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丹公主此次是为了和亲而来,使节团已经为婚礼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婚期定在七日后也并不会仓促。
司马葶和司马绯就不同了,要在七日之内从零开始准备好一切属实困难。好在皇后娘娘这几年一直有预先为女儿筹备嫁妆,过去半年也着手为司马绯准备了不少。
婚礼当日,天还未亮,司马葶和司马绯一起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梳妆。
谢蓉芝拿着梳子亲手为女儿顺着头发。
她看着镜中俏生生的女儿,惆怅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年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了……”
司马葶的眼眶中蓄起了泪意,“母后……”
谢蓉芝柔声道:“往后的日子里,父皇母后就不在你的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和文瑞过日子。”
司马葶再也忍不住,大点大点地掉下泪珠。
谢蓉芝将梳子放在了一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莫要把妆哭花了。”
司马葶抽泣了几下,努力将情绪平缓下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哭腔,“母后……表哥、表哥他怎么办?四妹妹她怎么办?”
那两人明明互相喜欢,却要各自嫁娶,还是在同一天举行婚礼,在同一个场地拜堂……这也太令人窒息了!
谢蓉芝叹了口气,“你让人把妆补补,我去隔壁看看。”
司马绯现在正在隔壁的房间梳妆。
司马葶点了点头,“我补完妆后也过去。”
隔壁房间的屋门大开着,司马绯听到声响抬了抬眼,透过铜镜看到了缓缓迈入屋内的皇后娘娘。
她下意识起身打算行礼,被轻柔地按回了椅子上。
谢蓉芝和蔼地笑道:“绯儿,你这边准备得如何?”
司马绯低垂着眼睫,“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大抵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谢蓉芝从婢女的手中接过梳子,亲自给司马绯梳起了头,语重心长道:“本宫这半年来设想过许多次亲手将你送嫁的情景……”
司马绯动了动唇,“皇后娘娘……”
“你和淼郎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
司马绯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我并不怪谢淼。”
谢蓉芝一下又一下地顺着手中的黑丝,“陛下托本宫给你带句话……赐婚之事、实乃形势所迫,你有什么其他需求,他会尽力满足。”
司马弘泷这七日都没有再和司马绯谈过话,毕竟他从以前开始就是位笨拙的父亲,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来都用那种冷冰冰的方式庇护女儿。
他暂时不想面对四女儿,面对她对父亲失望的眼神。
司马绯摇了摇头,“请皇后娘娘代为转告父皇,我并不怪他。”
谢蓉芝无奈地看着镜中姿容绝美的女子,叹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四妹妹!”门外传来清脆的叫唤声。
司马葶提着裙子一脚踏入了门槛,步履匆匆地踩起了小碎步。
谢蓉芝皱了皱眉,“你瞧瞧你自己,哪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司马葶没理会母亲的奚落,凑到铜镜前看直了眼,由衷地赞叹道:“四妹妹,你今天真的好美!”
可惜表哥是看不见了……
司马葶瘪了瘪嘴,情绪有些低落,“你、你嫁入将军府后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告诉我,我去找你!”
这般纯粹的善意令得司马绯心中的郁结散了些,“嗯……贾文瑞要是欺负你,你也别忘了告诉我。”
司马葶的颊边飘上了几丝红晕,不自然道:“那、那是当然!”那个大傻子才不敢欺负她呢!
司马绯瞧着她的这番真情流露,有些羡慕。
谢蓉芝看出来了,催促着女儿赶紧回去,“去去去,回你的房间去,时辰快到了,迎亲的队伍快到了。”
司马葶不情不愿地回了隔壁。她才刚刚坐下,凤仪宫外便传来了通天的锣鼓声。
司马绯和谢蓉芝相视了一眼。
看来是迎亲的队伍真的到了……
谢蓉芝亲手将红盖头蒙在了司马绯的头上,“走吧,本宫送你出去。”
两位新郎官自皇城宫门外‘过五关斩六将’,经过层层考验好不容易才来到了凤仪宫前。
皇后娘娘一左一右地牵着两位公主走了出来。
司马弘泷方才带人对两位驸马一路设卡,现在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关。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位新郎官,“这最后一关,朕要你们找出各自的新娘。”
周围参与送亲的官员、婢女内监们纷纷探长脖子朝皇后娘娘身边的两位新娘子望去。
他们不少人都在心中腹诽:两位公主的身量本就差不多,宽大的嫁衣还将身段给遮住了,陛下这不是在为难人吗?
两位新郎官却很容易认出了自己将要迎娶的娘子。
贾文瑞的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满心满眼全是挂念了多年的姑娘。
司马葶听着周围的吵闹声,心脏跳得砰砰作响,握着母后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南屿脸上虽然也挂着笑,却比贾文瑞收敛了不少。他看着越走越近的阿绯,心中逐渐踏实。
今日过后,她便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了。他们之间,再无他人……
与周遭的热闹不同,司马绯红盖头下的面容一派沉静,握着谢蓉芝的手也愈加冰凉。
司马弘泷看向两位新郎官,“如何,认出来了吗?”
南屿和贾文瑞不假思索地同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停在了两位新娘子的面前。
司马弘泷饶有兴味道:“确定选好了?要是选错了,朕可就要撤回这桩婚事了!”
有官员笑着劝道:“陛下,您就别逗两对新人了,赶紧让娘娘公布结果吧!”
“是啊是啊。”
“罢了罢了……”司马弘泷摆了摆手,看向谢蓉芝,“皇后,两位新郎官猜对了吗?”
皇后娘娘含笑扫视过好奇的众人,松开了两位新娘子的手,扬声宣布,“他们都猜对了。”
欢呼声当下肆起,场面一派祥和。
另一边的接亲现场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谢淼全程神色漠然,似是今日的喜气之事与自己毫无关系。
新郎官的这副样子也影响了接亲现场的氛围,周围人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尴尬。
皇甫临渊对于未来妹夫这个态度却并没有表露出不满,没怎么为难就将新娘子交了出去。
临行前,皇甫临渊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淼,“好好待她,若是欺负了她,孤不会善罢甘休。”
手中握着红菱的皇甫思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一声极轻,隐没在了嘈杂声中,谢淼因为离得近还是听到了。
他的神情终于有了些变化,微微侧眸探向身边的新娘。
有人见状打趣道:“哎哟,新郎官这是好奇新娘子的长相了?”
不少人跟着起哄。
“别急呀,等晚上回去自然就能见到了!”
“是呀是呀!”
皇甫临渊双眸微眯,出言打断,“时候不早了,启程吧。”
……
迎完亲的三对新人还需要在章华台一齐完成盛大的仪式。
婚礼现场的布置以红色和金色为主调,摆放着大量的金银器皿,地上铺着正红色的地毯,墙边挂着大量的彩带灯笼和珠宝。
六人站定在厅内正中央,听着东桑朝臣和西丹使节团的轮番贺词,三位新郎官的面上是截然不同的神情。
谢淼暗暗侧眸探向司马绯的方向,薄唇近乎抿成了一张纸。
待贺词送毕后,裴相朗声主持着接下来的仪式。
“拜天地,感念上苍天作之合。”
六人几乎同时动了动眉眼,各自以不同的心情朝着厅外的方向俯下了身子。
“拜高堂,感念父母生养之恩。”
这次新人们朝拜的方向最上首坐了司马弘泷和谢蓉芝,他们略微靠下的位置是皇甫临渊,再往下便是南玄振、谢嵩、贾老爷贾夫人。
高堂位的几人眼瞅着朝拜而来的新人,各有所思。
“夫妻对拜,祈愿此情长长久久。”
这话喊出后,司马葶、贾文瑞、南屿三人当下转过了身子,余下的三人则是顿住了。
南屿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阿绯,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唇色也逐渐发白。
裴相大声清了清嗓子,三人终于转过了身子。
或许是巧合,谢淼和司马绯转过来后都没有正对着眼前的新娘、新郎,而是都偏出来了小半个身子。
谢淼抬起墨瞳,视线越过皇甫思和南屿直勾勾地盯着蒙着红盖头的司马绯。
司马绯扬了扬下巴,透过红盖头的尾部朦胧中看到了前面那双属于谢淼的靴子。
裴相再次大声喊道:“夫妻对拜!”
司马绯和谢淼远远追寻着彼此的身影,完成了这最后一拜。
“礼成!送新娘子们回洞房!”
三位新郎官还要留在章华台赴晚宴,三位新娘子则是被送回了三位新郎官的府邸。
皇甫临渊睨着皇甫思的背影,紧了紧手中的力道,险些将椅子的扶手给捏碎。
……
晚宴上,大家知道三位新郎官今晚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并没有怎么给他们灌酒。
南屿回府的时候面上仍旧清醒,只是身上带着点酒味。他心跳如雷地推开了新房的门,只见身披红色嫁衣的人正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喜娘眉开眼笑地领着人跟进来,“新郎官掀开红盖头,和新娘子喝下合卺酒,就是礼成啦!”
南屿接过喜娘递过来的喜秤,颤着手来到床边,对着红盖头的边缘轻轻一挑,愣住了。
司马绯抬眸,对上了南屿的视线。
喜娘在一旁调侃,“看来是新娘子太美,把新郎官给看呆了!”
南屿别开脸,不自然道:“喝合卺酒吧……”
喜娘赶紧让人将两杯酒端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