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虽然是自己说的不愿去,但见他就这样走了,月媞还是不免郁郁,十指深深抓着衣角,清白的指尖洇染出一片红意。

    “姑娘喝口茶吧。”船家指了指中间木桌上的陶壶,刚才便已经泡好,这下已是不烫了。

    月媞心绪被牵了过来,向船家微微点头,拂住衣袖随意倒了一杯,端起来触手温凉,茶汤青绿,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

    一入口,才觉清苦涩意,眉心都不自觉蹙了起来,放下杯子,往余下的茶水里看,茶汤清透,并无问题,只是上面飘着几根深绿的莲心,根部上带着一段黄色胚芽。

    “莲心茶入口虽苦,但苦涩后也有回甘,清火去热效果上佳,最适合这天气了。”

    这苦意不似她喝过的药浓烈,只是淡淡地侵袭着各个角落,乍一尝着有被苦到,过了半晌,嘴里才感受到一点回甘,独属于未经烹煮植物的那份清香,与软酥糕点又不同。

    月媞端起来再尝一点莲心茶,倒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悠悠品了一会儿,直至茶凉透,不适再饮,也未煮新的,月媞拎着裙子起身走到船头吹风,吹着湖风,一壶茶入心,虽有苦意,倒也真是静下来几分。

    刚才跟着那位县丞到了此地,船头前面就是画舫,四周停着几辆小舟,从船桨到船篷都有精美装饰,外塑细致彩画,不过是从岸上到水中这点距离,小船都如此华美,来人也必都是非富即贵。

    他们这条小乌篷,在这儿倒显得格外寒碜了。

    回头让船家将船划远一点,眼不见为净,省的给自己徒增烦扰。

    木浆带起水流,船头轻荡开水中波浪,林边升起飞鸟,伴随短促的啼鸣。

    突然,一缕悠扬的笛声划破周遭寂静,如一道清泉入潭,受此声吸引,月媞往湖面望去,小舟三两,倒是好寻,从她站的方向看过去,远远地看见有个人影站在船上,作的是吹笛的模样。

    旋律未停,笛声与景物相应相和,轻轻回荡在湖面上,仿若一圈又一圈涟漪的涟漪都因它而起,时而宁静温柔,时而高亢激昂,静心凝思,眼前便是一幅幅不同的画卷。

    吹奏之人技艺必定不凡。

    一曲终了,空中还挽留着余音,方回绕转。

    何方神圣,有闲情在此处吹奏?

    若是月媞仔细点,便能发现远处那艘船离他们比刚才近了,慢慢地那艘船着实是划过来了。

    到了近处,两边人也都看清了,过来的是个银色衣袍的男子,看身形好似有点熟悉。

    男子笑道:“竟是这位姑娘,刚在那边看见,便想过来交个朋友,没想到又遇到了。”

    月媞不明,想了一圈没想起来。

    男子又道:“昨日在福锦楼听了一场戏,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福锦楼,正是他们下榻的客栈,说听戏她便想起来,当时前面离得不远是有位公子,不过没注意到正脸,今日一见,果是有点像,怪不得方才有熟悉之感。

    男子见她猜出来,笑了起来,自报家门道:“鄙人孟彧,在这边做点小生意,今日得幸再遇,还不知姑娘芳名?”

    月媞在想自己是否需要隐藏身份,将军的行踪似乎已不是秘密,抬眸看见孟彧眼睛带笑,正等着她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妾身单姓月字。”

    孟彧听闻,定定想过一瞬,再出口时语中带了几分落寞:“月姑娘可已婚配?”

    月媞点头,还没将自己冠以将军的姓。

    竹笛还在他手里,孟彧收起来朝她一拜:“见姑娘如此年轻,不知……”他微微摆头,苦笑一声,“倒是小人唐突了,还望姑娘、夫人大人有大量。”

    月媞回了一礼:“无妨。”也是她未作夫人装束,不免认错。

    孟彧:“原本想邀姑娘同游,怕也是不行了。”放于眼前的身份,确实不太合适了,他也未纠缠,回身从船舱里拿了本书出来,“萍水相逢,不知聊以何赠,身边恰好也只有这本曲谱了,不知姑娘可否收下?”

    两船还隔着一点距离,他遥遥拿着想展示给她看,外面被厚厚的油纸包裹,内页泛黄厉害,但纸张还算完整。

    两人没什么交际,月媞不想收他的东西,婉拒道:“着曲谱既被公子随身带着,想必也是珍惜之物,不必为妾身割爱。”

    孟彧没反驳,却还是坚持着。

    “夫人眼力好,但此本已有抄录,这留着反而也是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赠予有缘之人。”

    月媞不言,怎能平白收人东西。

    “就当方才夫人听了我的曲子,我斗胆讨个诺,让夫人收下这本谱子,不然我也只有将它抛入这湖水之中,葬身鱼腹了。”他看着曲谱叹了口气,“唉,你还是没有福气啊。”作势就要丢入水里。

    月媞及时拦住了他,也不愿看到那样的场景,孟彧欣喜,忙收回来,让船夫把船划得近些,两船相接轻撞了一点动静,颠簸了一下,他不小心往月媞那边靠了点,将曲谱递到她手里,随后礼貌退回自己船上安全的地方。

    看着手中的《寻曲探幽》,翻开里面却是琴谱,月媞不由道:“我于琴曲并不精通,怕是在我手中要落灰了。”

    大齐盛琴棋书画,乌苏却少见,还是入府后闲时学过一点。

    她语气不似作假,孟彧也没表现出失望,笑道:“遇上夫人是它的缘分,若有下次见面,在下定赠予夫人一张琴,到时愿夫人莫要拒绝。”

    月媞也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毕竟他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怎会那么巧再见。

    孟彧还有事,道别后先行了一步。

    回到船舱,把曲谱收起来,看过两页觉得指法复杂得很,或许将军看得懂?

    提到裴闻璟,月媞也想起来,将军让她不要走远,意思可是他不会去太久?让船家把船划回去,他们没离开多远,画舫都还在视线中。

    到了刚才的地方,见也无人出来,也不知他要去多久,若是再不回,她便直接回去了,反正马车也在岸边。

    月媞在船里坐下,船家拿了莲心给她泡茶,在船上也讲究不了太多,简单烧开了水,倒在陶壶中,估摸着时间便直接倒入茶杯中,茶水还烫着。

    往外面看去,此间风景着实不错,不知若是冬日里下雪,水天一色,会不会更令人欣悦。

    裴闻璟回来时,一盏茶还未凉,同去的县丞没见一起下来,吩咐了船家回去后,他在月媞对面的坐下来。

    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倒是不知道做什么了,竹帘一闭,舱内空间狭小,不时吹过两阵风,月媞闻到了脂粉甜腻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眉,不是她惯常用的。

    月媞侧了侧身,偏向船头,把竹帘也全部卷了起来,清新的湖风灌进来,才觉得没那么难受,随后靠在船壁上假寐,一个眼神也不愿给对面的人。

    马车一到客栈未停稳,裴闻璟还来不及扶她,月媞先就作一步跳了下去。

    天色渐暗,怕她摔了,裴闻璟也下了马车,月媞却已经走进去了,客栈灯火亮堂,只余里个背影给他。

    今日这是怎么了?之前也不见这样。

    晚间饭桌上,不过刚吃一会儿,月媞便放了腕,说着吃饱了,裴闻璟见她碗中米饭像没动过一般,一扫桌上菜品,也都是她平日喜欢的,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在月媞晚上抱了被子提出要去跟阿依一起睡时,裴闻璟忍不住问了。

    “发生了何事?”

    本来被他挡住去路,月媞不得不停下来,却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一心只盯着自己的被子。

    “今日累了,将军还是早些休息吧。”

    无视裴闻璟什么表情,绕过他就走了,裴闻璟手快,大步跨过去就将她的被子抢了过来。

    月媞:……

    他拿过去重新放在床上,怕月媞走了又快步到了她面前。

    昨日都还是好好的,问题也只能出在今日,若是拖过一个晚上,说不定本能解决的问题都会变得不好解决,这些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回来一路上那么长的时间都未见她说起过,方才问也没得到结果,裴闻璟只有自己猜一猜:“是在船上发生了什么?”

    今日也就在船上的时间多点,他只离开那半个时辰,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会让她发生那么大转变。

    他问得极是认真,像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的样子,月媞保持着沉默。

    她不否认,裴闻璟便默认就是如此,继续猜测:“是我的缘故?”

    边说仔细边注意着月媞的脸色,常年养成的敏锐观察力在此刻也发挥了作用,他捕捉到面前瓷白小脸上的一抹松动,眉心一跳,真是自己的问题。

    “我有何做的不对的地方,你提出来便是,莫要憋在心里生了病。”

    他耐心等着,月媞眼眶蓦地一红,累了半日的不爽都涌了起来,原来他觉得那些事都是对的。让自己提出来?倒还是怪自己给他使脸子罢了,何苦还来问她,她离远点便是了,罢了罢了,是她想太多,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

    心里不断宽慰自己,却没想到眼尾都红了,从旁边拂开他的手跑出去。

    裴闻璟愣了愣,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将人惹的这样。大晚上能去哪,她婢女房间就在旁边,反应过来追出去,只听到一声砰的关门声。

    在门外站了半晌,想了想,指节还是没敲下去,过一夜,会不会冷静下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回了屋子,长久有个人待在身边,一时没了那份动静,竟也会觉得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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