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道木着一张脸，“这还不至于？那南宁王今年过了古稀之年啊，那可是当今万岁爷的叔叔啊，她也能下的去口，难不成还有人专爱老人味怎么滴？”

    “哈哈哈，你竟促狭。”郑柔若被郑道一句“专爱老人味”逗是嗯的浑身打跌，小手用力拍着大|腿，整个人在躺椅上来回翻滚。

    全福也捂着嘴躲在主子身后，窸窸窣窣笑个没完。

    别说郑道，就是他一个在宫里看尽人情冷暖的太监，听到李大萍的“丰功伟绩”时，都忍不住浑身抖了一下，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角不自主的抽动，显然想不到这姑娘竟然玩的这么花。

    反倒是绿影和绿岸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显然她们因为主子对于李大萍的不喜，知道得比旁人稍微多一点，对此有心理准备。

    至于绿柳，则满脸鄙视，就这还不忘扶着郑柔若给她拍背顺气，“主子，快坐起来别岔住气儿。”周到的不愧是宫里的一把好手。

    郑柔若顺着绿柳的力道起身，顺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呷了一口，见她对李大萍的鄙视快要溢出脸颊，想到这群人里还有她一个“异类”，想着往后要长时间相处，试探问道：“绿柳觉得李大萍的做法怎么样？”

    其实郑柔若也知道，她和跟在她身边的人，在现在的背景下，才是那个异类。

    像绿柳这种女子，才是时下人们心中的好女子模样。

    果不其然，说起李大萍，绿柳撇撇嘴，“水性杨花、生|性|淫|贱、自甘堕|落，简直丢人丢到老家去。”脸上依旧一派恭敬模样，嘴里吐出的字却比刀子更锋利。

    郑柔若对此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宫里层层关卡走到东宫的女人，瞧瞧这脸色和语言不一致的小模样，这没有几年功夫可做不到这般炉火纯青。

    “我到不觉这有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姑娘也能找俩知己玩一玩，前朝不是还有个附属国的公主，圈养面首跟养猪似得么，一排排小房子里住的全是面首。”

    郑柔若脸上笑眯眯，显然没把李大萍的行为放在心上，就当看热闹了。

    不过她也没想到绿柳竟是个赤诚的，瞧那小脸憋得通红，说起李大萍那叫一个正直无双，女子的楷模，道德的标杆。

    这标杆就是太直了一点，看在混不吝的郑柔若眼里，打了一个寒颤，决定要努力把绿柳的底线拉低，免得她以后看不惯自己的作为。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长这么大，干过的好事儿仔细数数，一只手都用不上，整天撩猫逗狗，逮着谁祸害谁。

    “主子，您不觉得李大萍无耻至极吗？”绿柳眼睛瞪得溜圆。

    郑柔若一只腿支起来，胳膊架在膝盖上，摸着浑身油腻的气息往弥漫在院子中：“那有啥，没有权的情况下，她又不是姑妄巨富，那就只能用身体交换某种努力之后还得不到的东西，比如资源：铁矿、食盐的买卖，再比如权利的交互。李大萍把自己做成纽带，把几家府邸联系起来，然后把对方的资源为她所用。”

    随着郑柔若话音落下，绿岸把话接过去，继续说道。

    “主子说得没错，望舒苑把所有消息汇总之后发现，李大萍圈养死士，囤积大量食盐、糖和粮食。”

    “还借助各地蛋糕店买入大量下人，买来的下人分布到全国各地去施粥。”

    “往河里藏了一块大石头，后来我的人趁着夜色捞上来，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既寿永昌，受命于天。”

    “然后我们的人顺着痕迹追查下去，发现李大萍手下的人还在山里找大白蛇，得亏现在是冬天，蛇都在冬眠，不然她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

    绿岸说完之后，周围寂静无声，院子里仅有的几个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盯着她，显然是不太相信，觉得她在讲故事，等她哈哈笑一声，说自己在开玩笑。

    但事实就是如此不讲道理，没有逻辑，绿岸在大家无声地问候中重重点头。

    “李大萍这是要做什么，就算是前朝附属国的那个公主，也没有这般行事放肆啊。”

    郑道对于旁的或许理解得不是很透彻，但他知道粮草、食盐和糖，是百姓生活的根本，如果世面上大量生活物资减少，这些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就会抬高，长久以往，民间必然会发生动乱。

    “前朝属国公主又不造|反。”

    郑柔若想到李大萍竟然找白蛇，就感觉好笑的不行，她这是要复刻刘邦的路不成？可刘邦再怎么无耻，也没有像李大萍这么拎不清啊。

    还既寿永昌，受命于天，她也配？

    往河里扔石头，和去山里找白蛇的人，全部都是李大萍和左丘源手下的人，看来她是想着借安阳王等人的势，然后借力打力，自己在最后当那个黄雀。

    “她要造|反？”

    几人听到郑柔若漫不经心说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之后声音起码高了八度，眼睛溜圆，连鼻孔都因为用力撑大一圈。

    郑柔若斜睨他们一眼，没把他们浑身激动当回事，“那石头和要找的白蛇，都是为了给她们提高声望用的工具，连军队都没有，只有暗卫小猫两三只，朱雀卫安阳王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给她啊，更别提他们的圣女死在元宁手上，几家关系不紧密。”

    郑柔若说着突然停下，呆呆的看着面前几人，见他们想说什么，赶紧伸出一只手挡在面前，示意他们别说话。

    眯着眼睛使劲回想曾经看到的图腾，越想越不对劲，眉心皱起，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朱唇微张，硬是想不起究竟哪里不对劲，那股难受的感觉，就像要打喷嚏，嘴已经张开了，却死活打不出来，但是那个感觉又随时充盈在脑后，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好在关键时刻有人打断这种感觉，全福的徒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悄默声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见主子和其他几位看过来，一双艳丽的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说道：“主子，张宝爷爷派人来请您去乾清宫，要您跟着万岁爷一块去宴会上。”他也跟着自家师父一块称呼郑柔若为主子，听上去就像一家人，别提有多亲近。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皇后呢。”郑柔若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显然对于未来儿媳妇和未来公爹最后进去的画面觉得有点好笑，决定嘴炮一下。

    “呼~”就知道主子一开口，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几人纷纷起身，翻着白眼该干嘛干嘛，就是不搭理她，这话能这么说吗？那可是你未来公爹啊。

    绿柳还是来的晚，比较含蓄，即使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主子的“大逆不道，胡言乱语”，仍然坚|挺在原地，扶着主子往屋里走去，赶紧服侍祖宗换衣服要紧。

    东宫掌事姑姑的老本行一定不能生疏，一路走一路招呼，等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们身后已经跟着一群小宫女。

    郑柔若有一种天命如此的感觉，每天被一群好看的姑娘围在身边，心情这叫一个美。

    倏地想起什么，停在原地转身招呼全福：“全福，你给郑道找一身太监衣服，等会儿你跟他一块跟我去宴会。”

    “是，主子。”全福余光看见郑道哭丧着脸，赶在他反驳之前开口应下，笑靥如花拽着人下去了。

    不一会就被宫女们打扮的端庄华贵，头上插着代表身份地位的四圣兽簪子，在大家的拥簇之下，前往乾清宫和万岁爷汇合。

    乾清宫中，郑柔若刚问安，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就被万岁爷打断，带着她往宴会厅去。

    这……合着您老叫我来不是为了嘱咐什么，就是单纯地给我抬身价是吧？

    郑柔若闹不明白万岁爷要闹哪出，不过见他一脸神秘跃跃欲试，就知道今晚肯定不会平静就是了。

    夜色降临，闲月阁中聚集了姑妄所有的顶级权贵，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互相奉承，权力往往和虚伪伴生。

    宫女太监脚步无声来回穿梭，低垂着眼眸，确保自己不会冒犯到这群权贵。

    人们陆陆续往闲月阁走来，随着时间推移，顺天府所有叫得上名字的权贵，全部出现在闲月阁内。

    就连太后和贵妃都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除了万岁爷，该到的都已经坐在位置上。

    就在众人小心交谈的时候，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突然一脸恭敬的垂首行礼，御前总管张宝的声音也适时响起：“万岁爷到~太子妃到~”

    唱报声吸引去大家的目光，众人赶紧起身给万岁爷行礼，期间还不忘悄悄抬头看向万岁爷身后，那个独得他宠爱的郑家嫡长女，连太子都没有定下，却定下了她为太子妃，这岂不是说谁娶了她谁就是下一任帝王吗。

    只见一位相貌端庄俊美的中年男子，身着四圣兽暗金纹绣而成的帝王墨色锦袍，头发用四圣兽的金冠束起。

    他身后跟着一位年幼的少女，稚嫩的脸庞昭示着年幼，同样身着四圣兽暗金纹绣而成的锦袍，不同于万岁爷的墨色锦袍，郑柔若身上的锦袍是热烈的正红色。

    头上的簪子比万岁爷还要张扬，毕竟她头发多不是。

    “平身吧，今天咱们就是平常聚一聚。”万岁爷爽朗一笑，抬手让大家起来，说着率先走上主位，在路过高台主坐下方左手第一个作为时停下，转身对着郑柔若和蔼万分：“柔若，这是你的位置，乖乖吃饭。”嘱咐完晚辈，率先走上去。

    好像他让郑柔若和她一路，就是为了把东宫太子的位置指给她。

    郑柔若感受四面八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木着脸坐下，时间长也就习惯了。

    结果她刚习惯了一下众人眼刀子的热情，下一秒就被炙热的眼刀扎的浑身不得劲，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像看一个人，倒像看一个宝贝。

    全因为万岁爷坐下还没吃两口，就平地一声雷，把大家炸的浑身漆黑。

    “今天邀请大家来，也是为了给这么多年的荒唐做一个了断。”

    元昭接受了大家的恭维过后，见元宁元奚两人举杯祝福父皇时，抬手打断他俩的话，对着下面说道。

    见臣子们全部抬头看过来，面色波澜不惊仿佛在说月色不错：“元宁和元奚是安阳王的儿子，这也是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给他们两个封王的原因。”

    “父皇，您在再不喜欢儿臣都行，但是请您别不要儿臣啊。”

    “父皇，您在说什胡话。”

    元宁和元奚和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中，感觉到周围看好戏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哀怨。

    “皇上，你在胡说？”左丘贵妃也被万岁爷的话惊得站起来，心虚一瞬，接触到太后和安阳王的目光之后，眼神转而坚定起来。

    “朕有没有胡说，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碰过你吧？清风阁阁主曾经有恩于皇室，她曾留下一种香，叫做“神女梦”，只要燃烧此香，便会犹如襄王有情神女入梦，如同水乳交融一般，即使第二日醒来，也不会察觉丝毫不对。”

    万岁爷话音落下，左丘贵妃再也撑不住一身骄纵，额角沁着汗水，跪在地上。

    闲月阁陷入一片寂静。

    唯有郑柔若抬头吃着饭，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终于来了。

    “主子，万岁爷这是闹哪出，他面子不要了？”郑道接过全福的工作，上前给主子布菜，悄声问道。

    “你看看周围的人，是不是没有武将？”

    郑道起身拿一盘水果，隐晦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武将，唯一的武将只剩主子下手的定王世子元辰，便再无其他。

    “边疆不稳，这是要打仗了，万岁爷担心这个时候宗室闹乱子，导致国祚不稳。他把元宁和元奚扔给安阳王，没有继承人怎么办呢，宗室里有的是孩子，只要宗室间相互钳制起来，就彻底乱不起来。”

    郑柔若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靶子，恐怕今日之后，她会迎来更多的事端，但是为了百姓，她也不惧就是了。

    对上万岁爷心虚的目光，郑柔若举杯一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今日万岁爷可以抬身价，身后还有母家和外家零零总总一大堆姻亲，这样的身份，任谁都会心动。

    至高无上的皇位，大家斗成一团，边疆才能稳定，将军才能安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