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连日下来,顾宅虽然多了两人,但支出却不减反增。裴如珩认为他和子寻既寄住在顾宅,那便不能白吃白住别人的,该给的银钱定要给足,他平素最不喜欠别人东西。

    但柳氏哪肯要,直说大家是一家人何必斤斤计较?但裴如珩再三坚持(具体?),柳氏拗不过他,无奈只得妥协。她本打算随便收一些意思意思就好,谁知裴如珩竟足足给了二十贯钱,这若是用去住脚店一个月,是能住京城中最好的。

    顾弦歌只觉奇了怪了,她听顾弟弟说二表兄出门时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和子寻,并未曾从家里拿过一分一文,这寄宿费又是从何而来?

    想到他和子寻有时整日窝在房中,寸步不出。或有时早出晚归,总看不到他们俩。哪怕是与子寻相熟的顾弟弟亦不知两人在暗地里捣鼓什么。

    他们该不会是暗中做了什么非法勾当,才换得这些钱吧?

    正想着顾弦歌忽猛拍脑门,这才封住了自己那乱七八糟的脑洞。说到底,他们的事与自己有何毫无干系?作什么浪费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难得中午阳光和煦,春风洋溢,顾爹和柳氏皆出门去了,屋里的其他下人也趁此机会偷懒闲嗑。

    她也顺便放末香一个下午的小短假,条件是让她把闲嗑时听到的八卦与她说说,毕竟这也算是顾弦歌的灵感来源了。末香听说可以放假,便喜滋滋拍胸脯保证定给小娘子带回一箩筐八卦!

    于是,西厢附近四下无人,她当即乐此不疲地支开了窗,借着明媚的日光来书写故事大纲。

    往日里她都是窗门紧闭,仅借着纸窗里透出的光来书写,虽然也能看清,但总有一种眼睛被暗黄薄纱蒙住一样,写得毫不畅快。

    鉴于上回逛瓦子时发现,小说一类的说书大多以“胭粉”为主,这“胭粉”便是指言情故事。加上自己比较喜欢鬼怪妖魔之类的元素,所以她便打算顺应市场需求,写一个跟妖魔有关的胭粉故事。

    定好了这个关节,顾弦歌昨夜便开始构思故事,不知不觉间便构思到了半夜,虽然只睡了半宿,但却丝毫不觉得累,反而觉得精神无比亢奋。大纲既已构思得七八,下笔亦自然如有神助,不一会儿便已把大纲粗略写完。

    大约是说,深山里住着一群正努力修行为仙的猫妖,其中一名唤紫苏的猫妖修为极差,大大不如与她一同修炼的姐妹们,故常常遭到她的姐妹的鄙夷与欺凌。

    也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她竟没有为此感到丝毫悲伤,就像她早已忘记了欢笑一般。

    这夜,她正于月下舔舐今日爪子被三姐新抓出的伤口。正值此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细碎之声,她只道是那些烦人的姐妹又来滋扰她。她龇牙咧嘴地弓身以待,却不料,从草丛间窜出了一个形容俊朗,身姿挺拔的布衣书生。

    这书生也不曾想到半夜迷路于此山里,竟忽然上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两边皆是一怔,紫苏常居深山之中,已很久没见过生人,见得最多的不过是那些上了年纪的樵夫。惊怔之后,她也不作多想便欲转身离开,可还没迈开步子,顿觉身子一轻,竟是被人轻轻抱起。

    只见那书生竟从衣衫上生生扯下一块布,为她包扎。然后展颜笑曰:“山中路难行,且小心了。”

    紫苏从未见过如此笑颜,竟一下子被迷住了。但当她回过神来时,那书生已杳无踪迹。

    不知过了多少年,紫苏终炼得能化作人形,这些年来,她心中念念不忘昔日那对她温柔一笑的书生,当即便下山寻人去了。

    但当她寻得那书生时,却得知他早已娶妻生子,并身负重疾,已是弥留之际。当年那年轻俊逸的书生,如今已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叟了。其妻不知紫苏为何而来,便细细问之。紫苏也不作隐瞒,并把两人相识的经过和自己是猫妖所化一事全数告之。

    妻大惊,以为她这妖物要来作祟,正要拿扫帚驱赶。但紫苏却不走,反扑到老叟床前,曰:“若昔日没有你一笑勉励,紫苏也活不到今日,我这便用所有修为替你续命!”

    其妻还没来得及阻止,只见房中紫光大作。待紫光敛去,老叟渐渐转醒,还能跑能吃,竟活像一个无疾之人一般。

    其妻啧啧称奇,又把方才的事一一告之老叟。老叟早不记得有此一事,如此一提倒似乎有些记忆。两人正要起身道谢紫苏,却发现她人早已不知所踪。房中只余下一只沉沉睡去的花猫,老叟大惊,忽记起这便是当年所遇的猫!

    自此,两人便把紫苏养在身侧,直至老叟及其妻死去,又把猫托于子女代养。但既阻碍老叟死去三天后,猫竟也死去,其死因至今无解。

    顾弦歌放下笔后,一边给右手做舒缓按摩,一边反复思量这个故事有何疏漏和不合理之处。

    她之所以这样处理结局,是为了更好地配合听客们的幻想,让听客们听毕感叹一句:“余若有此等猫妖终其一生痴情相守,何幸哉!”

    不一会儿,她已把大纲中一些有待改善的细节或对白做好了标记,正要提笔再写,但天公不作美,她突然全身噔噔地冒冷汗,秀美的翠眉也扭作一团:妈个鸡!竟在这种时候肚子痛!

    想想她早饭和午饭都吃了些什么,食物,挺正常的,除了柳氏那锅汤——

    “……”

    一个响雷劈落,这闹肚子的元凶不正显而易见地直指柳氏那锅汤吗?!

    顾弦歌的肚子简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朝茅厕直奔而去。但她不得不承认出恭是一个让人放松身心,舒缓脑部的人生大事。

    她这么一放松,此前构思大纲时没有想到的问题,便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其实她对这个故事也无十足把握。

    首先,胭粉故事何其多?这故事的内容也非十分新颖出彩,指不定早已有人推出过类似的故事,那她岂不与别人的故事相撞了?一个不好,还被人说她是抄袭呢。

    其次,哪怕到时没被说她是抄袭,而是被视为“同类”故事,那对于她这个毫无写作经验且阅书量不够的菜鸟来说,她的故事又如何比得过别人呢?

    这首要的问题,还是得给这个故事加上一些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出彩点才行。

    顾弦歌边低头寻思这事边信步回了西厢。她正好想到了一个出彩点可以加进去,一抬眸便见一团黑色的影子从她那向着中庭的窗口飞出,细看那团黑影,似乎是一只乌羽如练的八哥鸟。转眼间,它已轻轻飞落某个正坐在石凳上的人的肩上。

    那人不是新住进来的裴如珩还能是谁?只是不知他何时多养了一只鸟儿。

    只见他身穿着月白半臂衫衬苍色云纹长袍,修长的手指从八哥嘴里接过一张字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她的房间,字密密麻麻的纸——这两者一结合起来想,那张纸除了是她刚才写的大纲以外,便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顾弦歌惊得身子重重一震,闪电般飞奔到裴如珩跟前,伸手便要把纸抢回来,谁知,她手才递了一半,对方已把纸还给了她。

    但见对方神色大方坦然,嘴角还似笑非笑地轻轻一勾。大有一种“我就是看了,你咬我啊。”的厚颜无耻的淡定之感。

    但秉承着无时无刻无地都不能放弃希望这一信念的顾弦歌,还是歪着脸怯怯地低声问了句,“看了?”

    裴如珩竟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顾弦歌见状,不禁慢慢闭上了眼。

    完了完了!她顾弦歌的穿越生涯看来要到此结束了,这黑了心的魔鬼裴如珩一定会把她这故事大纲双手上交给顾爹。她几乎都能幻想到顾爹那怒不可遏的神情,到时她一定会吃家法,然后被逐出顾宅!

    顾爹:我没有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然后顾爹回头拍着裴如珩的肩膀,笑说:以后你便是我的亲儿!

    又或,他就从此以此要挟她:不好好扫鸟粪,我便告于你爹!不帮我把这些恶汤喝完,我便告于你爹!!

    “不!……”

    “我不会告诉姨丈,你又不比一个粗使丫鬟有用,要挟你于我有何好处?”裴如珩端起茶碗轻啜了一口后,打断了顾弦歌的胡思乱想。

    她听到前半句时,脸上已堆好了笑容正要狗腿她二表兄几句,可那谄媚的笑容才刚堆满,便听了后半句,差点没把裴如珩从石凳上一脚踹下。

    难道她就这么还猜吗?颜艺丰富怪她咯?

    顾弦歌一把夺过那张大纲,“谢二表兄!”她特地在‘谢’字上加重了音,以泄心中的不满。

    她忿忿地大步往西厢走去,只见她大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大步地往回走来。并且一改脸上不爽的神情为谄媚,语气也温柔绵长,“二表兄……”

    裴如珩不看她,也不应声。

    经过这段时间与他相处,顾弦歌知道只要他没有转身离开,那就算他没应声,也是愿意听你把话说下去。

    “虽然这个话本还未成型,但大体也就这样了。二表兄既已读过,能否指点表妹一二呢?这话本是写得好还是不好?”顾弦歌以为尽可能地听取听客的建议,也是提升能力和改善话本质量的一个重要途径。

    裴如珩轻轻搁下茶碗,抬起羽扇般的睫毛深深地看着眼前之人。这段时间相处,他只觉这表妹与到以前相识的那位大为不同,性子不同,谈吐也不同,胆子也比以前大了许多。

    虽听说是因为大病后性情大变了,但真会这样么?他曾经荒谬地想过,现在的表妹会不会和之前的并非同一人?

    裴如珩收回了目光,淡淡道,“不好。”

    虽早已有所觉悟,但被这么直截了当地给差评还是让她心塞了好一阵。她正待细问,却忽听到宅门那边传来一阵喧哗。

    门外,不知哪来的男音,正厉声大呼,“十里亭!你给我出来!!”

    这个名号顾弦歌也听顾弟弟提过,据说是最近京城很有名的话本作者,直把曾经名动京城的清秋子从话本第一作者的宝座上拉了下来。

    若门外那人没找错地方,纵观整个顾宅,有可能是“十里亭”的人便只能是……

    她越想越心惊,下意识看向了裴如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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