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马，孟神你居然买了葡萄？”吃完饭有遛弯习惯的老大爷皋元惊道，声音不免稍大。
孟檀在他的眼里，几乎就是那种毫无其他欲望的神人啊，不，是神仙。这六年下来，皋元就没见过他买什么零食，一天天的就吃那些随意的饭，一门心思都在物理上，像是之后要和物理锁死结婚这样子。
这就显得孟神买葡萄这事儿很怪了——这葡萄压根儿就不是孟神给自己买的。
皋元被这想法惊到了，但又不敢问，憋得难受，脸都绿了。
他不由想起初中孟神打架受伤旷课的事儿，但当时没人敢问，毕竟孟神神格太高，而且当时那生人勿近的劲儿看起来问啥都会被打。
有段时间老师甚至都怵他，想帮他又怕他应激。那时孟神周遭的气压沉得不行，联系家长他家长也不咋管，加之他成绩又过于逆天，便更没人管他，闹得就是个恶性循环——他越孤僻大家，越害怕他；大家越害怕他，他越孤僻。
他们班大多是本部直升上来的，早就熟悉了这种相处模式，也不觉奇怪。
孟檀下意识收紧了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装葡萄的本就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的透明塑料袋子发出了“咔呲”的声响。
他冷冷睨了皋元一眼。
自闭的皋元只觉一道诡异寒光狼一样射来，茫茫然抬眼，跟孟檀的目光撞个正着。
……也许是大夏天开空调开的温度太低了，皋元身体猛地一抖，猝不及防想起了曾经全班被孟檀孤立的岁月。
皋元怂得缩了缩脖子，这才看见那一窝蓝白校服外套中的毛绒绒脑袋——就是沈泠冉。
他迅速从孟神买葡萄这事儿里回神，才意识过来现在午休，赶忙手动闭嘴，蹑手蹑脚偷摸儿样一屁股坐下，想把旁边睡得跟猪一样的冤种同桌一巴掌打醒。
啊老天，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么多却不让我分享！
但他到底不能这么干，毕竟这有损他高大上的形象。皋元左看看右瞅瞅，四周都是趴在桌子上的一滩，只得对这个世界封心锁爱。
夏日中午艳阳高照，幸而窗外的槐树树冠繁盛。光从浓荫的缝隙里漏下，斜照进窗户，懒洋洋地落在沈泠冉的身上。
少年停下做题的笔，明明阳光有些刺眼，却不觉得这光晒得恼人。他静静地看着沈泠冉，薄薄的眼皮在阳光下几近透明。
少年人的情绪最是热烈微妙，像果酒，闻着清新，喝着有些酒精的辣呛，吞咽后只觉温润甘甜。
时间愈久，喝得多了也不觉所谓，直至最后迷离昏醉。
少年长指微弯，腕骨突出，清瘦得很。他冷厉的眼睛微眯，竟也有了几分困意。他缓慢趴在桌上，头转到右边。
沈泠冉此时也转了下脸颊，一派白软的左脸上面倾轧着一道睡出来的红痕，显得迷糊又可爱。
孟檀愣了一下，默默把脸埋到了双臂中，不去看沈泠冉睡迷糊的脸，只露出微红的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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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沈泠冉眼里，16班是个理科尖子团，不乏聪明人，基本由努力又聪明的巨佬和不用努力就足够强的巨佬组成。
孟檀属于后者，但又不完全是。
他总是很沉默，很孤僻，也是这个原因，鲜少有人与他搭讪，所以面对自己热情的示好，他总显得青涩笨拙。
他几乎不做什么课内的东西，那些书和题他大多扫一眼就能出答案。
但是，他对待她又很耐心，虽然话很简洁冷淡，但沈泠冉莫名感到了一丝温柔，像是黑漆漆夜晚空中闪烁的星星。
除此以外，他总有一种做自己要做事情的从容。很清晰明确的目标，理性而坚定。
这是沈泠冉做统练小测时得出的结论。
——那时，阳光倾泻在少年的身上，少年执笔从容游刃有余，好像生来便属于这个战场。
沈泠冉很欣赏这种品质——像挺立的青竹，中通外直、不骄不躁，有种超乎这个年龄的沉稳，好像天塌下来也都没关系。
明明那种笨拙的少年气和从容沉稳有点矛盾，但在孟檀身上又很和谐。
沈泠冉自觉自己并非孟檀这一挂的人，只是对一些事物感知细腻敏感些。
纵然她的语文英语在班级前列，也无法抵消物理和别人天堑般的差距。
周日午后，沈泠冉和温墨玥约去了书店。
社牛温墨玥也是搞物竞的，加上她是班长，大约也被朱老师抓住嘱托过，拍着胸脯讲一定会尽力帮沈泠冉的物理——从选书做题开始。
沈泠冉一愣一愣地点头，稀里糊涂答应了此次的书店邀约，就像其他女生手挽手一同上厕所般亲昵。
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金灿灿的阳光照着沈泠冉的头发显得蓬松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揉一把。
——事实上温墨玥也这么做了。
“我靠，”温墨玥道，“我靠靠靠，你的头发真是又软又滑，羡慕死孟檀那家伙跟你同桌，要不下次咱俩同桌，我物理也不错，到时候跟老班说声。”
沈泠冉又露出招牌萨摩耶傻笑，但是心里情绪有点莫名其妙的难过，懵懵懂懂，青涩纯粹。
那萨摩耶样儿看得温墨玥直接上手捏脸。
温墨玥：“说到孟神，真是一言难尽。不过我们搞物竞的都很服他——老师不在的话他甚至能直接顶上，所以那些传言就随便吧。或许他只是孤僻，没什么朋友，我一直猜他是阿斯伯格综合征，就是爱因斯坦的那种天才病。”
回归正题，温墨玥视线扫过几本书，拿起来迅速翻页扫视，嘟囔着“没意思”，又转身拉着沈泠冉拎了本“有意思”的书，开始看题，整个人生根发芽了一样顿住。
沈泠冉眨眼，抬头看了看牌子上写的所处书区，心里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别吧，还真有把解难题当乐子的神人。
她试探道：“这题……”
温墨玥没第一时间理她，反射弧巨长的样子，费老劲儿才把自己像拔萝卜一样从那些题里面拔出来。
她“啊”了一声，完全失去了第一印象的飒气，整一个乐子人，开始兴奋地手舞足蹈，好像在跳大神。
她开始给沈泠冉大讲特讲，像一只烧开水的喷壶，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签字笔还打算在上面圈画，直到落笔时想起这书不是自个儿的才悻悻作罢。
沈泠冉还没反应过来，她题已经讲完了，末了竟然还用一种求夸夸的小狗眼神看向自己，跟她的御姐形象极度偏移。
沈泠冉：“……”
沈泠冉决定离开这个该死的竞赛书区。
然而她刚向右迈开步子，就差点和一人撞上，还好刹车及时，避免了惨剧，但不免蹭到。
对方的手白皙修长，下意识抬起来，清冽的气息让沈泠冉一下就想到了孟檀，以至于忘了后退。
她抬头，果然对上了孟檀深深的眼眸。
巧得很。
孟檀明显没有他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似乎并没想到会遇上她。
他身体僵硬得不行，明明冷冷的气息伴着不知所措。
沈泠冉才发现，孟神只是看起来清瘦，但还是很能打的——隔着衣服就能隐约看到他从肩膀到腰线的弧度漂亮得犹如雕刻。
有点可爱。
沈泠冉莫名想，抬起头看向孟檀，弯弯眼露出了萨摩耶傻笑。
……孟檀觉得自己大概疯了，一时间竟然有种想去戳一戳她右脸上小酒窝的冲动。
……鬼迷心窍。
孟檀给自己下定论。
“冉冉，你……”
被丢在一边的温墨玥终于从她“有意思”的书中抬头，转过来找人，才发现沈泠冉和孟檀几乎贴站着，孟神的手还环在沈泠冉两侧，如同清新唯美的校园恋爱剧。
当然这只是温墨玥视角的样子，事实上孟檀并没有碰到沈泠冉，只是下意识捞人的时候发现是自己同桌后有些手足无措，一左一右举着手，远看显得格外暧昧。
温墨玥立即往回退了几步，中途还被旁边的书柜绊了一下左脚，但还是顽强地回到了原位看不见他俩的位置，脸更是埋进了书里，“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看到，打扰了。”
沈泠冉：？
沈泠冉：！！！等等，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