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高演一接到诏令，登时也猜到高澄是跑路了。

    高演入宫的路上，就腹诽高澄为什么整这么一出安排坑自己。太子高孝琬，年方十五，身上流着两朝皇室的血脉，向来不把他们这些叔叔放在眼里。二哥太原王高洋，成天阴阴沉沉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让人看了就发憷。跟这两人共事，真是谁也不能得罪、吃力不讨好。

    同样，高洋在路上也琢磨着高澄是不是想趁机除掉自己。高孝琬骄矜自不必说，中宫嫡长，身后一群世家贵族支持；六弟高演可是太后的心尖尖，谁也不敢碰一根指头。这么一看，最势单力薄的就是自己了。

    高洋和高演皆为高澄同母弟，面对年少轻狂又和自己不对盘的侄子，即使没大逆不道地想要兄终弟及，也免不了产生借此机会上位大权独揽的想法，却又都怀疑高澄此举是等自己下套的陷阱。

    阿嘁！高澄在远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谁特么终了。

    倒是高孝琬，年少气盛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两个叔叔，却不知自己才是处境最危险的那个。

    这天下原先姓元，元仲华的元。认真数起来，高孝琬的曾曾外公也是为有道明君。后来六镇起义天下大乱，高孝琬的流氓爷爷高欢跟着一起造反，居然成了；风风光光地入主洛阳，废了从前的皇帝，立了高孝琬的倒霉舅舅元善见，又做主把当时的冯翊公主元仲华嫁给了自己的长子高澄。后来便是高欢邙山之战收复关西，封齐王，位极人臣；高澄借平侯景之乱下江陵，平吴，称帝。

    关东士族一向注重嫡庶尊卑，而高澄当年从立发妻元仲华为后到立高孝琬为太子却遭到了众多鲜卑老臣的反对，群臣纷纷表示，立前朝公主如赫连家故事，必会为其党羽余孽所利用；而关西与江南阵营则大多接受这个妥协的结果，你高家是什么泥腿子出身，和渤海高氏都快偏得没关系的边民，不加点前朝皇室的血统，太子妃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做。

    因此，高澄也知道太子面对的局面复杂，特地留了两个亲弟弟辅政，心道自家人总不至于胳膊肘朝外拐。等他们忙完一圈开始内斗了，估计自己也寻找完真爱回来了。

    “你们也看见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太后这会倒不恼了，气定神闲地指了指还跪在屋子中间的高湛和徐昭佩。“小九，你继续回寺里坐着；徐昭佩，你也继续送饭。老二，你之前做过京畿大都督，人才逃了三天，肯定跑不远，你给我挨家挨户的搜。老六和太子，你们好好处理政事，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就行了。仲华，玉仪，皇上跑出去不可能就靠他一个人，你们彻查一下后宫中人有谁事先知道做了帮手。查出来的一顿板子打死，以儆效尤。”

    她娄昭君是什么人，什么大场面么见过。当年她可是镇花、白富美，眼光独到地跟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高欢，造过反、逃过难；富贵后经历过夺嫡风波，斗过一群不安分的小婊砸，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如今朝野内外，哪里没有当年从怀朔起就追随她的亲贵，她还不信，这个帝国没了高澄就转不动了。

    “奶奶，九叔总不能一直待在寺里吧？时间长了，旁人也会起疑心。”高孝瑜话刚出门，高湛和胡氏也跟着忙不迭地点头。高孝琬不耐烦地瞥了高湛一眼，心想这九叔真是没本事，求情还得靠自己大哥。

    “说的也是。老二，你这两天找人的时候，顺带弄个身形相像的，把小九换出来。但咱们动静这么大，难免有人知晓，对外就说长广王不见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去找。”

    “全听家家吩咐。”高洋颔首，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样子。众人安静了片刻，又听娄昭君问道，“这几日，朝堂上，太子处理得可否顺利？”

    高孝琬一时没想到娄昭君会在这种时刻下问他朝政，缓了下神无不得意道，“奶奶放心，孙儿十二岁起就随兄兄上朝，也跟着批改奏折。几日下来倒也还适应，奶奶大可宽心。”

    元仲华见他提也没提高洋和高演，连忙从旁帮腔，“也多亏了两位叔叔从旁提点，太子年幼，还少不得两位叔叔多多帮扶。”

    高洋和高演说了两句此乃分内的面子话，倒也把这尴尬圆了过去，只是想来太后并不会满意太子的回答。这会儿不过是监国就忘了叔叔，等真当了皇帝，还有她这个奶奶的位子？

    “夜深了，除了太原王和常山王，大伙也散了吧。后宫人多眼杂，今天晚上这么热闹，想必会有不少人想一探究竟，皇后和昭仪可要多费心了。今天的事儿谁泄露出去，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众人领了命，也就各自回去歇息了，倒并没有做什么高澄会一直不会来的长远打算。皇上大抵也就是图个新鲜，估计没两天就耐不住寂寞回宫找他的一群莺莺燕燕了。从北宫出来，元玉仪特地落在了众人后面，本有些话想和元仲华说的，但皇后面对现在这个难题，太后还把太子撇开一边留下两个叔叔说悄悄话，当然是焦急地搂着儿子去了一旁提点，根本没注意到她。元玉仪叹了口气，只得做罢。

    眼下，太后与太原王、常山王还有更头疼的问题，吴王与独孤太师，该如何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