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

    绍圣二年的夏天,十八岁的鲁达和好友种溪一同在熙河路岷州知州种朴帐下担任传令兵。夏人在洪德城之战大败后安分了许久,没有战事,单调的操练根本没法让他们这群热血少年浑身的精力消耗干净。

    所以当他们听说军中要办蹴鞠比赛,胜者要和其他五路的队伍比试决出哪家最强后,一个个都兴奋的睡不着觉。

    而自从三年前京城双门筑球玩法传到陕西,鲁达就可谓大放异彩。他十五岁时就凭借近八尺的高壮身躯和灵活迅疾的脚法当上了凤翔府齐云社下一支队伍的球头,要不是他更向往上阵杀敌一年后投身军营,肯定能代表秦凤路去京城参加山岳正赛。

    整个西军都将此次蹴鞠大比视作为自己部队争夺荣誉,脸上添光的事情,无不卯足了劲,剑指冠军。种朴亲自挑选了包括鲁达、种溪、王舜臣在内的十个蹴鞠高手代表熙河路岷州军出战,赛场指挥交由多年亲信将领王舜臣负责。

    他们一路上过关斩将杀入了熙河路决赛,在跟熙州军队伍拼到最后一刻依然平分时,靠着一点运气在点球大战赢过对手,拿到了代表熙河路与秦凤路、泾原路、环庆路、鄜延路和永兴军路队伍决出冠军的资格。

    为了熙河路的面子,经略使王文郁特别吩咐给他们所有人赶制出了一套红底绣玄色蟠龙纹的球衣球靴,煞是威风好看。

    决赛设置在位于五路中间的秦凤路秦州,加上关中内地的永兴军路一共六支队伍。抽签决定了比赛顺序,熙河路队抽到第一场对阵环庆路队。

    六月十五,辰时,秦州鸣凤鞠场。离比赛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鞠场周围的看台上已经陆陆续续的坐了有七八成超过三千名观众。虽然还无法与汴京城山岳正赛相比,但在秦州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盛大场面。

    鲁达在秦凤路蹴鞠爱好者中颇有名气为,他们刚入场热身,就听看台上好几个大汉在高喊着,“鲁达!别给俺们凤翔府齐云社丢人,把环庆路打个屁滚尿流老子请你喝酒。”

    “就是,俺可是在你身上押了二十贯呢!”

    “鲁达,你要是输了就照老规矩剃光头做个秃驴!”

    鲁达抬头笑骂回去,“你们几个狗东西,睁大眼好好看着爷爷大展身手,然后准备好三春楼的玉泉春等爷爷喝个痛快吧!”

    说话间,王舜臣和种溪过来拉他去商量战术。王舜臣三十出头,国字脸庞,直鼻阔口,体格魁梧,肩宽臂长,满面于思,双目神光湛然。

    种溪十七八岁的年纪,瘦削的脸廓、挺直地鼻梁、英挺的剑眉、紧抿的嘴唇、秀气的的下颌,坚硬的胡茬,无不显示出他还是一个未脱稚气、任性倔强地少年。

    他揽着鲁达肩膀坏笑道:“想不到你这老小子在秦州这么有名,等比完不好好招待招待哥几个?咱们正好比下酒量。”

    “蹴鞠武艺不如我,你小子想从酒量上赢我那可真是打错主意了,小心到时候喝得烂醉丢人丢到秦州。”

    “我就不信你样样都能压过我!”

    “好了,先等打败环庆路再说,不然丢人的就是我们全员了。”王舜臣打断两人的斗嘴,开始安排战术。

    蹴鞠场边万人看。和已经人声鼎沸、比肩接踵的看台不同,正中央的一处用玻璃做窗户的包厢内,章楶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赞道:“卫娘子短短一个月就筹办起这样的赛事,这份精明干练远胜朝中一些酒囊饭袋、庸庸碌碌之徒。”

    一侧陪同的卫玲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章帅谬赞了,小女子在京城齐云社就是负责跟商家联络拉赞助和具体的赛事运营等事,熟能生巧罢了。最重要的还是您老知人善任的胸襟气度,能将此事交给一个小娘子负责。”

    章楶呵呵一笑,“卫娘子就别奉承老夫了,咱们还是说正事。”

    卫玲颔首,“越激烈的运动,其实喜欢的人会越多,要不然双门蹴鞠之风也不会从京城吹到边疆。今年过后,陕西六路的蹴鞠比赛成为定例走上正轨,练兵、娱乐之外还能带动当地收入,相信再无人会有反对意见。”

    “能缓解朝廷军费压力,便是极大的好处了。”

    辰时四刻,秦凤路本地今日得空的官员终于都到齐了,他们几乎都是亲自前来给促成此事的章楶捧场。

    随着一声哨响传遍蹴鞠场内外,比赛正式开始。身穿青色球衣的环庆路队率先开球,前锋三人呈三叉戟阵型杀向熙河路队的球门。

    但见红色球衣的熙河路一方,七尺高膀大腰圆的鲁达最为惹眼,高大的身躯通常会显得笨拙,但鲁达的动作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灵活轻巧,一个假动作轻而易举地把球抢走,紧接着连晃过开冲来抢球的对手。一脚猛射,皮球如离弦箭矢般直奔对方球门而去。

    可惜力道虽猛但轨迹直接好判断,被对方球头险之又险的跃起用胸膛拦下,不过这记射门还是引起了开场以来第一阵热烈的欢呼。

    王舜臣却大吼道:“蠢货!不要一个人显摆身手,传球!传球!”

    环庆路队的球头冷哼一声,把皮球从脚后跟挑起,如同被粘在他身上一般,顺势滚过腰背,越过他的头顶,一直落到了他的脚前。

    对面秀了手精彩的白打技巧,在看台中又掀起一阵喝彩。种溪撇撇嘴,“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看我怎么收拾这个绣花枕头。”

    果不其然,再一次拿到球的环庆路队球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闪身而上的种溪一脚铲翻在地成功抢断,倒地之时还磕到了头,鲜血立时涔涔而下沾染青色球衣。

    急促的哨声响了起来,本场比赛的部署中断了比赛,而从比赛开始前就候在场边的军医则跑上前来,将受伤之人抬到场外检查医治。

    一名文官有些胆颤心惊地道:“这蹴鞠比赛是否有些过于血腥粗暴了。”

    “见血才好!”章楶不以为意,“这比赛本就不是单纯的游戏,更是以蹴鞠练兵,狭路相逢勇者胜,激发我们汉家儿郎的血勇之气,告诉世人论正面拼杀我们并不比马背上长大的蕃人差了。”

    “现在蹴鞠时争抢、碰撞、躲闪,学会怎么卸力避势,真正到了刀剑无眼的战场上就多一分杀敌活命的机会,作用重大。”

    正是为了迎合章楶的这种观点,西军蹴鞠联赛的比赛规则相对汴京的山岳正赛被卫玲放宽了许多,只要不是故意伤人就不会被部署罚红牌,但也因此,冲突几率也随之大增。

    赛场上,每当出现一个精彩的冲撞抢断让对手在地上翻滚老远;每当出现一记堪称神来之笔的绝妙传球;每当出现球员气势如虹连过数人,总能博来一阵激动的鼓掌欢呼。

    而当喝彩声几乎能把天都掀翻,如火如荼的气氛燃烧到最高点,就是有球员或是一脚大力飞踢射穿对方球门或是一个飞身头槌寻隙而入或是一发仓促下线路诡异难测擦边入门的进球。欢呼声炽烈超过了酷暑的热力一浪接着一浪不见停歇。

    有那眼光毒辣的官员甚至看出了章楶不止是单纯的为了练兵和赚钱,更是想通过蹴鞠挑选锻炼西军中的后起之秀培养将才。于是纷纷注目场中,这些年轻队员未来可能就是中流砥柱,自然要从现在就开始关注。

    一个时辰的比赛渐渐接近尾声,随着结束的哨声吹响,最终两边分数定格在了熙河路队十五比十一战胜环庆路队获胜。

    因为参加决赛的一共就六支队伍,所以虽然陕西商家不比京城阔绰总奖金只有三千贯,但卫玲依然决定每支队伍都能按名次分到奖金,冠军有整整一千贯,就算十人平分每人也能拿到一百贯,这数额对任何一个兵将都是笔巨款了。

    为了争夺着高额的奖金,为了自家的荣誉脸面,接下来的两天,秦州鞠场上的局面更加火爆起来。观众为了支持的球队声嘶力竭,球员拼尽全力。至于赛场外真正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还得数官方的开盘坐庄了。

    既然怎么也不能磨灭百姓下注赌博的天性,那不如索性由官方坐庄,限制每人押注金额,把赌徒的钱用在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身上好了。

    就在过节狂欢一般的氛围中,争夺冠军的队伍出炉了,泾源路与熙河路将决出最终的冠亚军。

    此刻,上场前的球员休息室内,泾源路的主帅兼球头郑墉正在跟队员们分析商讨对手的能力战术和己方的应对之策。

    讨论快要结束时,郑磐突然道:“三哥,我们白马堡郑家这一辈许你武功射术皆为第一,但其实私下里我们一直很好奇,你跟大姑家的儿子王舜臣两人之间到底谁的射术更厉害?嘿嘿,这回虽然是比蹴鞠但也算是能稍微满足下我们的好奇心,分出个胜负了。”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