,那就能直接揍了,这种一动不动的,怎么揍?

    揍了也不占理呀。要是偷偷套麻袋,那也太明显了,只会给郑文汇找麻烦。

    “那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没办法才找你啊,一回来我就找你来了。”

    茹争流想了会儿说:

    “他这个人根本就没办法交流,想改变他太难了。我觉得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在大众面前和他划清界限,一定要表明态度,不能模棱两可地让别人觉得你和他有关系。

    不管你们领导同意不同意,你都要在各种场合明确地提出:你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郑文汇想了想:“行,我早想这么办了。以前还顾忌着我们领导的面子不想撕破脸,再这么忍下去,我都要崩溃了。”

    两人商量一会儿出去马上就走,这也算完成任务了。

    她俩洗了手,准备去告辞。一出厕所门,就看见飞雾倚在卫生间正对面的墙上,手插在口袋里,直愣愣地盯着郑文汇。

    茹争流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笑道:“飞雾老师,你也上厕所呀。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要不咱们就这样吧。”

    飞雾照旧不搭理她。

    郑文汇说:“那老师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着也不等他回答,拉起茹争流就往外走。

    两个姑娘走出平昌阁,发现飞雾就在后头跟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们走得快,飞雾也跟得快。

    茹争流索性拉住郑文汇的手,一转身跑进了公园的小树林。

    她们都是打小在宁市长起来的,对这个公园比较熟悉,两个姑娘手拉手在小树林里左拐右拐,又绕到假山石林中转了一圈儿,等她们从角门绕出去的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茹争流拍了拍胸口:“妈呀,我还以为你夸张了呢!这也太吓人了,赶快划清界限,你说他杀过人我都信!”

    茹争流回家之前特意在巷口给郑文汇宿舍打个电话,确认她平安到了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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