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东桑都城的某座茶楼内,人声鼎沸。
往日的这时候茶楼里还没这么热闹,东桑使节团的到访激起了百姓们闲聊八卦的热情。
一名中年男子招呼着众人向他望去,故作神秘道:“我打听到一件事,这可是一手消息!”
他的举动成功吸引了许多道视线。
中年男子见那么多人看了过来,扬了扬下巴,嘴上的两撇小胡子也随之抖了抖,故意拖延着时间不说下文。
有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催促道:“你快别卖关子了!”
“是啊是啊!”
“还不快赶紧说!”
胡子男伸出两只手安抚着众人,“好了好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视线扫过全场,“今日不是西丹公主的相看会吗?原本按照预先的安排,公主是要和郎君们相看上一整天的,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胡子男又卖起了关子。
方才嗑瓜子的那人不耐烦地将桌上的一把瓜子皮扔了过去,“快说快说,到底怎么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赶紧说!”
胡子男脸上有些悻悻,从鼻尖哼出了一口气,不情愿道:“听说那位西丹公主只是见了郎君们一面就立刻定下了夫婿的人选,当场就将其他的几位郎君都给请了回去!”
“此事当真?”
这个消息令在场的人炸开了锅。
“那位西丹公主竟这么草率?”
“其他郎君们直接给请回去了?”
“被选中的郎君又是谁?”
百姓们大约知道西丹公主的相看会一事,但却并不清楚具体有哪些人会参与这场相看会。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好奇地望向胡子男。
胡子男耸了耸肩,“这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名被选中的郎君此时还留在别宫中。”
有一人提出了自己的猜测,“莫不是已经在商量婚期了吧?”
另一人答道:“那可说不准……”
一位大爷走到了胡子男的身边,嚷嚷道:“别猜了别猜了,不管结果如何,这两日朝廷应当会放出消息的。”
大爷再次招呼着众人,“先别说那事了,老爷子我最近也听说了一些各州的新奇传闻……”
大家伙很快又将注意力投入到了大爷的话题当中。
角落的一桌,公子默默起身离开了茶楼。
“主子!”乔装成小厮模样的夕芸跟上了司马绯,“咱回去吧……”
既然落选的郎君们都被请了回去,那南屿公子可能这会儿已经回春昭园复命了。到时候他发现公主不见踪影,难免引发骚动。
司马绯此时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她低着头默默走在路上,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主子!”夕芸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今日临近午时的时候,司马绯终是坐不住,乔装打扮成了男子的模样进到都城中来。虽然最终等来的消息与预料之中的结果一致,却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嘭’的一声,司马绯猛然撞上了一人。
她跌坐在地上,鼻尖被撞得生疼,泪意也瞬间席卷眼眶。
被撞的那名公子缓缓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人,微微皱了下眉。
这般凉薄的眼神令得司马绯的周身当下起了一股恶寒。
她心中生疑:东桑还有这号人物?
还不待她细想,两柄剑以极快的速度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跟上来的夕芸摸向怀中的软剑,作势就要拔出来。
“别伤她!”一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南屿迎了上去,抬手将那两柄剑弹开,关切地半蹲下身子,“你怎么样?”
皇甫临渊诧异于南屿的举动,眸光复又重新朝司马绯探去。
司马辰华走了过来打起圆场,“这位小公子应当是遇上了什么急事,并不是有意冲撞。”
他上前亲自将司马绯扶了起来,“小兄弟快走吧,下次走路可得当心。”
司马辰华紧了紧捏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侧眸示意向皇甫临渊,暗示她赶紧离开。
司马绯会意,猜到了自己刚才冲撞之人的身份。
那人有着入骨的贵气,睥睨众生的眼神,还有皇兄的亲陪……他必定是此次带领西丹使节团访问东桑的那位西丹太子。
东桑这边和亲公主的人选尚未定下,她可不能给他留下印象。
司马绯连忙埋下头躲避皇甫临渊的探究。
她的鼻子刚刚撞得结实,声音有些发闷,“抱歉。”说完便立刻转过身子,大步离去。
“等等。”皇甫临渊叫住了司马绯。
南屿的心中咯噔一下,如临大敌。
司马辰华勾起了瑞风眸,不慌不忙地调侃道:“这样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公子,不值得如此计较吧?”
“不是想和他计较。”皇甫临渊提步走到了司马绯的跟前,盯着她通红的鼻尖,“小兄弟撞得不轻,不如随在下回去请大夫看看?”
皇甫临渊的护卫们看不懂主子的意思,不由上前提醒,“主子,此人来路不明。”
皇甫临渊冷眼扫过几人,护卫们立马噤了声。
司马绯低垂着眼睫,沉着嗓子应道:“不必。”
皇甫临渊这下彻底确认了,眼前这位长得白白净净的小公子就是姑娘扮的,而司马辰华和南屿似乎想瞒下这件事情。
什么样的姑娘需要他们如此上心?答案似乎显而易见了……
“四公主殿下?”皇甫临渊试探地唤了一声。
司马绯眉眼微动。
“亦或是……五公主殿下?”皇甫临渊观察着她面上的变化,“不过在下认为,四公主殿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都这么说了,司马绯再急着离开,反而更容易引起他的兴趣。
她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镇定地和皇甫临渊对上视线,“西丹的太子殿下真是好眼力。”
南屿担忧地凑了过来,“阿绯?”
司马绯笑了笑,故作轻松道:“相看会结束了?”她又看向司马辰华,“既然你们都在这……那被选中的人……”
她的笑容带上了些许苦涩,没再说下去。
这些微妙的变化没能逃过皇甫临渊的眼睛。
司马辰华的语气有些责怪,“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还冲撞了贵客。”
皇甫临渊先司马绯一步开口,“孤并没有伤着,不过四公主殿下这鼻子红得厉害,还是随孤回别宫请大夫看看?”
方才司马辰华和南屿正领着皇甫临渊逛东桑的街市,他们这会儿所处的位置离别宫并不远。
司马绯下意识开口拒绝,“不用。”谢淼现在还在别宫中,她不想看见他和那位西丹公主待在一起的画面。
皇甫临渊眸中闪过一道暗芒,幽幽说道:“四公主这般推拒,倒是让孤心中一直记挂……”
他这话说得暧昧,带着某种暗示性十足的意味。
反正总归要迎娶一位东桑的公主,不如娶个看起来顺眼的?
南屿再也按捺不住,上前牵起了司马绯的手,坚定道:“太子殿下,我与阿绯自幼相识,早已互生爱慕。”
皇甫临渊一顿,眸光流转在两人之间。
司马绯明白南屿这是在为自己解围,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下,身边的南屿是最好的选择。
她回握住了他的手,“不瞒太子殿下,我之前已经向父皇请旨赐婚,奈何慢了一步,南屿的名字早已在相看会的名录上……”
司马绯转头看向南屿,“不过父皇还是答应了我一件事,倘若南屿没被西丹公主选上,便为我俩赐婚。”
南屿怔了一瞬,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阿绯……?”
司马绯点了点头,“走吧,我们现在就进宫找父皇赐婚。”
……
“谢公子?”
西丹公主轻轻唤了一声,谢淼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早些时候她将郎君们请走,又将谢淼留下聊了许多有的没的话题。
她讲了不少过往的趣事,似是真心想和他分享这些回忆。
见谢淼回过了神,西丹公主又说道:“抱歉,一直听我讲,你也累了吧?时间不早了,我们聊聊婚礼的事情吧,婚期就定在七日后,你觉得如何?”
谢淼抿了抿唇,没应话。
“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西丹公主好脾气地看着他。
谢淼低声问道:“为什么?”
西丹公主佯装不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将婚期定在七日后?因为……”
“为什么选我。”
“啊?郎君想问的是这个?自然是因为本公主仰慕郎君的名号已久,今日一见更是……”
谢淼蓦然站起身子,不再与她周旋,冷然道:“一切皆由公主安排,在下先回去了。”
西丹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暗流涌动。
半个时辰后,皇甫临渊回了别宫。
他径直找到了西丹公主的面前,“你们都聊了什么?”
“你不是安排了人盯着?还用特地跑过来问?”
“孤要听你亲口说。”
西丹公主冷笑了一声,“皇兄,我同我未来夫君说什么,您不必管得这么宽吧?”
皇甫临渊眸色一沉,低头就要含住她的唇瓣。
西丹公主别过脸躲开了,“太子殿下请自重。”
皇甫临渊难得软了语气,“思思,孤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再给孤一些时间,到时候孤必定风风光光地将你迎娶为后。”
皇甫思的眸中含痛,“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皇甫临渊回避着她的这个眼神,“你先休息……”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
当日傍晚,宫中下了三道赐婚的圣旨。
西丹公主皇甫思和御史中丞谢淼,三公主司马葶和侍御史贾文瑞,四公主司马绯和南少将军南屿。
三对新人的婚期都定在了七日后,他们将在同一天举办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