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变

    按计划,余玄度、杜雪衣和那位被评价为“只会蛮力”的彪形大汉虎头,带着夏家姐弟回夏府后返回枯井小院,却不见之前说好在此等候的余飞景,只留下书信一封。

    “飞景说他先走一步,让我们回来后按之前约定的那样,从城中密道口进入余府,兵分两路探查我爹是否在余家地窖之中。”余玄度攥紧了手中的书信,脸色难看。

    见杜雪衣面露疑惑之色,余玄度解释道:“飞景说过,这么多年来他已探查了余府几乎所有地方,都未见爹的踪影,只有地牢、地窖这两处未曾查看。整个余家的暗道都是我爹和飞景所造,因此余秉时手握的地图并不完整,但地牢地窖是我爷爷所造,平日里也只有余家家主才能进出,我爹并没有留下其中的机关图,飞景这么多年也没能混进去查看。”

    “那咱怎么去?”走了一晚密道,鼻中那股霉味还若有似无,杜雪衣有些头大。

    “公子吩咐我带你们进去。”虎头倒是很懂事,“至于要从哪个密道口进,公子说已经同您说了。”

    杜雪衣懒得同这些人精打哑谜,索性抱着手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反正听从安排便是。

    余玄度思索片刻后,作出决定:“那虎头,我们从城东那方的密道过去。”

    却见虎头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难色,几度欲言又止,余玄度便问:“有何不妥吗?”

    虎头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城东的密道口虽很隐蔽,但我们鲜少从此处进入。是因为这条密道分为内外两段,并不能直通府内,中间需经过后院下人的房间,恐怕人多眼杂。”

    “车到山前必有路。”余玄度轻笑,神色淡定从容,说得跟上街一般简单,“且仅需经过两个房间就能进入下一段密道,比起城西树林、城南河边,我觉得此处甚好。”

    ***

    晌午时分,余府后院的一间偏僻的柴房内传出轰隆一声,一块平平无奇的地砖被抬起,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举着抬到一边,一对身形单薄的男女紧随其后,亦从砖下的地道中翻出。

    虎头这边刚用掌力将地砖移回原位,便往门口而去,说道:“大公子、林姑娘,我先去探探外面是否安全。”

    “别出去,你守住门口就行。”余玄度低声喝止。

    虎头虽满腹狐疑却仍旧照做,大抵是余飞景也常常这样发出此类奇怪命令。

    杜雪衣一头雾水,但见余玄度将墙上挂的杂物拿下,时而敲敲靠里屋的木墙,时而翻动靠墙的柜子,便有样学样地扣了扣墙——嗯,杜雪衣得出结论:确实是墙。

    忽听得墙边的灶台中发出一声闷响,杜雪衣抬头才注意到余玄度一手正搭在墙上沾满油渍的铁钩上,而铁钩已被扭转了一个刁钻的角度。

    “玉山,你敲敲灶台上第二块砖,声响是从那来的。”余玄度边将满地的杂物挂回墙上,边指挥道。

    连具体哪块砖响都能听出来,真是不可思议,杜雪衣依言而行,果真在敲完之后,灶台中发出哒哒哒的声音,继而外层打开,露出里面暗层,一个铜制的大锁赫然在中间。

    “七心玲珑锁?”

    “玉山好眼力。”余玄度走到杜雪衣身旁蹲下,挑开挂在锁上的蛛丝,开始拆起锁来。他的动作虽不如余飞景那般优雅,但速度之快,每根手指有如在跳不同的舞曲一般,连杜雪衣都看不清他每一步究竟是如何解开的。要知道虽失了武功,杜雪衣这双“慧眼”,可是只看一遍对方的招数,便立即能立即判断出来路、一一拆解并寻出破绽。

    “难怪。”目睹着一切的虎头恍然大悟,眼中尽是崇拜,“这七心玲珑锁过于复杂,除了公子外,其他人都没能学会,难怪每次我们都要从外面穿过。”

    话音未落,余玄度指尖一起一落,方才那木墙登时吱呀一声往后退,俨然成了一可移动的木板门,通向隔壁房中。

    杜雪衣还未来得及反应,刹那间余玄度已拉起她的手冲进隔壁房内,虎头也就地一滚紧随其后,随即将木板一合。与此同时,木板另一头的门咿呀一声被推开。

    ——“奇怪,刚好像听到里面有声响。”一个男声从门板另一头传来。

    ——“这不没有吧,赶紧走吧,这间柴房听说不太干净......”伴随着关门声,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暗道好险。

    闹鬼?这也是余飞景的手笔吧,杜雪衣冷笑。

    这边余玄度已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将此间房的暗墙打开。

    “你怎么知道这有暗道的?”杜雪衣好奇凑到余玄度旁边。

    不知何时起,二人又熟络起来。

    “飞景给我看过地图,上面就标有这条暗道和七心玲珑锁,但却并未记载锁的具体位置,这才需废些周折。”余玄度倒是很谦虚,边说边进了第三间房。

    这哪有周折啊,这简直就是光明大道一条啊,杜雪衣心中暗叹。

    第三间房照二人所说,便是内地道的入口所在,只见余玄度用眼神数了数,不知在计算些什么,片刻后,他指着块一半压在石缸下的地砖,说得礼貌:“有劳虎头兄台了。”

    “小事。”虎头撸起袖子便动起手来。

    里面的地道明显较之外面的“贵气”许多,壁面规整明显有打磨过的痕迹,甚至还留有许多排气孔、排水道,故而空气清新,不时还有阳光射下,同时又能监视府内的一举一动。

    “这地道倒是颇有飞景的气质。”杜雪衣笑道,余玄度闻言脸上的冰雪也消融了些许。

    地道四通八达,有两颗夜明珠争相放光,倒是无需再点蜡烛,三人行进的速度也快了不少。通风和监视的小孔,有时同园中假山融为一体,有时又连着凉亭中镂空的石凳,甚至还有的位于房间之内的柱础之下。

    密道七拐八拐,不时还被石门石壁等阻住前路,需余玄度寻到机关方能打开,杜雪衣常独自在各地奔波,方向感极好,此时也不免有些找不着北。

    余玄度带着二人来到一处小孔前停下,此孔位于一山洞洞口处石块的阴面,只能瞧见到洞内景致,却无法观察到山洞之外的情形。

    “那就是地窖?”杜雪衣凑近了小孔看,借着山洞外射入的微乎其微的光亮,见山洞尽头立着一巨大石门,石门上方绕着粗重的铁链,铁链顺着机关固定在石门左侧的大石之上。

    “对,飞景说经他这些年的打探,地窖并没有其他出入口,约莫是个袋形密室,出入口有且仅有这个千斤重的巨石门。你也看到了,这个石门从内往外根本不可能打开,只能从外突破。”余玄度眯着眼在石门上扫来扫去。

    “那这玩意儿我们怎么开啊?咱加上虎头估计都没这个力气搬开石门。”杜雪衣突然领悟到为何如此精于算计的余飞景,花了这么多年却仍是进不去。

    余玄度眼神忽的定格在石门之上,问道:“看石门正上方,是不是有个反光的小孔?”

    “好像是。”洞中虽有光线,但距离着实太远,且小孔太小,杜雪衣观察了许久才找到。

    “那可能是机关所在,不然每次打开都要用蛮力也不大可能。”

    杜雪衣将信将疑,转头对上余玄度的目光:“你看一眼就看得出来?”

    “飞景推测的。”余玄度随口道。

    杜雪衣:“......”

    “那动静应该会很大吧。”虎头挠着头问道。

    ——“哈哈哈哈!”

    一声大笑破空而来,打断了三人的对话。惊天动地的狂笑声似是从密道中传出,又似是从密道外的小孔透入,似是在嘲笑,又似是在示警。

    “飞景的笑声!”杜雪衣失声道,这声音她听过,正是余飞景疯狂时的笑声。

    余玄度和虎头虽未听过,但从声音的音色以及杜雪衣的话,基本能确定定是余飞景无疑。

    众人紧锁眉头,竖耳聆听,但声音宛若从四面八方而来,全然辨不清来处,

    笑声未歇,又一中年男人的声音传来。

    “余玄度?没想到你失踪这么多天,居然是躲到地道里了。来救你的人他们逃不掉的,谅他们也带不走你!”不用猜也能知道发声者是余秉时,他的声音中气并不足,也不浑厚却充满戾气,只听他阴狠地笑道,“留着你和你老爹,还怕你那狡诈的弟弟不来自投罗网不成?快!搜地道!!!挖地三尺也要把刚才来的人找到!”

    “不好,此地不宜久留。”杜雪衣暗道。

    余玄度转身触碰身后机关,朝方寸已乱的虎头低声道:“此处距离城南密道口最近,我们从那走!”

    余府打手众多,加之暗道狭窄,纵使余玄度有通天的本领,断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人,三人已迎面碰上不下二十人,皆被虎头上前解决掉,但终究他未有三头六臂,且杜雪衣的袖箭本就是偷袭之用,正面迎敌时难以发挥其作用,一路上现象丛生。

    眼见有惊无险快到密道入口,后方又忽然冒出几个身材魁梧的打手,余玄度赶忙触发石门机关,石后天光的轮廓逐渐从一条缝变成一扇门。三人跨过石门,余玄度已经合上机关,虎头却在最后一刻钻回密道,喊道:“你们先走!我跟他们拼了!”

    “虎头!”杜雪衣欲制止,却已是不及,石门已堪堪落下。

    此时容不得半分迟疑,余玄度拉住杜雪衣手腕便往外跑,不远处流经城南的莽河此时波光粼粼,映射着落日的余晖,红得艳丽。

    “飞景公子这是要去哪呢?”几十个武士打扮之人出现在莽河畔,看上去应是在此埋伏许久了。说话的人正是他们的首领,其人身材高大神情猥琐,同虎头一样,俱是手掌极为粗大厚实。

    打手上前一步步缓缓围住二人,那人对杜雪衣似乎极感兴趣,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得轻佻:“这位俏女郎谁啊?飞景公子,莫非看你那傻哥哥娶妻了,你也迫不及待了?这次回去,我余丕立刻去跟您伯父谈谈。”

    放袖箭最重要的是出其不意,将他们惹怒了,反而更难收场;夏老将军调人,理应不会这么快——杜雪衣脑中已经闪过许多逃跑之法,但都全然无用武之地。

    忽然杜雪衣注意到,余丕和他的人在距二人十步之遥时便停住不再上前,看上去似乎对余玄度颇为忌惮,

    果然他的话证实了这一点:“我说飞景公子别仗着武功高便为所欲为啊,这些年你不是替余当家做事做得好好的吗?”

    武功高?说的是余家兄弟吗?就他们?杜雪衣似是听了什么笑话,但表面还是忍住了不露痕迹。

    余玄度倒是瞬间接受了自己是“余飞景”且还“武功高”的身份,只见他上前一步,将杜雪衣护在身后,全身散发出威胁之色:“好,我跟你们回去。但这位姑娘你们要放她走。”

    “飞景公子这可见外了,您要是看上哪家姑娘,岂有到了我们余家家门口还不进来的道理。”余丕皮笑肉不笑道,“再说,飞景公子您能护住身边人,但是府里的人能护得住吗?您和这位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吧。”

    “飞景,我正想拜访咱爹还有你哥哥。”杜雪衣双手握住余玄度的袖子笑道。

    杜雪衣以为这人又逞强,却因无触觉完全没注意到余玄度正暗中将装有地图的竹筒暗中交给她。

    “别逞强......”余玄度低声在杜雪衣耳边说道,面上似是露出哀求之色,杜雪衣蓦地心中一动。

    不知在这生死攸关之际,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李征鸿。大概是这神情,这语气太像了。

    “那就委屈一下二位了。”余丕可不管二人“生死相依”的戏码,大手一挥,两个打手手执绳索朝二人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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