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瓦舍,又称瓦子,取“来时瓦合,去时瓦解”之意,京中除了“张家瓦子”这一最大娱乐场所外,还有其他或大或小的瓦子,共计十余座。

    如果用现代的话去说,这些瓦子就像是一座座大型游乐园。里面不仅有各色表演可看,还有酒楼和茶坊供客人休息吃喝。

    每个表演场所都是木造的封闭式棚子,棚内的主体是戏台,戏台又有矮栏围着,故时人称之为勾栏。

    但若把这些表演场所都称之为勾栏不好分辨,所以每个勾栏都有自己的雅号,或称海棠棚、梅兰棚等。

    顾弦歌不得不感慨这瓦子的保密措施,出入只有一个门,门外还有人把守。所以没钱给入场费的人,别妄想能在外头偷听或偷看。

    虽说他们此行的目的十分明确——听书。

    但瓦子之大,说书的不只有一两家,每一家说的内容又截然不同。

    光看着这些棚子门口张贴的“招子”,哪怕皆列好了何时何人说何书,但他们仍然不知选哪个好,实在让人眼花缭乱,选择困难。

    “姐姐,我们去哪个棚子?”顾少瑾兴奋地东凑西凑,满脸洋溢着迫不及待之情。

    顾弦歌不禁噗嗤,“你怎么比我还着急!”

    顾少瑾嘻嘻一笑,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道,“姐姐,我们可以去上回我听书那里?虽然我只去过一两次,但我还认得路!”

    顾弦歌立马拉住正欲要跑的顾少瑾的后衣领,“别急,难得来一回,不能将就!要去就去好的!而你姐姐我已然想到辨别的法子了!”

    顾少瑾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辨别的法子?”

    “既是好的,那看客必然不少。”

    这简单粗暴甚至有些不大可靠的法子,让顾少瑾原本有些崇拜的眸子一下子不水灵了。

    “但我们不能耽搁太久,便从准备开说的那几间之中选吧!”

    顾弦歌举着食指,朝不远处的四个棚子点了一圈,“据招子所述,这四间棚子的说书人快上场了。”

    顾少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左看看右瞧瞧地来回比划这四间棚子,只觉子月棚在外头等的看客最多,便道,“莫非我们要去子月棚?”

    顾弦歌摇了摇手指,“不,是乌梅棚。”

    对上顾少瑾茫然的眼神,她继续道,“虽说围着子月棚的看客最多,但依我看,这些看客并非都要进子月棚,我虽不知他们为何停驻于此,也许是就地歇息一下?但你看啊,如今已到了进场时候,其余三个棚子皆陆续有人进场。唯独子月棚进场之人少之又少。这些人若要进去,现在还等什么?”

    顾少瑾想了想,道,“兴许是在等人一同进去?”

    顾弦歌不可置否,“但不可能这么巧都在等人。”

    顾少瑾沉吟片刻,觉得是姐姐说的在理,连忙点点头赞同。顾弦歌笑了笑,大步上前,“所以我们要去看客进入最多最频繁的乌梅棚!”

    她才刚踏出一步,身后忽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便听那把声音赞道,“此言差矣。”

    两姐弟闻声望去,但没见到哪位翩翩公子在说话,却见到眼前有四名白衣壮汉正展开双手而面朝外地围成一堵四方形人墙,那场面诡异得叫人终生难忘。

    两姐弟齐齐眯着眼细看,发现那四方人墙中间露出了一块月白方巾。只听那“方巾”轻咳了一声,那四名壮汉马上会意地一同逆时针走了两步。

    这两步之差腾出的人墙间的空隙,便足以让两姐弟看清了“方巾”的真面目——

    眼前之人,也身袭白衣,但不同的是,他一身气质超逸绝尘,竟能将一件简单的月白云纹锦衣穿出了谪仙之感。

    顾家姐弟不禁看直了眼,尤其是顾弦歌,她穿来这个朝代这么久,第一次看见这般丰神俊秀之人。

    而他这般诡异地出场的人想必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难道他是得了什么人群恐惧症?

    那人被直勾勾地看着也毫不动气,仿佛早已习惯了世人这种钦慕又带着疑惑的目光。

    但顾少瑾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很是不好,便拱着手要上前道。

    可还一步都还没踏出,那四名壮汉忽然像金刚葫芦娃集结一样,倏忽挡在那公子的跟前,并同时对顾少瑾作了“禁止前行”的动作。

    别说顾少瑾,就算是站着后头的顾弦歌也被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傻了眼。

    壮汉甲面无表情地指着顾少瑾的衣角,冷冷道,“咱公子最嫌污秽之物,而阁下衣角被泥尘所沾,故不得靠近。”

    顾少瑾:……

    顾弦歌一个白眼差点没翻过去翻不回来!

    这就是小说里传说中的那种重度洁癖的白衣男!

    顾弦歌随便施了施礼,“我等自知粗鄙污秽,是没有资格与公子攀谈,先行一步,后会无期。”

    话落,顾弦歌便拽着弟弟要走。

    “慢着!”

    那公子对二人无语的表情视若无睹,还毫不介怀地笑弯了一对比秋空还清澈的眸子,“是在下管教无方,让下人口出狂言,还请小娘子莫要怪罪。”

    说着,他一摆手,居然把四个壮汉都撤走了。

    当顾弦歌以为这人要转性时,却发现他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一米多的“安全”距离。

    不管她理不理他,不管她走东还是往西,那位公子都跟在后面自顾自地说话。

    这诡异的画面,着实引来不少路人的围观。正好今儿顾弦歌没戴帷帽出门,只怕等下被顾爹的熟人认出,就麻烦了。

    她扶额,只得停下。

    “你可终于肯停下来了。”那公子深觉对方终于被自己的诚意感动,不生气了。

    屁啊!还不是你这怪人一直跟着,顾弦歌强压着心中的无语,假意笑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必跟着我?”

    “我看二位面生,想必并不常来。又见你们正苦于选择,便想给你们推荐推荐。方才小娘子你选棚法子,虽说得头头是道,但却错了。”

    顾弦歌愣了愣,听他语气钉钉,直觉他定然知道什么,便把这人奇葩的设定抛诸脑后。饶有兴致道,“哦?那还请公子指点一二。”

    那公子也礼貌地揖了揖,“你眼光却不错,一下相中的这四个棚子当中的其中两个,可是整个张家瓦子里最出名的棚子。其一,便是你方才所说的乌梅棚,然而……”他举着折扇指了一处,“要论最兴旺的棚子,却不是它,而是它对面象棚。”

    顾弦歌顺势看去,但觉那象棚虽大,但进入的看客并不多,如何比得上乌梅棚呢?

    那公子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乌梅棚以李康子最为著,其又最擅长讲古说经,看客多以男子为主。而这些看客的最大特点,便是多数惯于午时以前来听书。”

    顾弦歌点头认同,“一天之计在于晨,早些时分大家精神充沛,注意力集中,自然是听史听经的好时辰。”

    若换作是她也会选择早晨来听史听经,对于她来说这事一个学习历史和学习哲理的时候,而早上又是学习效率最高之时,就好比学生时代的她,也常常选早晨背诵诗词和英语单词一样的道理。

    那公子似懂非懂地笑了笑,他越发觉得这小娘子的言语有趣至极。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今已是卯时,已非乌梅棚最兴盛之时……”

    话及此处时,顾弦歌不禁瞪大了眼见,她桃眸所见之处,那看客进入最频繁的棚子不知何时起已不再是乌梅棚,而是那公子所说的象棚。

    且相比之下,除了男看客,象棚还多了不少女看客,大部分女看客浓妆艳抹的风尘女子,也有妇人打扮的,还有少数与顾弦歌一样的闺中小娘子,借着清明佳节来瓦子凑热闹。

    有些不愿放下淑雅的姿态,但花容却焦急得有些扭曲的佳人,莲步而去。也有早不顾仪态之人,提鞋飞奔进去。

    相对的,男看客便没有女看客般讲究仪态,多是大手大脚,快头探脑地象棚里面钻。也不知道是为了抢得前头的好座位,还是怕错过了开场白。

    这么一看,乌梅棚的看客数呈可怕的直线下滑。而象棚看客却多到排到别的棚子去,差点没妨碍到其他棚子做生意。还有些较为缺德的粗汉想打尖,但被排在后头的酸书生愤而出言阻止,场下顿时乱成一哄,几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顾弦歌对这短短一炷香时间的惊天大逆转看傻了眼,如今象棚外,人群拥挤之景象,便如同现世春运时的火车站一般。

    顾少瑾早已惊得忘记合上嘴,“为何突然之间象棚的看客比乌梅棚的翻了一番?又为何象棚的的女看客竟比乌梅棚多如此多?”

    “乌梅棚以李康子的讲史说经为著,而象棚却是以徐生人说的小说为著!”

    “这徐生人只在卯时开说,且他有一个规矩——只许在说话开始前一盏茶时候,才供看客入场。所以这当中的看客,有些是因为就着徐生人的说话开始前,从其他棚子赶过去的。也有些是在自身棚子工作完成时,直接赶过去。这已成为张家瓦子一大景象,每每卯时左近,只要看见看客们蜂拥奔走,其他人便知道是徐生人开说时辰到了。”

    “不知道徐生人的生客,亦会因好奇心起,随众人去凑一凑热闹。”顾弦歌不禁要为这徐生人鼓掌,好机智的营销策略,“这徐生人好手段,那些看客被当作了活招牌也不知道收钱。”

    那公子赞许一笑,“正是。”

    “那么,这徐生人说话定然比李康子更生动有趣了?”顾少瑾边原地抬腿跑,边急切地问。他本已等不及要去听说书,现在又被两人的品论说得更加心痒痒,只待得到准确答案后便拉着姐姐飞奔过去。

    那公子展开折扇,摇了摇,“错了,依我看,两位说书都十分生动。”

    顾少瑾一愣,抬腿跑的动作随即停了下来。

    “那徐生人讲的小说并不唯一,他时而讲凄婉□□,时而讲悚人鬼话,又时而讲千年奇案。相较讲史说经更为多元开拓。只要你想听的故事,都能在徐生人那里听到。”说到后来,他还露出一抹看戏般的玩味笑容,“这兴许也是李康子视徐生人为大敌之由罢。”

    “而且,徐生人的优势除了自身过人的才艺,和风趣生动的说话技巧外。更重要是,他讲的所有底本皆是由秋桂子所写!”

    顾弦歌闻言狠狠一怔,她隐约猜到了什么,竟少有失态地上前追问,“这秋桂子是何人?!”

    那公子双目愣时闪过一道亢奋的星子,他悠悠道,“那便是整个京城写话本最上乘之人!”

    徐生人说话受欢迎的理由

    徐生人看客逆转的理由

    完善说书世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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