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

    长公主想着巫官虽然唐突,但较之救命之恩,一个小奴隶倒也不算什么,刚要答允,洛凤梧却道:“令弗公子,实不相瞒,今日家中变故疑点重重,您心思通透,想必已猜到邪祟为假,人祸为真,这小奴需要留在府中助我理清真相,铲除府中祸患,所以在下实在难以全公子所愿,还望海涵。”

    令弗没想到这位左徒大人愿意为了个小奴隶自降身价,对他改了称谓和态度,况且两个知晓他府中秘辛的外人凑到一起脱离掌控,难免日后长公主对自己的用心起疑,招来杀身之祸。

    终究是时机未到吧。

    令弗当下决意不因小奴再与洛府纠缠,可仍想着法子能帮她今后日子过得松快些,便道:“因此奴方才说起混沌天地所遇之神,小人忆起近日听师父偶有提及,千年前那场秘战,荒原众国损失惨重,神道封闭,除祭神台偶降神迹,其余诸国无论天子贵族还是黎明百姓,千年来芸芸众生未再有人感知神谕。今日她竟然能生死之际感应神谕,慧根极佳,实在是难能可贵,望长公主殿下和洛大人今后可珍之重之。”

    令弗这么一说,洛凤梧如饮醍醐,千年来,虽然祭神台受王君敬仰,天下供奉,但是他这等不得入祭神台之辈,从未见到什么神迹,嘴上对神敬畏,实则已不信神明,甚至如今民间已经兴起了“敬鬼神而远之”说法,他内心对此也是认同的。

    可是刚才那个人牲的行为着实诡异,祖母也确实是因她起死回生的,洛凤梧快速的权衡利弊,想着若令弗所言为真,日后这个人牲必可助力其振兴宗族,安邦定国。

    若令弗所言为虚,那今日种种是否是令弗联合府中家贼蓄谋所为,难不成此事与国师有关?

    总之,这个人牲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

    打定主意,洛凤梧便痛快应允了令弗,“公子放心,此奴也算祖母恩人,与我洛府缘分深厚,今后我定当 “珍之重之。””

    转而又对正在刷新世界观的风禾起道:“今后你便跟随祖母身边,做贴身侍女吧。”

    好歹也是堂堂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就给个侍女当,命咋这么苦呢?不知道贴身侍女是不是就不用殉葬了?

    风禾起耷拉着个脑袋,假装受宠若惊的再次行了五体投地之礼。

    洛凤梧吓得赶紧拉她起来,“想必你之前不曾学规矩,近日你除了照顾祖母之外,记得去内府管家那里学礼。”

    风禾起见自己一叩头,这一个两个的就吓得脸色发紫,知道自己应该是礼数非常欠佳,想着有机会能学习融入新社会的技能,高兴的点头如捣蒜。

    令弗在一旁看着她实在觉得有趣,眼底总是升起笑意。

    洛凤梧看着这个巫官的眼睛总是在人牲身上打转,觉着碍眼的很,便以祖母身体弱需悉心疗养,府中事务繁杂为由,匆匆命人送客。

    一场闹剧,随着夜色终于暂时落幕。

    风禾起跟着忙活到半夜,是以得了睡觉的机会便倒头大睡。

    却不知在她睡得天昏地暗之际,那位洛凤梧一刻不曾停歇,将与她有过来往之人悉数盘问了一遍。

    但是问来问去,都只说她是半年前和战俘一起被王君赏赐到府上的,送来时便脑子不清楚,前事尽忘,唯一算是线索的,便是她来时与旁的战俘不同,身上并未见刺青。

    至于为何敢将未刺青的战俘入为奴隶籍,甚至是殉葬的人牲,管家也支支吾吾说不出原委,他当时不过是想能被混入战俘的人定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待殉葬之后更是死无对证了。

    谁会想到一个素日里半死不活的人牲会掀起这么大风浪。

    家主要是治他个失察之罪,真是一点不冤枉。

    只不过洛凤梧眼下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暂时不想惩处管家以防人心惶惶,再生事端。

    这位洛家主治家有方,一夜之间,长公主府和左徒府便恢复如常,阖府上下对昨日的事情三缄其口,如同所有事情没发生过一样。

    风禾起一觉睡的沉,被管家传话时,脑子尚且浑浑噩噩的,管家说家主大人找她,她便强打着精神随同前往。

    府邸太大,风禾起紧跟着这位管家,被晨风吹醒了脑子才警惕心乍起,可惜一路多番试探,这位刚犯过错的管家始终半字不肯透露。

    管家一刻不敢怠慢,引着她一通九拐十八弯的过了数道回廊,又穿过一处假山园林,待一方碧波大湖映入眼帘时,才略微放缓步子。

    清晨湖上烟波浩荡,一道长堤横跨在烟雾缭绕之间,恍若仙境,长堤尽头是一方朱漆亭子,晨雾掩着看不真切。

    风禾起欲驻足细看,管家催促了她一声道,“莫探头探脑,那是昨日长公主殿下出事的地方,随我过去便是。”

    现在府里讳莫如深的事除了长公主落水便没别的了,可风禾起揣度不出一大清早的家主让自己来案发现场做什么?

    管家引风禾起沿着长堤进亭子,撂下一句“且在此候着”,便快步逃了。

    “管家,我还要回去照顾长公主呢,独自在这偷懒是会挨罚的。”

    可那管家闻言连头都没回就匆匆消失在她视线里。

    风禾起一头雾水,除了懊悔不该跟陌生男子出门之外,只能在亭中坐着看景,此刻她怕也是当得“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意境了吧。

    长公主被簇拥着来此消暑观景时,可曾想过每日都有一群奴隶,朝夕全在她生死之间。

    风禾起见家主许久未到,等得累了便在亭子里漫步起来,亭子的围栏尚有一处缺口未修复,缺口旁部满青苔的地面,有一道明显的滑痕,想必此处就是长公主落水的地方。

    端详着地上苔藓滑痕,风禾起料想当时长公主应是脚下滑了一跤,情急之下扶着栏杆时,栏杆又松了,才会落水。

    只是这湖心亭看起来翻建不久,为何栏杆如此易损呢?

    瞧着管家谨小慎微的模样儿,应当府规森严,亭中因潮湿而生的青苔必定经常有人清理,为何昨日的苔藓会积的这么厚。

    此人连长公主在亭中站位都能料到,定是熟知长公主生活起居之人,又能调遣府中下人配合,想必权力也不小。

    不知道公主府中,这样能耐的人有多少,又为何要谋害长公主性命呢?

    风禾起想的专心,不曾发现身后已经有个人端详她良久。

    待她察觉时,立刻警觉的转身,不想那苔藓实在滑的很,她一个重心不稳便脚下一歪,身子朝湖心仰过去。

    却不想腰下一暖,一双手将她环住。

    因为会水,她并不觉得恐惧,满脑子里瞬时涌上的都是电视剧里,女主倒地之前被男主拦腰抱起,转圈落地的画面。

    风禾起想着这个画面,顿感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险些掉一地。

    她毫不犹豫的使了最大的力气去挣脱那双手,手主人没想到自己会遭嫌弃,被她推了一个猝不及防。

    “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落水的不是旁人,是风禾起本人。

    方才风禾起推开的人正是家主洛凤梧。

    千钧一发之际,眼看着家主要被她推水里了,她当然毫不犹豫的跳下水去,准备来个忠心救主。

    哪成想人家家主是会轻功的诶,在水面上稍纵内力,便来了个华丽转身,跃回亭中。

    只留风禾起独自在水中飘零。

    风禾起一边安慰自己受伤的小心灵,一边像个落汤鸡似的往亭子上爬。可惜扶手太滑,她起起落落了两三回,才艰难上岸。

    可怜她一个弱鸡,湿哒哒的伏在地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她的好主子,却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好不潇洒。

    果然是个见死不救,没心没肺的剥削阶级。

    风禾起努力平息怒火,让自己维持着卑躬屈膝的奴隶形象。

    她不知道,她的冷血主子此刻正抿着嘴唇怕自己的笑被人看见,毕竟他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又操持着偌大家业实属不易,本就样貌俊逸若还总是笑容可掬,当真是毫无威严御下了。

    只是这人牲实在滑稽可笑。

    若不是见她水性极佳,又正直伏天不怕她冻坏,自己恐怕早忍不住去救她了。

    可瞧她浑身湿透,实在是可怜,到底是舍弃于礼不合之说,命暗处的人就近拿了件儿自己备用的常服给人牲。

    “换上吧”。

    风禾起接过衣服,凉透的心总算有点慰藉。可见这大男人毫无回避之意,只能把干衣草草裹在身上了事。

    “你……”洛凤梧看着自己月白色缎子衣服浸染上的泥污,十分不适。“你为何不将脏衣服换下?”

    “青天白日的,你看着我……奴才,奴才怎么换?”

    “本君还能觊觎你一个奴隶不成?”

    “你们难道都不讲男女有别吗?”风禾起真想跳起来给他个大比斗。

    洛凤梧上下打量了一番风禾起,恍然大悟似的别过脸,“你是女子?”

    “不然呢?”风禾起这才反应过来,合着自己这具身体平的连男女都看不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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