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自打知道姐姐“胸怀大志”后,顾少瑾就成天把这件事悬在心上。

    一是被她柔弱的外边下坚定毅然的决心撼动,二是觉得她孤身一人,身边除了末香没有一个能帮衬的,实在势单力薄。

    他想帮她,哪怕只是尽点绵力。

    他思前想后,发现自己才学不佳,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便是去瓦舍听书抄录,替姐姐收集多些话本妙语,想来她也需要多体会和钻研,才有所提升。

    就好比他学词作赋,也要多读多背,直到能懂其手法,领其意境,方可写出上乘之作。否则,且与无韵之曲无异,丝毫没有章法。

    敲定这想法后,顾少瑾赶紧噼里啪啦地把陈学究布置的课业完成。然后溜去瓦舍,选个自个儿觉得好的故事,一边听书一边记录。

    一场听罢,他还意犹未尽,只可惜时候不早了,可不能再耽搁。只得揣着抄录飞奔回家。

    他一边屁颠屁颠回家,一边幻想着顾弦歌等下会如何称赞自己,何其乐哉。

    其实,他很是羡慕自己这姐姐。

    他也想自己能不顾一切地去做某件事。

    只是,他心中并没有这么一件事。

    什么诗赋经义登科入仕,他丝毫不感兴趣,而且他自知悟性不高,才学疏浅,是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顾爹这方面的优点。

    他也曾努力学习,只是一看书就犯困,一犯困就遭罚受骂,致使他愈发讨厌学习。

    顾爹时常与他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要他举仕匡宋一类,他只能囫囵应着,而内心也虚得很。

    毕竟连他爹这般才学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做到?

    要说他想如何度日,那便是及时行乐,仗剑江湖,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只是,顾爹怎会允许?

    如果如实跟他爹说,恐怕当场断绝父子关系,然后抽死他这个“不肖子”罢。

    可没想到前脚才回到家,还未曾看到姐姐的脸,就先遇上了顾爹。

    他起初没留意顾爹就在左近,直到顾爹一把夺过了他怀里的抄录,他才察觉。

    顾爹气得啊,差点没当场宰了他!

    当场就训斥他。

    下人们看见老爷大发雷霆,都吓得不敢进屋,全都在外面候着。

    顾爹说了他几句,他一句激怒对方。

    顾弦歌眼看着顾爹毫不留情地一下下抽着顾少瑾的手板,她完全来不及思考,就已经扑上前抓住顾爹的手,大喊,“爹爹,别打了!”

    顾爹吓了一下,但心里的怒气终是还没下去,“弦歌你别为他求情,爹今日非治治这个不学无术的顽头不可!”

    顾弦歌立马跪下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两滴眼泪为自己的演技助力,“爹爹,是我让少瑾去听说书的,你若是要罚,就连我也一起罚好了!”

    说着,她把手板伸向了顾爹。

    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整个堂屋安静得只剩下顾爹因愤怒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他此刻果真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突然间不知如何。

    但顾少瑾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跪行了几步,挡在顾弦歌身前,“姊姊,你休要胡说,是,是少瑾自己贪玩才去了瓦子,爹爹罚我一人便够了!”

    顾弦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这个弟弟愿意为自己而吃死亏。但难以置信之后,心中却是一片暖阳。

    她低声对弟弟道,“你不要说话。”

    话落,委屈巴巴地扭头对顾爹说,“弦歌自知身子不好,只能成天窝在屋里,这样不能做,那样不许做,我闲得慌啊。无意中听见下人们说,瓦子里头的说话特有趣,一时兴起,便让少瑾替我去听听,听完了回头同我说说,解解闷。”

    措辞自然是临时瞎掰的,至于写话本之事,她自然一字不提。

    顾爹脸上的紧绷的神情并没有丝毫缓解,显然并不尽信她的话,“你大可可以让末香或者那些下人同你说,怎消得让少瑾去,你知道他课业繁多。”

    “爹爹,我有问过他们的,可是他们都说得不清不楚的,叫我一点也听不明白。少瑾聪明伶俐,口才也好,能说清楚。女儿自知耽误了少瑾的课业,甘愿受罚,爹爹你打吧!”

    顾少瑾闻言,马上着急地扯住顾弦歌的衣角,但被顾弦歌甩开,并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他别说话。

    可他哪里肯听,自己本就被罚惯了,这点皮肉伤算什么,可姊姊可受不了啊!他张嘴正要说话,却被顾爹抢先了。

    他重重一叹,“弦歌,你知道爹是不会打你的。”

    顾弦歌闻言,下意识惊出一身冷汗,这种被看穿的感觉真不好受,仿佛被老鹰看穿了匿身之处的小鼠一样,慌张之感不断抨击全身。

    是啊,她不就是仗着顾爹不会为难她这个病号,才敢这么不顾仪态地扑上前阻挠。

    但顾爹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哪怕顾爹真的会罚她,她也会扑上前来的,因为她不能看着弟弟因自己而吃罚。

    “罢了罢了,下不为例。”顾爹沉默良久才吐出这几个字,他说着,忽狠狠瞪了顾少瑾一眼,“回去抄《》五十遍,明天交!”

    说完,不再看他们,拂袖离去,下人们也跟着散了,该烧饭的烧饭去,该打扫的打扫去。

    眨眼间,屋里就只剩下刚松了口气的顾家姐弟。

    本以为这次计划能成功,没想到临门出了岔子,少瑾好不容易抄回来的话本被顾爹扔炭盆里了,就算是现在去捞,恐怕也只能捞出些灰烬而已。

    “姊姊,对不住……”顾少瑾话还没说完,顾弦歌就没好气地打断,“是姊姊对不住你,不仅耽误你的课业,还害你挨板子了。”她心痛地看着顾少瑾那被打得淤肿的小胖手,柔声问,“可疼?”

    顾少瑾用力吸了吸鼻子,“疼!”

    顾弦歌又是一阵心痛,“用不用姊姊帮你涂药?”

    顾少瑾闻言,里面不吸鼻子了,眼睛也变得亮堂堂的,“用的用的!哎哟!这可真疼死我了,这手都快动不得了!有劳姊姊了。”

    顾弦歌差点没笑喷,“你要不再说得夸张些?姊姊都快以为你这手被打断了。”

    当下,便吩咐末香去取药膏来,然后轻轻替他抹到伤处,“这事就到此为止了,你往后不必替我去瓦子抄录话本了。”

    “这是为何?”顾少瑾的惊讶神情还没持续一秒,就被伤处痛得变回龇牙咧嘴的模样,“姊姊你相信我,少瑾这回长经验了,下次定不会被抓的!”

    “我知道,但是耽误你课业,终究是不好的。”顾弦歌替他抹完药,又用纱布替他包上一包,“你放心,姊姊我已经想好方法了,你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顾少瑾一时间不知如何回话,他看着姊姊离去的背影,只觉这是一个多么无助,多么单薄的背影,他心中泛起了种种不忍!他怎能让姊姊失望呢!

    然而,这个无助单薄的背影的主人顾弦歌压根就没那么多戏,她只是在边挠腮边吐槽:TMD!弄个抄录版的话本咋这么难?!

    虽然上了药,但是那药却像是掺了辣椒似的,伤处是火辣辣的疼。想着还要抄书,便起身回去,可才刚起来,便看见顾爹折了回来,手里还添了一瓶金仓药。

    他本怒气冲冲地回到房,可一开门就看到全身被菩萨之光裹着的柳氏,瞬间气就消了一大半。

    他宠溺地冲爱妻一笑,可不料这爱妻忽然朝他递来了一瓶金仓药,然后就把房门关上了,不但一副丝毫不让他进去的意味,还害他撞到了鼻子。

    他知道她是生气自己打了儿子,但她也知道少瑾荒废课业去瓦子是当罚,所以她没办法也不能去阻止。但至少让他事后去上个药,省得两父子心里头都横了条梁子。

    于是顾爹就乖乖地来了。他没好气地睨着顾少瑾,重重一哼,“瞧你这副龇牙咧嘴之相,知道疼了?知道疼就少去胡耍,好好完成课业!”

    顾少瑾马上收起龇牙咧嘴的神情,“这手不疼,有劳爹爹费心了。”话虽如此,可他一见顾爹没看自己,就马上疼得五官扭曲。一见顾爹回头看自己,又马上恢复刚才那副“傲气长存”的神情。

    顾爹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他知道这儿子在与自己赌气,顿时心中就也来了气,“好好好!你不疼!你可别后悔!”

    说完,重哼一声才扭身离开。

    可顾少瑾那疼得扭曲的神情还没扭完,又见他爹忽地大脚大步地走了回来,还用力搁下一个小瓷瓶后,丢下一句话才走,“不疼,也给我好好上药!”

    顾少瑾上前把药收好,不情不愿地回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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