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的时间安排在杨晓童三岁生日当天,秋高气爽,不冷也不热,穿婚纱刚刚好。
说是杨乐和余徽晓的婚礼,实际跑前跑后的,都是一堆热心亲友。
地点是肖珊找的,策划是盛漾年华负责的,秋梨和迟右像对待公司新项目和新通告一样认真地安排参宴人员、餐饮和各项布景设施。
礼服拜托了马思思和黄莘,按照余徽晓的要求全部设计成最简单最简单的经典款。
为了防止她尴尬,马思思还把头纱的遮挡感加重了一点,这样余徽晓就算睁大眼睛,也看不清远处各位嘉宾的脸,但是转过头看杨乐,视线又刚刚好。
婚礼前一天,他们到室外草坪上彩排了一遍,和演戏一样。
整套流程大约一小时,全部结束后,余徽晓腰酸背痛,回到家,踢掉高跟鞋,只想躺着。
然而看下时间,再睡4个小时,他们又要马上起床做妆造,准备迎接各位亲朋好友。
余徽晓看着天花板,疲惫地叹了口气,问杨乐:“这就是你每天的生活吗?”
“差不多吧。”杨乐看上去很精神。
精神到,还能翻个身过来吻住她。
余徽晓回吻了一会,怕弄乱才定型的头发,就没敢再使劲。
“那你不累吗?”余徽晓问。
“我要说累的话,你会特别关爱我一下吗?”杨乐朝她眨眨眼。
余徽晓被逗笑了,极轻极轻地扑过来,吻在他耳缘说:“不,你需要好好休息。”
“然后呢?”杨乐环着她的腰,让她转到面对面的位置。
余徽晓舒服地躺好,捧过他的脸,严肃说:“没有然后,就是好好休息。”
“没有要求?”杨乐觉得不像她。
“从今以后,没有了。”余徽晓说着,鼻尖微酸。
她朝杨乐靠近了一点,抱住他,很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余徽晓同学现在对杨乐同学最大的愿望,就是健康、快乐,别的都不重要。我们可以一起照顾童宝,一起挣钱养家,包括以后面对舆论压力的时候,也要告诉我,不许瞒着我。我们能一起面对困难,其实,才是对我们感情最好的尊重。你说呢?”
杨乐从她怀里抬了个头,很无辜地看着她:“你都说完了,要我说什么?”
余徽晓笑了,“怎么样,算出师了吗?我的心灵导师杨乐乐同学。”
本来想憋笑的杨乐没忍住,笑着搂过她,吻在她额头上,“也不是故意瞒着你,是想等我摆平了再告诉你。”
“以此显示你有多强大?”余徽晓问。
杨乐“嗯”了一声。
“强大?”余徽晓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随脚踢了杨乐一下。
杨乐疼到嗷嗷叫,不得不跟她认错,“看在我给您养了一个女儿的份上,能不能手下留个情?”
余徽晓微勾嘴角,又踢了第二脚,“父凭女贵现在还行不通啊,小杨子。才带了三年孩子就敢过来邀功了?”
“那臣再养几年,养大了再邀功!”杨乐趴在床上,抬起一只手,以示求饶。
“邀什么功?”余徽晓瞪着他,“娃儿是我生的!”
“那我带的,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杨乐很是委屈。
俩人掰扯不清楚,干脆动手“打”起来,边打还边乐。
余徽晓顾不上介意头发了,杨乐也顾不上问余徽晓累不累了。
开心最重要。
然而美好的时光才过了没多久,门外“哇”地一声蹦来一只小团子。
俩人从被窝里爬起来,赶紧打开灯,看着站在门口委屈巴巴的杨晓童。
“怎么了童宝?”杨乐迅速下床,过去抱她。
余徽晓则趁机穿好衣服。
杨晓童趴在爸爸温暖的身上,拽拽妈妈的衣服,一抽一抽地说:“你们不要打架好不好?”
说完哭得更伤心了。
余徽晓和杨乐原地傻眼了。
“你没给她戴耳塞吗?”余徽晓问。
“戴了啊。眼罩也戴了。”杨乐小声说,“是不是你没锁门?”
“肯定锁门了。”余徽晓很诧异。
杨晓童抽咽得更严重了,“我自己会开门!你们不要再打架了,不要打架了。童宝怕,妈咪抱,呜呜呜……”杨晓童的胳膊伸向余徽晓。
“好好好,妈咪抱。”余徽晓赶紧接过小团子,抱着去隔壁屋,陪她睡觉了。
凌晨,天还没亮,余徽晓和杨乐就要抱着小团子去婚礼现场。孩子在儿童座椅的保护下放在保姆车后排。
余徽晓和杨乐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很不踏实。
杨晓童已经三岁了,到了懂点事且会模仿的年纪。家里有些事情,特别是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好像还是应该谨慎再谨慎。
俩人仔细回忆起在家里的点点滴滴,这样一想,潜在的危险还有挺多。
就比如他们一起进出浴室,大早起慌慌张张穿错对方衣服,或者他们身上哪儿都可能出现的吻痕。
余徽晓越想越后怕,赶紧让杨乐看看自己颈后的那片皮肤还红不红。
杨乐探头看了看,没好意思说,还是红着的。
“愣着干嘛,赶紧擦掉。”余徽晓从包里拿出遮瑕,塞他手里。
“一会化妆师会管的吧,我怕涂不好。”杨乐说。
余徽晓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用手挡着,小声说:“你想丢人丢到化妆师那儿吗?”
“化妆师又不是三岁小孩,有什么好丢人的?”杨乐嘴上这样说,手里还是乖乖打着喷雾给她涂,“再说,咱们是合法夫妻好不好?”
余徽晓闭上眼,很努力地缓了缓神。
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每个男人都特别愿意在外面炫耀自己很行啊?
就算是,也不能这么不要脸吧。
她没问杨乐,只是觉得脸有些烫得难忍,估摸着一会都不用打腮红。
杨乐看她脸都红透了,实在绷不住笑,“其实对童宝也一样,正确的引导可能比瞒着更管用。”
“那你倒是说,怎么引导啊?”余徽晓疑惑地看了杨乐一眼。
身后一阵“嘤嘤”的起床声,一只小手从儿童座椅里伸了出来,空中抓了抓,然后奶声奶气地说:“妈咪抱。”
“嗷,妈咪等会抱哦。”余徽晓伸手过去,先碰碰那只小爪爪,揉着安抚了一下。
小团子自己坐起来,懵懵地揉揉眼睛,扑过来,看着爸爸在妈妈的脖子上抹东西。
“妈咪怎么了?”杨晓童问,“妈咪受伤了吗?是你们昨天打架,打伤的吗?”小团子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不是……”余徽晓不知道怎么解释,但先否定肯定没错。
“是爸爸亲了妈咪一口。”这回,杨乐一本正经地答。
“亲了一口就会变红吗?”杨晓童问。
“不是亲,是嘬,就是很用力的亲亲,就会变红哦。”余徽晓顺着杨乐的话,试图解释。
“那和我嘬neinei的时候一样吗?”小团子继续问,“爸爸也需要嘬neinei吗?”
杨乐和余徽晓攥紧了手,大气不敢出。
开车的迟右顿时笑出声,又赶紧憋了回去,透过后视镜看着他俩,“你俩快别说了,这孩子聪明,一会就都懂了。”
算了算了。
余徽晓和杨乐用手拍拍脸,急速降个温,顺便也降个火。
余徽晓清清嗓子,问杨乐:“这就是你说的,正确引导?”
“预实验,失败了很正常。”杨乐扶额,不好意思地说。
遮瑕不涂了,这事也别提了。
大家安静了一路,直到婚礼现场。
余徽晓和杨乐去换衣服化妆,杨晓童就被简宁带在身边。
作为杨晓童宝贝的干妈,简宁比杨乐他们到的还早。
最近公司有个项目,简宁正在外地出差,但余徽晓这边婚礼时间一定,简宁就是硬着头皮请个假,也要回来参加。
杨晓童出生的时候,她就因为出差,没能陪在余徽晓身边,这回婚礼这么大事,她可不能再错过了。
简宁抱着杨晓童在化妆间四处转悠,玩玩具看动画片,等着余徽晓化妆完毕。
简宁指着化妆镜里眨着大眼睛的余徽晓,问怀里的小团子:“妈咪好不好看?”
“好看!”
“爸爸好不好看?”旁边的杨乐问。
“还行。”杨晓童很严谨地说
“还行?”杨□□过化妆镜,震惊地看着杨晓童。
化妆间的人都笑了。
“你够了啊,这醋你也吃?”余徽晓笑杨乐,这话题从昨晚持续到现在,还没完了。
杨乐心想他这辈子在外面还没听到有人嫌弃他的长相啊,关键是还被自家娃儿嫌弃,这叫什么事?
“童宝你过来。”杨乐叫她。
知道自己惹事儿了的杨晓童屁颠屁颠跑过去,一脸坏笑地爬到爸爸腿上。
杨乐抱着她,放在腿上,一颠一颠,“什么叫还行?”
“还行就是,比妈咪差一点点的意思。”
“为什么比妈咪差一点?”杨乐超级委屈。
“别惹你爸啊,小心你爸哭给你看。”余徽晓赶紧提醒。
杨晓童挠挠头,疑惑地问:“不是爸爸自己说妈咪最好看的吗?爸爸总在家说,妈咪最好看,妈咪最好看。”
化妆间再次发出爆笑。
杨乐沉默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余徽晓。
“怎么办,这号确实是练废了。”
“什么叫练废了?”杨晓童在杨乐腿上,一扭一扭地问。
“你乖乖坐好,我就告诉你。”杨乐把杨晓童放正了。
接下来将会是一场漫长的解释。
余徽晓的妆发搞定了,简宁提议出去说会话。
她们手挽手走在草坪上,跟大学四年的生活没什么两样。
简宁的工作已经稳定了,接下来她打算根据父母的介绍,进行一大波相亲。
余徽晓不愿意她去相亲,性价比低,浪费时间,目标也不一定明确。她想起简宁之前看选秀节目的时候有个本命来着,就问她要不要试试。反正人就在艺焕,余徽晓一个电话就能叫过来。
简宁连连摆手,她是那种现实和娱乐分得很清的人,大荧幕上的喜欢归喜欢,但合不合适就两说了。缘分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到了,老天会主动安排他们见面的。但如果没到,再怎么近水楼台,都成不了。
余徽晓尊重她的意见,不过还是把帮她联系本命这件事的活口留在这儿,如果哪天简宁反悔了,余徽晓肯定一百个支持她。
简宁笑到停不下来。
她们之所以能成为闺蜜,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互不干涉,又能互相支持。
大学时候就是这样。
当时她们三人间,萧沐和她俩的关系就没那么亲。
萧沐有一肚子恋爱宝典,每次见面都要对着她们一顿输出。
那时候简宁觉得累,余徽晓觉得烦,但现在想想,人家也是好心,只是方法不太讨巧而已。
“所以萧沐最近过得怎么样?前段时间听说,她家里出事了?”余徽晓问。
婚礼前她向萧沐发出了邀请,但被婉拒了。这件事,余徽晓怎么想都不对劲。
简宁插着兜,低头叹了口气,“不太好。”
前年,萧沐爸爸因为心脏病去世了。
萧沐在外地,没能赶上见爸爸最后一面。
那时她在杭州谈了一个男朋友,家境不错,两个人本来都已经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但在爸爸去世当天,男朋友还硬要拉萧沐去家庭晚宴。萧沐情绪崩溃,愤然离场。
第二天,男朋友主动提出分手。
一夜之间,萧沐仿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之后几年她试过通过写作排解一下心里的难过,但是坐到电脑前,一个字也码不出来。
她暂停了手上的工作,回到老家郊区的一座旅游景区的小山上帮工,也方便照顾妈妈。
旅游景区的工作不多,空气清新,还能欣赏风景,对她来说,放松是现在唯一能找到活路的事情。
“与世隔绝”这段时间,萧沐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在哪儿。
她是不是真的应该跟父母决裂,是不是真的应该为了自己的梦想不顾一切。
她把这些告诉简宁——这个她觉得唯一不会对她的苦难冷嘲热讽的老朋友。
她说最近有点愧疚,也有点遗憾,未来也不知道该在哪儿开始。
她才因为写作有了点面对人生的勇气,现在又完全湮灭了。
她现在害怕一切需要与人交流的事情,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沐虽然没有来余徽晓的婚礼,但托简宁给余徽晓一笔份子钱。
余徽晓内心一百个拒绝,“你觉得我缺这点钱?”
“不是你缺不缺的问题,问题是人家想给。你要不要我不管了,反正话我带到了。你要不收我就回去骗骗她。”简宁说。
“还是骗骗她吧。”余徽晓笑着说,“顺便转告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让她尽管开口。”
“她才不会开这个口。一个一直以来视你为榜样的人,怎么可能开口跟你求助?你还是期待有朝一日她日子混好了,主动来找你吧。”
“日子过得不好,就不能见朋友了?”余徽晓不理解,“刚毕业的时候你不也为了工作的事情焦头烂额吗?我们不还是照样见面?”
“是啊,”简宁笑着点点头,“但那是因为我自信。我相信只要努力,总有一天会成功的。所以我也不担心周围的人是不是比我早成功一步,我有自己的计划、自己的生活轨迹,没心没肺嘻嘻哈哈。”
简宁说着松开余徽晓,张开双臂,在草坪上开心地转了个圈,很幼稚又很惬意。
俩人一对视,原地笑出声。
虽然她们一个未婚未育,一个已婚已育,生活中幸福的维度截然不同,但她们都能体会到对方的幸福,并为此感到开心。
杨乐的电话打到余徽晓手机上,说他要求见几位媒体朋友,问余徽晓在哪儿,得赶紧把小团子给她。
余徽晓放下电话,拉着简宁跑去找杨乐抱孩子。
杨晓童已经穿好了一身迷你公主裙,手里拿着化妆师姐姐给的仙女棒。
婚礼现场还有挺多小朋友,迟右家女儿、王娴师姐的儿子、吴明明导演的一双儿女,还有不少媒体朋友的小孩,余徽晓暂时叫不上名字。
今天是杨晓童生日,大家正围在一起过家家,吃蛋糕。
奶油抹得满脸,地上也是。
余徽晓有点嫌弃,但看在是她生日的份上,就没教训,只是担心奶油蹭到婚纱上,只能离着远远地看她玩,没过去抱她。
小团子想妈妈,张着小胳膊要过来,结果半路跑得太急,跌倒了,哇哇大哭。
余徽晓和简宁赶着要去哄,却看到一名路过的女生先过来扶住了她。
余徽晓凑近才发现是杨心。
去年杨心成功考上了A大,专业是临床医学。
高三上学期,杨艳玲才知道这孩子背着她,连艺术集训班都没有报,给杨心狠狠训了一顿。
杨心委屈地哭,给余徽晓打电话。
余徽晓叫来杨艳玲,面对面好好教育了一顿。
那时她怀着孕,马上就要生了,杨艳玲哪儿敢跟她叫板呢?
这事最后只能听余徽晓的。
好在杨心自己也争气,高考的时候考了全省第十名,成功进入A大。
都在一个学院,余徽晓想着平时上下学能照顾一下她。
可杨心上了大学,学习却一点不比高中轻松。每到饭点,余徽晓经常联系不上人,一打听才知道,杨心又去图书馆背书了。
余徽晓不太懂怎么劝一个人不努力,就叫杨乐来劝。
杨乐灵机一动,让一岁多的奶团子劝。
杨乐教杨晓童一句,杨晓童就在电话里对姑姑说一句。
杨晓童说想和姑姑玩,以后每个周末都要和姑姑玩。
于是周末只要一有时间,杨心就来家里陪杨晓童,趁她回家,杨乐和余徽晓也给她好好做点吃的补一补。
一来二去,杨心和杨晓童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杨晓童很喜欢杨心,不仅是杨心的长相,还有她身上清新的自然香味,仅次于妈咪身上的奶香。
现在杨晓童看见杨心来,也顾不上摔疼了,趴在姑姑身上笑出来。
奶油就这样蹭了杨心一身。
“心儿,你来了。杨阿姨呢?”余徽晓问她。
“妈去看我哥了。嫂子你今天好美哦。”杨心笑眼弯弯地说,旁边看见简宁,点点头,“简宁姐也是。”
简宁跟着余徽晓往远处看,杨艳玲坐在她的椅子上,微笑着看杨乐采访。
乔Lab一行人也到了。乔必行为首,就坐到杨艳玲旁边。其他师弟师妹们站在操场一角,有些害羞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谁也没敢坐下。
那群人里,余徽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毕业多年的阿绿居然也到了。
余徽晓拜托简宁和杨心陪童宝玩一会,自己提着裙子去找实验室的人。
大家远远地看见余徽晓过来,顿时一片惊呼。
这两年,乔Lab不断壮大,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也越来越广,遍地开花。
阿绿一个劲跟师弟师妹们讲国外的风景多好,碧海蓝天多惬意,他做的实验多轻松,以此树立他在师弟师妹们眼中光辉伟岸的师兄形象。
余徽晓不愿意揭穿他,就听他各种瞎白活。
阿绿说完,问余徽晓:“作为师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余徽晓摇摇头,淡淡一笑,看着远处冉冉升起的太阳,有些出神,“要是若若和崔博也能过来就好了。”
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疾病与死亡就好了。
大家默默想着,不约而同地发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