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不管是白日还是夜晚,京城繁华富庶,其中市民商贩,来往熙攘,吆喝谈吐,络绎不绝,好一派辉煌盛世之景象。

    这咋看之下,毫无异样,但实则每每夜幕降临后这里便会多出另一个京城,俗称:里京城。

    与京城的不同,里京城里面有神、仙、妖、魔和鬼,就是没有凡人。除此以外,一如京城无异,既有吃喝玩乐之地,也有叫卖商贩之处。

    生灵们要想往返与里外京城,需要持有放行令,依据不同生灵地位的不同,放行令也分为金、银、玉、石四种等级。

    不管哪种等级,凡人也不能拥有,除了一名唤宋南三的青年。他虽是凡人,却是银令持有者,因为他是。

    这个银令他已经好几年没用了,他本以为自从爱妻惨死后,便不会再用此令。不料一件“仙人被食”案,让他不得不再度拿出放行令,因为这个案子似乎跟他爱妻的死有关……

    ……

    顾弦歌一边说比划一边说着昨晚失眠想到的新故事,她讲得甚是投入,讲完后已香汗淋淋,“这个故事改编自比桥游戏里的其中一个。”

    裴如珩听罢,眼神一动,“药郎和巷子?”只有这个的情节和《宋南三》有相似之处,且都有个“爱妻”。

    “是的。”

    “比《紫苏》的好。”裴如珩修长的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越发觉得这个故事忒有“顾弦歌”之风范。

    总觉得不管她写怎样的话本,都起订会加上一些神神叨叨的奇异之物,就好比一些特爱吃酱油之人,不管何时何地是何物,都总要拌上一些酱油才乐意一般。

    或许这便是她特有的风格罢。

    “此类‘查案’话本虽非你首出,但那‘放行令’和‘里京城’的说法倒是新奇。只不过,这‘放行令’与他查案有何关联?”

    顾弦歌当时想的时候也没多想这当中的原由,她纯粹是觉得这个设定新奇才添上去的。

    但被裴如珩这么一说,她才发现这个设定倒好似跟整个故事没有什么联系。

    可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裴如珩,“我认为,宋南三的身世背景可作文章,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拥有‘放行令’的凡人,那他为何异于常人?又如何得到‘放行令’?这里写好了,这个人的特别之处便出来了,也好让听客容易留下印象。”

    顾弦歌立时醍醐灌顶,像被打通了经脉一样,脑中一派豁然开朗,不一会儿便想到了主意,“‘放行令’内含有极大的魔力,凡胎□□不能触碰,否则会遭魔怔。而宋南三之所以能沾染,皆因他是个被妖怪拾养并奶大的,体内多少沾染了妖气,才不能安然使用‘放行令’。而他手中的‘银制放行令’便是奶大他的妖怪给的。”

    她沉吟片刻,复补充道,“宋南三凭借自由游走于‘里京城’和凡间的优势,和自己的智慧,在这里当起了衙役!故而‘放行令’与他密不可分!”

    裴如珩目光一直看向远处,修长的羽睫扇也不扇一下,可见他何其聚精会神!

    他默了默才出言,“宋南三……不,应该说这衙役的身份和‘里京城’并非紧密相关。即便除去‘里京城’,不也能行?”

    顾弦歌马上一拍脑门——对哦,她这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不又犯了与“放行令”一样跟宋南三关系不大的问题!

    “那……那宋南三是个凭借游走于‘里京城’和凡间之间的优势而起家的杂货商贩子!”

    “若宋南三只是个杂货郎,他又为何与那‘仙人被食’一事搭上联系?”

    顾弦歌张了张嘴,但她细想了一会儿又闭上了,那‘仙人被食’案断不能除去,这是《宋南三》里最具看点的地方,且又牵连着宋南三爱妻之死,比那‘里京城’的联系要紧密多了。

    硬是不想把‘里京城’这个设定拿掉的顾弦歌只好默默地苦思冥想解决法子。

    她沉思不语,裴如珩便也随之沉默,只管吃茶。

    他能做的,只是帮她指点迷津,又或帮她查缺补漏,诸如方才他所指出的问题。

    这毕竟是顾弦歌的话本,里面讲述的故事和主戏都必须由她独自想、独自写。若掺杂了他的想法,那这个话本就不再是她的所有物了。

    “我想到了!”

    终于想到突破口的顾弦歌忽然喊了一声,那张微微涨红的脸颊正绽开着一抹率真的笑容。

    她就像那些参与抢答竞赛的选手一样,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答案响亮道出,“宋南三在一次走商途中,意外来到一条住满仙人和仙兽的“仙人村”,还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一桩‘仙人被食’之诡事,他本不打算淌这滩浑水,一直到他发现那位仙家的死状与他爱妻当年死时的惨状如出一撤。为了查明爱妻当年的死因,他决定留下来帮助村中困惑的仙人们查明诡事的经过。随着情节的推移,村里越来越多仙人被食,事情迫在眉睫,不过诡事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宋南三寻到的所有线索,并非指向那些被怀疑遭了魔怔而被关起来的仙兽们,而是村中最德高望重的长老……”

    顾弦歌一口气说了一通,却丝毫不觉得累,她的双眸写满期待。

    裴如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赞许,“嗯。”

    但很快,顾弦歌又陷入了沉思,为的是把自己方才所想的情节都捋一捋,免得思维混乱。

    一旁的裴如珩不禁觉得这个平日聒噪的人一旦闭唇沉思,便立即变成一只了安静乖巧的小鹿。

    他本以为她大概会再消沉几天,毕竟之前她对《紫苏》抱着极大的期待,正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他还曾一度以为,顾弦歌会因此一蹶不振,不过她到底是没让他失望。

    裴如珩啜了口茶,“你今日来得比往常早了。”

    若换作以前,吃罢早饭后,她定会先在房间里耗上一段时间才出来。

    顾弦歌的心思全在《宋南三》的问题上,这时听见裴如珩的话,眼睛也没看向他,语气也有些被打扰的不耐烦,便下意识随口坦白道,“那是为了能早些见到你啊。”

    裴如珩没想到她忽然这么说,刚进嘴里的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

    顾弦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浑话。

    那双颊顿时烧得通红,拼命寻思着说些什么圆场,却奈何脑中一片空白,竟连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连一向沉稳的裴如珩此时也有些局促和不自在,他何曾想过自己的随口一说,会引出说这么一句意味暧昧的话来?

    他不想去琢磨顾弦歌那话中的含义,也不敢去琢磨。

    而顾弦歌也怕道破了自己的小心思。

    两人就这样有些不自在地看天看地,看手看脚,就是不看对方。

    四周的气氛又尴尬又暧昧。

    但两人的思想唯一相通的就是——快随便来个人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啊!

    其实顾弦歌出来之前,还曾有一瞬间想改掉平时那副家常妆扮,换些精致点的衣物,化个靓丽的妆容。

    且说顾弦歌的妆容,其实末香早已替她粉饰好。

    虽然只是描眉点绛,略施脂粉,但配着她清丽婉雅的气质、秀美的脸庞,却足以令这本来形容不俗的顾弦歌,顾盼神飞。

    而她平时为图方便,也少让末香替她穿衣,反正在家里,何必大费周章?

    这穿来穿去左不过那几件简素的衣裳,更疏于搭配。

    今日又逢不巧,遇上末香的老母亲的生辰,她替顾弦歌上完妆、更完衣后,见她再无别的吩咐,便告了半天假回去了陪她的老母亲,享享天伦之乐。

    这霎时间,顾弦歌也不知去哪找人给她搭配意见。去找其他女使呢,又烦她们乱嚼舌根。

    去找抚绿姑姑呢?她又不想为这种小事惊动柳氏那边。

    所以她还是自己暗戳戳的来吧。

    其实顾弦歌是多虑了,那些女使并不会因为她在家里改头换面就胡诌。

    毕竟哪位年轻的小娘子不爱梳妆打扮的?此乃人之常情。

    她无论何时何事都习惯性胡想,就是想不到自己即使普通的家常打扮,也绝对够看。

    只是如今她心里头多了一个人,心绪便也多了千千万万。在那个人面前竟莫名多了一层自卑,生怕自己稍有不足,便配不上他。

    她左选右边挑,反复思量后,选了一件丹色短褙子配素白绸裤。

    她挺满意自己这个搭配,马上奔到铜鉴前仔细欣赏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瞬间,她脑马上浮现出裴如珩的笑脸,“你这身打扮,果真与昨日的枣泥包子如出一撤。”

    顾弦歌:……

    她马上把身上的丹色短褙子换掉成翠绿长褙子,然后裴如珩又再次在她脑中跳了出来,还面无表情地指着她说,“厨下的白菜居然逃跑了。”

    顾弦歌猛地把衣衫扯下来怒摔!

    她不禁怀疑自己现世的容貌不差,却单身了二十五年的原因是她特么不会搭配衣服!

    ……

    经过了这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顾弦歌最终放弃了精心打扮的念头,老老实实地穿回平日的家常衣服。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没因着装精奇而陷入尴尬,反倒因想话本想得太入神,随口引发了一场尴尬,难道黄历今日说她忌想话本吗?

    顾弦歌好几次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默默合上。裴如珩只顾吃茶,看也没看她,但是那略略从墨发丝中露出的小耳根却似乎有些可疑的微红?

    正在两人胶着之时,有几个女使,抬着绸缎,饰品走来。

    顾弦歌看她们的就像看到了神一样,差点没跪在地上狠狠地抱她们的大腿。

    不过这个夸张的情绪很快就过了,取而代之的是顾弦歌满腹的疑问,这些绫罗绸缎,金钗银饰是从何而来?

    虽然他们顾家不愁吃穿,也还有余钱用得起女使小厮,而眼前的这些物什看上去都是轻奢之物,偶尔购置一些,也尚且可以,但这一时间添置这么多,她家怎么负担得起?

    她连忙问道,“这些物什从何而来?”

    领头的一个女使见顾弦歌面色惊疑,有些忍俊不禁,“这些啊,都是圣上赏赐的老爷和夫人的。夫人点拨完毕后,就派我们端过来给小娘子你了。”说着,回头看向裴如珩,“二郎君也是的有的,我们等下便送过去。”

    裴如珩深色平静地点了下头,看上去并无太多喜悦,或者说他根本毫不在乎这些东西,甚至有些不屑。

    ……

    翌日一早,才刚睡下的顾弦歌就被末香唤醒了。

    不是她不想睡,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宋南三》,这一想,一起劲儿或者卡在某个梳理不清的情节,她这一晚铁定失眠!

    “今日……咋这么早?”顾弦歌坐在鉴台前,边打哈欠边呜呜哝哝地问。

    末香边帮她梳发边打趣道,“小娘子这记性可不行啊,末香昨夜回来时,不是你跟我说今日丘大人的夫人和小娘子要过来拜访,所以要早些起来准备?”

    顾弦歌这才渐渐回想起来,确实有件这样的事。她内心无奈笑笑,他爹以前还是个国子监的小官时,这顾宅哪日不是门可罗雀的?

    来得最多就属大柳氏和丁芷汐了。

    如今一在圣上面前得了脸,被赏赐了一些物什,就开始有人过来打好关系了。

    顾弦歌心中腹诽的时间里,末香已经替她妆扮完毕。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得不再次悲悯自己的搭配水准之差。

    此刻,她身穿一件深绿长褙子,衬浅绿霓裳,头别黄色小巧纸花。这么一搭,简素而大方,不失她俏皮的气质,又添了几分淡雅超然。

    顾弦歌十分满意睇踏出房门,说来也正是巧了,裴如珩和子寻正好要经过。

    既然有其他女眷要来拜访,他也不想在外头呆着,索性连早饭也在房里吃好了。

    没想到往回走时便和顾弦歌照了个面。

    他看着顾弦歌,稍微有些出神。顾弦歌被他看得有些羞臊,但却忍不住去“戏弄”一下他,“二表兄可是看出妹妹这身衣服有何奇异之处?”

    “并无,表兄只是觉得你这身衣服不错,就像那四月的油菜花……”

    听到裴如珩夸奖自己衣如话美,调笑的嘴脸马上僵住了,裴如珩见她如此,便把后面的话慢慢补上,“……就像那四月油菜花上那绿茸茸的小毛虫似的。”

    顾弦歌那僵住的神情马上崩裂!

    裴如珩丢下这句话后,心情愉悦地转身离去。

    子寻连忙替自家公子道歉。

    可顾弦歌哪听得见这些?随手抄起地上一块小石子就朝裴如珩扔去,然而对方早已走得远远的,那块小石子如何能扔中,不过是为了泄气罢了。

    气呼呼的顾弦歌,最终只得在原地大呼,“臭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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